“你哪来的钥匙?”
“殿下暗中给的。”
“你可知道你要干什么?”她依旧疑心:小伍是熙王所说的安排?这也太坑爹了吧?
“小奴自是知道,娘子随着小奴便可。”
“好弟弟,若是被发现,你小命就没了,你不害怕?你才十几岁,人生还有大把好时光呢!”
小伍没回话,微微垂着头,提着灯笼走快几步。
她没再多问,穿过花木林是湖边小径,沿着上次熙王带她离开的路径朝宫门去。走在深深高墙间,不由抬头望天,一线天繁星点点。
恰时前方一队巡卫过来,她立即垂下头与小伍并行。巡卫朝他们看一眼走了过去。
距离宫门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她再次忍不住问:“我们待会怎么出去?”他们可不是熙王,刷脸就行。
小伍朝她看了眼道:“小奴得了陛下腰牌。”
“陛下?”她猛然顿住步子。
狗皇帝圈套?他想干什么?脑子忽然乱了,不能连累熙王,她霍地转身朝回走。
小伍见此愣了,立即追过去低声着急唤着:“娘子,不能回去,危险。”
唐小诗蓦地停下来,的确不能回去,现在已经到了宫门口,她怎么能够回去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从头到尾熙王都没有出现,如果这样都能连累,那么她出不出宫都早已经连累了。
转身朝宫门去,此时一队巡卫直直过来拦下他们,显然刚刚他们的反常引起了巡卫的注意。
小伍亮出腰牌道:“小奴是奉旨出宫办差。”
巡卫看了眼腰牌,又将两人打量一番,心生疑惑,陛下办什么事情要差遣两个半大内侍,但腰牌没有假。将腰牌递给他并命令:“宫内禁止打闹,快去办差。”
“是。”小伍接过腰牌立即朝宫门去。
唐小诗立即跟上,宫门口又是一道盘查,见到腰牌没有多问便让出宫。
出了宫门走了不远,转进一条街道,避开宫门前和街坊间巡卫,她一把将小伍抵在坊墙上,伸手从他身上摸走腰牌。
“陛下命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小伍撞在坊墙上轻咳两声,慌忙道:“娘子,小奴是奉了熙王殿下的命令,腰牌是殿下给小奴的。”
“腰牌是陛下的,哪里来的熙王?说实话,否则我……我把你扒光了吊树上。”朝坊墙边一棵树示意威胁道。
小伍惊得身子抖了下,声音带着哭腔哀求:“小奴不敢说谎,这腰牌殿下怎会有小奴不知,兴许是陛下赏赐。”
“你是不说实话了?”她伸手去解对方腰带吓唬,小伍着实被吓到,瑟瑟抖抖地顺着坊墙跪下,低声哭求,“小奴说的都是实话,娘子绕饶过小奴。”
看着小伍不像是说谎,她追问下去:“熙王可有说出了宫让要如何安排?”
小伍战战兢兢回道:“熙王命小奴带娘子去重仁坊找一位甄先生,其他什么都没说。”
她回身朝重仁坊方向望了眼,这里距离重仁坊隔着几个街坊,很快就要宵禁了,不能耽搁。
“快点走吧!”将小伍从地上拉起来。
小伍愣了下,不敢迟疑。
到了重仁坊恰是赶在落锁前,进了坊按照之前给的地址,两人抹黑来到了一个巷子深处的小院前,院内还亮着灯光。
刚敲门,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修长身影背光立在两扇门间,看不清五官表情。
“阁下是甄先生?”小伍施礼问。
身影僵了少顷才点头答:“是。”声音淳厚。
此人好似反应迟钝一般,停了两拍才侧身,“娘子、小郎请进。”
唐小诗进门后转身朝甄先生望去,恰时堂内幽幽的烛光迎面打在他的脸上,虽然看不清,但模棱可分辨是个年轻人。
甄先生也顿住身形,愣愣看着她,微微颔首:“娘子先到堂内休息。”
她回头朝堂内看了眼走过去。
甄先生走进堂内,跪坐在方桌边给她倒了杯茶水,“夜深露重,娘子过来必然受了寒气,喝杯暖茶去去寒气。”
她接过茶碗,茶水是烫的,茶色茶香像是刚煮。
她抿了口,抬眼看着身侧甄先生,样貌秀气,眉眼温柔,虽不惊艳,却很耐看,越看越舒服。
他又倒了杯茶递给小伍,转过脸来望着她。烛光下,一双眼睛映着火光,明亮温暖。
唐小诗蓦地感觉那根神经又在跳,视线渐渐模糊。
又要穿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上方位置,头越发疼。
“娘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动了动唇,耳边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字是否说出口,头痛欲裂,眼前漆黑。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有人抓着她的手唤她的名字。混沌中好似躺在一张床榻之上,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够嗅到兰草香。
忽然有人吻上了她的唇……
从窒息的感觉中睁开眼,不由深深呼吸几口,好似溺水的孩子,终于露出水面。
一阵缓解后,才意识到已天明,自己似乎置身在一个车厢内。空气中是梦中的兰草香,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似乎和兰草香有关。
马车在颠簸行驶,她坐起身来,身边是两个大箱子。她立即撩开车帘朝外看,道路两边麦苗青青,树木间鸟雀叽喳,野花上偶尔有蝴蝶飞落。
抬手准备敲前面车门,忽而想到什么停下动作。瞥了眼一旁的两个木箱,均没有落锁,她索性打开。第一个木箱里是一些上等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个小箱子。随手打开,小箱子内是一些珠宝金钱。这些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
她合上后又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装着竹简、书卷、笔墨纸砚以及一个包裹。她抓了把包裹,里面是衣物之类的东西。正准备合上箱子,瞥见了书卷中夹着一封信,她抽出来。
信封上无字,她犹豫了下拆开。信是熙王写给甄先生,先是感念他的恩情,而后是嘱咐他带着她离开长安,已经为他们造了籍册,以后隐姓埋名,莫再回长安。
她翻了下书卷,从中找到了两本籍册,已然是改了姓名年纪。
她有些懵,忽然有种被熙王和孟先生贩’卖的感觉,立即脑补了一番,却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忍不住疑惑和好奇抬手准备拍车门,恰时脑海中无数画面涌现,拼凑出一段记忆。
甄孟升,言情书网出身,与郑妤本有婚约,两人也是青梅竹马。多年前郑家落难,郑妤沦落教坊司。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与甄孟升再无可能,也断了对甄孟升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了更好地活下来,她努力习舞,凭借着舞姿、样貌和媚术攀上了皇帝。却不知道后宫生活更难。
这些年为了不再徒惹相思,她不去打听甄孟升的一切。熙王信中所写甄孟升对他有救命之恩,她并未听闻。熙王到底是不是单纯因为这份恩情冒着这么大危险将她带出宫,也是未知。
还有一些郑妤这些年零星琐碎的记忆,同时包括她被姜婕妤做局陷害之事,便是那些罪名的由来。
这些都是她之前从郑妤的记忆中没有继承过来了的,没想到此时才涌现。
她真真怀疑自己看的那本《闺怨诗集》是不是盗版书!
第49章 后宫词-11
她拍了拍前车门, 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车门从外面打开,甄孟升带着温润浅笑:“娘子醒了?”
“孟先生。”她笑着钻出马车, 朝周围看了眼, 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们要去哪儿?”她故意问。
“廖州。”
她点点头, 和籍册上的地址相同。
廖州距离长安数千里,的确够远的, 狗皇帝想必也不会为了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美人而寻来。
“熙王有说后面的事情他要怎么处理吗?”她在马车前与他并排坐下。
“娘子在自省院内的居室走过水。”
她笑了笑,了然,也许这样更能够瞒天过海。
此时阳光之下,视线明亮,再看甄孟升, 已经不是郑妤记忆中的模样。郑家落难之时她十二岁,甄孟升十八。如今过去七年, 眼前人已经褪去少年人的青涩飞扬,有着青年书生的内敛沉静。五官容貌也变了不少,特别眼神,好似饱经沧桑。
郑妤当年与他青梅竹马, 最后分道扬镳, 开始两年悲痛难过,后来也许是已经彻底死心,没有再主动去想面前这人。
“去廖州,令尊令堂怎么办?”他是甄家长子。甄公如今已过半百, 正是儿孙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时。
甄孟升眉头深锁, 未答话。
她也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问:“熙王为何要帮你?”信上说有救命之恩, 但熙王是养在后宫的亲王,和他怎么会有这般渊源?
熙王身边有保护的侍卫,又怎么轮到他一个书生相救?就算真有救命之恩,熙王报答他的方式千万,何须冒着欺君之罪帮她出宫与他相聚?
他出身言情书网,祖父是当地大儒,父亲是地方官员,他从小便有科举入仕的志向。凭着熙王的恩情,这点轻而易举能够得到。如今为她而放弃父母仕途?与她逃到偏远的廖州隐居?
他们七年未有见面联系,郑妤的心已经变了,他怎么可能深情不变?
至少她是不信的。
甄孟升笑了笑答道:“因为一点恩情。”顿了下,瞧她有听下去的欲’望,解释道,“说来是巧合,去年熙王春游因马儿受惊窜进山林,之后迷了路,天黑遇到了野兽。恰巧那日我在林中也迷了路,巧遇之下帮了熙王。”
好似怕唐小诗不信,他补充道:“你忘了我们家乡多山,常有野兽出没,我可是最懂怎么驱兽的。”
她从郑妤的记忆中寻到这些,当年家乡附近有山匪出没,滋扰百姓,但因为贼窝养着许多野兽,官府派兵屡次失利,是他用从古书上看到的方法帮助官兵驱赶野兽,从而抓捕山匪。
这事在当地被传为一段佳话,人人称颂。
她笑着点头:“我记得。”再无他话,举目望着前方,“先赶路吧!”
马车动起来,她坐在车前和甄孟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于她来说,甄孟升太久远,久远的犹如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忽然出现在你面前说喜欢你,要与你结婚。
但是这毕竟都是之后的事情,眼下就是尽快离开长安去廖州,躲得远远的。其他的事情待到了廖州再盘算。
一连两日马不停蹄赶路,这日清早,他们刚出镇子见到前方一排槐树下歇着一群人马。
大清早不赶路,也不是有什么事,而是闲散站着或者靠在树上,显得怪异。
“恐怕是等我们的。”甄孟升道,脸色冷了下来。
她这才仔细朝那些人看去,方注意到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穿着相似,不像普通人。
是狗皇帝派来的人?
完了!
她脑海里此时只蹦出这两个字,不仅自己完了,甄孟升完了,连熙王也跟着完了。
现在再逃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恰时闲散的一队人中走出几位拦在路中,马车缓缓停下来。
“郑美人。”一声称呼将她打入地狱。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捕,他们没走官道,故意挑着偏僻的小路走,没想到还能追来。
“郎君认错人了吧?妾高氏……”
“高露珠,廖州人?”郎君笑着道,“你身边这位甄先生如今应该易名冯子平了吧?”
这正是熙王给他们的籍册上的名字,看来宫里的事情败露了,熙王被连累了。
她担忧地朝甄孟升望去,他面色灰白,眼神冰冷,抓着缰绳的手指节泛白,并无害怕情绪,反而有些许仇视。
“甄先生。”她唤了声。
甄孟升转过脸看他,霍地笑了,笑容很冷,无半点暖意和安慰,让她不由浑身发寒,朝后瑟缩了下。
甄孟升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笑容和目光才慢慢温柔起来。声音柔和平静:“妤儿,我是活不成了,你跟他们回去,或许陛下念着往日情分,还会给你机会。”
他松开缰绳,扶着她的肩头,凝视她,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语:“妤儿,我先走一步了。”
她顿时如五雷轰顶,尚未反应过来,甄孟升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朝自己心窝刺去。
旁边郎君出手迅速,抢先一步制住他,夺下其手中匕首,将其押跪在地。
其中一名郎君喝命:“捆了,押回京。”然后朝她看了眼,“郑美人也跟我等回京吧!”
她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再次望向甄孟升,两名郎君已经将他捆绑,塞进后面跟来的一驾马车。
一路回到京城,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关进了熙王府。
房门前是两个侍卫把手,她不仅没有机会逃,就是府中的下人也只是送膳食之时碰了面。她询问熙王和甄孟升如何,对方好似听到阎王念判词似的,惊恐地连连摇头,放下膳食逃也似的退出去。
在熙王府关了几日,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就是出不去,也得不到外面一丁点消息。
终于忍受不了,她开始在房中砸东西,一边砸一边骂:“要杀要剐,给本娘子一句准话,将本娘子关在这里算什么?有本事你将本娘子放出去,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被抓回来,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她也不怕了,索性发泄个够,开始毫无顾忌、疯言疯语起来。
“本娘子就是跟别人跑了怎么了?你女人几十个,我还不能有三两个男人?这长安城养面首的娘子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一阵寒风掠过,她惊得浑身一颤,愣愣望着晃荡的门扇之间的人。一身寒气,一张脸冷如寒冰,目光却好似燃着两团火,直直射向她,要将她化为灰烬。
她咽了咽喉咙,伸手抓了把旁边的花几。
她就这么倒霉的吗?
现在认错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算了吧,不如来个痛快的。
她挺了挺腰杆,松开手边花几,昂首迎着皇帝冰冷吃人的脸,心里还是有些打怵。
“退下!”一声怒喝,她再次被惊得瑟缩退了一步,踩在摔碎的瓷器上,脚下一崴一滑,惊叫一声仰面朝后倒去。
她惊慌的伸手去抓花几,花几根本不承重,被她扳倒。
就在要摔在满地碎瓷片上时,顿时腰间被什么拦住,整个人定在了半空。余光中全是锋利的瓷片。
忽然腰间被猛然使力,她蹭地站起身,惯性使然朝前冲了两步,就要绊在小桌上,手臂被从后面猛然扯住,整个人又急退两步朝后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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