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她派了人去沅州,其余并不清楚。”
黑蓬人冷笑:“她如何会没有动作?或许是隐蔽些,我们的人查不到罢了,这么大的事,她不着急就怪了。一日查不到傅徽的下落,便一日不能安心,这可是她和江家的命脉。”
他顿了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可能不着急,她还没那么大的定力,若要人察觉不出,必然要用什么事遮挡一下。”
贺溯沉吟道:“我原想着江宋两家婚事正好给了她一个这遮掩身份的理由,只是如今距离婚事还差一个月,大抵是没什么效果的。主子是怀疑……”
“立储这事起得莫名其妙,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我倒是小看她了,居然还有这个胆子!若让皇帝知晓,非得宰了她不可。”
“可她将立储一事拉扯出来,与傅徽又有什么关系?这其中关节主子想通并不难,她还费这么大劲掀起来有什么意思?”
“不,你错了,这正是她聪明的原因,”黑蓬人眸色深沉,“将立储一事重新提出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她暗中查傅徽做掩饰。立储也并不是只有造声势的作用,它既然要被提起来定然空说的一句话。江怀璧一定是察觉到其他问题了。如今焦点都在大皇子秦纾身上,而据刘无意所说秦纾失圣心所发生的那几件事情,很明显是有问题的。江怀璧一定是将那事算到我头上了,可她绝对没料到……”
“是她的亲妹妹在其中做的手脚。”黑蓬人轻嗤一声,面上浮现出讽刺的神情,“不过那风格与我还真是相似,江怀璧想借这件事将秦纾背后那人揪出来,可惜——若是最后查到江初霁身上,那也挺有趣的。”
“这件事若是说给皇帝听,大约他也不会拒绝。江怀璧想要借立储这件事将前朝的注意力转移,也让我们这些藩王处在煎熬中,这是大局;同时秦琇的事,便是她猜出对傅徽下手的是我们,专门针对我们的,大约是试图从杨晚玉下手寻找线索……”
贺溯忽然道:“主子,那慈安寺那边……锦衣卫已经盯紧了,也就是说皇帝那边正在时刻注意着。她知道我们不少事情,若是……”
后面的话他也没办法说,主子与杨晚玉之间关系亲密,秦琇又是那个身份,难保她不会说出什么来。
黑蓬人斜睨了他一眼,“这事早不用你操心,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当年我助她得宠也不过是为了能在先帝跟前替我做些事情,秦琇又死不了,留着她也是个祸患。”
“我刚才已经派了人去慈安寺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来急促的敲门声,黑蓬人眉头微拧,冷声问:“何事?”
外面有属下答:“殿下,净尘师太并不在慈安寺中!属下已在附近寻找,并未发现!”
杨晚玉竟然跑了!房中二人俱是一惊,如今该慌的可就是他们了,无论她被谁抓住,供出来他们,这危险度半分都不亚于江怀璧身份暴露。
黑蓬人在知晓秦琇出事后便立刻做了决定,舍弃杨晚玉一人,根本没有多少损失。然而断断不能落到他人手里。且他长时间一直以情分和承诺将杨晚玉的心死死锁在自己身上,她虽身在寺庵,可也不过是个女子,最容易心软,平时都很听话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敢背叛他!
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慢了一步,竟将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忽略了。在亲生儿子面前,他什么都不算。
但是黑蓬人很快回过神来,立刻下了决断:“动用京城中各方探子,直接将她的尸体带回来。……时间来不及的话,先去秦琇府中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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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晚玉跟着黑蓬人这么久,自然能摸清他的风格,他一走便开始将一切都收拾好,连夜离开了慈安寺。然而当时景明帝的旨意还没下发,原本是想着先去郡王府的,又怕被各方探子发现,只好就近去了庄国公府。
她尚且不知道黑蓬人要对她下手的事情,但是现在明显是不敢乱跑的。在国公府也只是时刻不敢抬头,好在白氏在府中已经失了势,没人注意到她这个院子。
白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庄国公捏住了把柄,上一次一叫过去便数落了一堆罪名,连她暗地里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被揪了出来,然后又是禁足又是削权。那个病殃殃的王氏这么些年了居然还能把中馈再夺回去。
儿子庄赞现在整日忙得紧,也顾不得她的事。
“师太,我上个月去都忘了问你。你当年说我给你汇报府里消息你就能保我中馈不丢,可如今……”她当时是想着杨晚玉有平郡王这个儿子,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所以大抵有钱帮她疏通一下,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应得也爽快。
“这个你不必着急,”她还需要在庄府停下,当务之急得先稳住白氏,干脆出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王氏那个身体你还不知道么?你把你自己困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还想不出好办法对付她?”
白氏面色微微一白,“可……她毕竟是大夫人啊,大哥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国公爷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庄国公今年多少岁了,你还熬不过他?要解决干脆一起解决了,省得麻烦。”
白氏大惊,瞳孔一缩,耳边轰然一声炸开,不敢置信,出言结结巴巴:“那……那可是先帝亲封的国公!我怎么敢对他下手?若是被人发现,我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只是想掌中馈而已,远远无需……”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清脆的一声声响,像是树枝折断一样。
杨晚玉心头一凛,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快去看看,你这番话若被人听了去,我也救不了你。”
白氏心头咯噔一声,去开了窗,却发现只有几只鸟雀在枝头扑棱着翅膀,窗下落了一枝折落的树枝。
她因杨晚玉的办法心跳地厉害,看了没人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回头稀里糊涂说了一句:“没人,我这院子还会有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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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云漫提着裙角跑了好久才敢停下来,想起方才二伯母的话不禁觉得心惊肉跳,但她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还是回了院子将事情告诉了母亲。
严氏听后面色一变,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门窗都关好了,才低声问:“你可知道另外那个女人是谁?”
庄云漫摇头:“那人我没印象,因为窗户关着,我只听了声音,但是不像是府里的人。”
严氏蹙了蹙眉,语气沉沉:“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了,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快,我们先去你祖父的院子中,今日非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然而待庄国公的人去搜人时,白氏的院中却是一点可疑的地方也没有。严氏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心知那人肯定已经跑了,但是此时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庄国公心中是信她的,但还是明面上训斥了两句,暗中却派了人盯着白氏的院子。
谁知道众人刚散,便有小厮来禀,说江怀璧来访。
第191章 秦府
庄国公怔了怔, 江怀璧每次来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这一次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造访, 心底怀疑是与他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想起方才严氏与他说的那几句话, 不由得心惊肉跳。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江怀璧, 这个外孙他可信不过, 然而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若是直接甩给她, 国公府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庄二老爷和庄赞都不在府中, 所以白氏被压到庄国公面前时无人阻挡,等着看笑话的大房和三房一众人都被斥退, 房中只有三人。
上一次江怀璧提醒他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庄国公虽然有所怀疑却也是一头雾水。
“……你这些天暗中都在与谁联系?慈安寺里那个师太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还不从实招来!”庄国公脾气并不好,一出口就是气势汹汹。
白氏得了杨晚玉那么多好处, 而且如今她势力正弱,想着以后可能还需要她的帮助, 现下如何肯说,只一口咬死了不认识,左右他们也没抓着现行。
她心底明白庄国公拿江怀璧是当外人的,哪里会信她的话,言语间还颇有底气。发觉庄国公的怒火上涨后, 她恶毒地想,若是就此气死了可正和她意。
江怀璧淡声开口:“二舅母可知净尘师太背后是谁?”
白氏脱口而出:“她背后是谁我为何要知晓?我……”似乎察觉到要说漏嘴了, 连忙闭了嘴,面色有些白。
其实暗中事情庄国公不知晓,江怀璧却是知道一些的, 现如今只是要让庄国公知道白氏问题的确很大,不能再忽略了,然而再深处她也不好再明面上插手。
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杨晚玉背后靠的是位有权有势的藩王,京中人员长期与藩王有来往,二舅母可能想得出其中关节?庄家便是再尊贵荣耀也不敢沾染到这样的事。二舅母若是不信大可想一想杨氏应了您什么?又是用什么手段让您甘心为他她效力的?她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子何来这么大的本事?”
白氏瞬间怔住。她二房在国公府的地位,执掌中馈的权利,儿子庄赞的婚事,以及他一个新科进士的官职……事事都是杨晚玉在背后襄助。
她不是没想过的,只是她一生渴望的也就这么多,实在放不下。即便知晓了背后一定有猫腻,也还是不舍得拒绝。
能有那么大权势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藩王。
庄国公豁然站起身来,大抵是因为太过惊怒的缘故,扶着桌子的手颤颤巍巍,面上冷得瘆人。
白氏一咬牙,转头问江怀璧:“有权有势的人多的是,你如何肯定就是藩王?你莫要在这吓唬人!”
江怀璧冷笑一声,“有权有势的人是多,但哪一个是国公府敢暗中私交的?又有哪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人能与国公府结交而不令陛下起疑心的?——难道二舅母真的要亲眼看见那藩王,才肯悔改么?”
“二舅母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交代那些事吧,若此事真的传出去了,国公府可就陷入困境了。”
话已至此,也不必多言,庄国公自然知道怎么做。她回身躬身一礼,语气平淡而又显得疏远:“怀璧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外祖父自便。”
出了庄国公府先回了江府,下一步该想的都想到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杨晚玉在大街上肯定是待不住的,很可能去秦琇的宅子了。她在杨家,秦琇,以及方家那里都设了人监督,一旦看到她,立刻动手。
黑蓬人也一定是在找她,必须赶在他前面,这样她才有筹码去解决掉傅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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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秦琇宅中。现如今没了郡王身份的他仅仅是一名庶民,然而即便如此,从他来到这里开始便已经遇到好几批刺客。
秦琇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在郡王府中时除了能做女人的主,其他都是草包,一切都交给了九赫处理。
以九赫为首的那些侍卫都是先帝留给他的,绝对忠心。然而这些忠心的侍卫在这短短一天的刺杀中已经有所损失了,九赫觉得前途无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琇将后院那些姬妾都赶走了,只留了一个还拉扯着一岁女儿的折柔。但是这自然是折柔“坚贞不渝”的多次提出要留下来,秦琇感动到痛哭流涕后的结果。
因为折柔知道这不是秦琇的最终结果,只要杨晚玉和那个黑蓬人还在,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抱着女儿,明亮的灯光下映照出娇婉的容颜。让失魂落魄的秦琇找回了一些希望,也更加感动。
杨晚玉是扮作乞丐一路一瘸一拐地走到秦府的,九赫将她带到秦琇面前时,他都没认出来。
当杨晚玉唤出那一声“琇儿”时,他知道她是谁,可还是有些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无措。
母妃已经很多年没有管他了,他在郡王府一直过得很好,也从来没有去慈安寺。从先帝崩逝开始至今已经六年,整整六年他见过她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得清,他一直以为先帝一去,她执意孤身去了寺中修行,便是不要他了。
可到底是母子连心,血脉上的骨肉相连是怎么也割不断的。从被贬为庶人开始他都没有哭,可此刻忽然就红了眼眶。
折柔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轻声细语道:“夫君,这六年娘娘不是不愿照顾你,而是前三年周氏猖獗,若要保你安全,必须远着你,才能让皇帝放松警惕。后三年是……娘娘在为你的未来做打算。”
她看着秦琇略有些疑惑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先帝的儿子。”
秦琇有些茫然,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衣衫褴褛的妇人,那是他的母亲,他递去询问的眼神。竟也没有如以前一般暴跳如雷,这让一向自诩了解他的杨晚玉也有些吃惊。
她点点头,“我如今不能告诉你的身世,但你确实不是我与先帝所生。你的父亲……他是一位干大事的人,只要你听他的话,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还是信不过儿子的,只需说清楚便可,无需点出来名字,否则秦琇若是泄露了秘密,他们都活不了。她只是担心儿子,急急忙忙赶下山来,却发现圣旨已下,再无回还的余地。但是想清楚黑蓬人以后也是可以将这一切夺回来的,心里也终是能平静下来。
秦琇有些不敢置信,母妃得宠那么多年,就他这一个儿子,居然居然还不是先帝生的?她究竟有什么理由能与别人苟合?
杨晚玉显然不在乎他怎么看她,只沉声问:“琇儿,你可知查清楚了你这一次究竟是何人所害?”
秦琇有些茫然,“我就是喝醉了酒,一路闯进了后宫,然后,然后就……”
“可即便没有这件事,看着皇兄那架势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以前那么多罪状,怎么可能饶过去。
杨晚玉轻一拨鬓边的发丝,冷笑:“他若要收拾你早就收拾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件事就是个导火索,很明显他就是在等这个机会。皇帝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彻查?你自己得先知道是谁,总不能不明不白被人陷害了。”
秦琇撇撇嘴,“不过是个女人,玩了就玩了,还查什么?宫里的女人不都是耐不住寂寞么?指不定还是她先勾引我的,可是说出来有人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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