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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传——飘篷

时间:2020-11-24 02:16:51  作者:飘篷
  庄赞缓了缓神色道:“去镜台庵看看母亲。若父亲问起,你便说我去慈安寺了。你现在回去,让阿贵来。”
  小厮弯腰点头,这一个多月这样的事多了,他转身回了府并没有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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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安寺在京城是最大的寺院了,云集各方高僧法师,甚至还有西域远道而来的僧侣在此修行。因为历史悠久,几百年来许愿灵验,并且皇族也经常与寺庙来往。名气立起来了,每日香火旺盛,加上皇家时不时填上香火钱,整个寺庙便建的金碧辉煌。
  庄赞从慈安寺侧门进去,给守门的小沙弥发了几个子然后带着阿贵溜进去。既然说了去慈安寺,可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父亲虽然不会亲自来看,但是父亲的好友多啊,说不定哪一个就在这庙里烧香拜佛,他还是小心点。但这侧门进去后便是寺院的后山了。慈安寺寺院在前,慈安山在后,后又有几座山峰,期间坐落着各种寺庵,镜台庵算是比较偏远的一个。
  庄赞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是以对路都很熟悉。然而到了镜台庵后,他发现里面居然有其他人。
  平日里他还没到,就先听见白氏断断续续的低泣声,而今日,他听到的是两人的说话声。
  他朝窗口望了一眼,窗户纸太厚也看不到什么,索性两人就站在外面等着。
  听得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说话很慢,却教人感觉到有些威望。难道是寺院里的方丈或者哪位师太?这几次来还没有听母亲说过结交了寺中的人。
  身后的阿贵虽然已经跟着来了很多次,此时却仍然觉得有些森冷,一阵风吹来全身一颤,脚滑踩到了一根树枝。
  屋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自里面走出来一个尼姑向二人合掌一礼道:“师太请公子进来。”
  庄赞吩咐阿贵在外面守着然后迈步踏了进去。
  白氏看到儿子到来喜不自胜,笑着道:“子扬快来见过昭仪娘娘。”
  庄赞微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寺庙里哪里来的昭仪?
  他还没有动,师太先开了口:“什么昭仪,我都出家了多少年了。庄公子唤我一声净尘师太便可。”
  庄赞瞬时明白过来。大概便是先帝那位宠极一时的杨昭仪了,她那纨绔的儿子平郡王整日在京城可是嚣张跋扈得紧,她这做母亲的竟然也能在这里静的下心来。
  不过,这净尘师太是如何与母亲走到一起的?前些日子江怀璧那事情与方家有着莫大的关系,间接将杨家也牵连进去。听说杨澄还因为上书的事情被训斥了。
  这净尘师太究竟是半点不知世事,还是在此韬光养晦?前几次也不见她来找母亲,如今怎么忽然就想起来了?看母亲这个样子与她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两人说话也并不生疏。
  向净尘师太见过礼后,他才坐下来,白氏看到儿子心中欣喜,嘘寒问暖地问了许多,仿佛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一般。
 
 
第65章 遗物
  净尘师太在寺院呆的时间长了, 浑身都显出一种安静沉稳的气质来。因为原先是先帝宠妃, 姿色自然不差, 再素净的衣服也掩不住天然的出尘, 尽管如今已没有当年的光鲜亮丽, 但在佛门脚下静心静得久了, 终归染上了一丝岁月沉淀的静美。
  庄赞不想都知道母亲定是与净尘师太诉说了许多自己的苦楚, 心中有些不满,毕竟家丑不外扬。庄家与杨方两家并非说是多亲密的关系, 谁知道出身杨家的净尘师太会不会告诉家人从而对庄家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母亲最近可好?”他关切地问道。
  白氏点点头:“一切都好。近些日子有净尘师太相陪,也不闷了。子扬, 你父亲他可曾说过要接我回去?”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急切。
  庄赞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父亲对母亲应当还是有感情的,他看到过他偶尔去母亲的院子里看看, 也问过他关于母亲的近况,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说要接母亲回去。大概是碍于祖父的面子,说不出口,他只好自己想想别的法子了。
  净尘师太忽然道:“庄公子可是为二夫人的处境忧心?我有一法或可有用。”
  “多谢师太,师太请讲。”庄赞心中一喜。
  然而净尘师太却闭了眸手中的佛珠捻了几颗, “我自有办法,公子只要设法将庄二老爷引到慈安寺便可。”
  庄赞有些云里雾里, 他对净尘师太并没有多少了解,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白氏倒是对她满满的信任,一听她说有办法眼睛都亮了。
  “此事我有把握能成。但是庄公子帮我一个忙, 将我的兄长杨大人也请到寺里来。”
  白氏有些急切,催着儿子答应,庄赞想了想,觉得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在旁边多留个心眼就行了,并且若净尘师太能将母亲救出去,总比他腆着脸去求江怀璧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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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迟江怀璧一行人回京竟还算顺利,连过几城一路通畅。但江怀璧毕竟身上有伤,其他人也好不过哪里去,江怀璧在尽量放快速度的同时,沈迟却在制造各种阻碍减慢速度。
  譬如这几日当地下了大雨,几人行程虽说受阻,但也不是不能上路,然而沈迟命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马要休整为由在客栈住了整整半天。
  江怀璧待在房里尽量使自己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毕竟沈迟无缘无故地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
  沈迟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闲来坐坐,美其名曰赏雨。也难为他能这么长时间一语不发,一会儿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一会儿转过来盯着江怀璧看。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招呼都不打便起身出去,江怀璧才松一会儿却又看到他回来。
  沈迟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江怀璧面色瞬间一变。
  “没想到你平时看上去清心寡欲的,身上还藏着这个!说吧,老实交代,看上哪家姑娘了?”
  ——桌上放着江怀璧丢失了半个月的那支桃花簪,也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自从丢失后她曾派人多放寻找却一直无果。
  怎么会在沈迟手里?并且那簪子居然还破损了,只剩下雕刻着精致桃花的簪头,本应插入发鬓的尖头从根上断裂了,不知所踪。
  沈迟坐下来将破碎的簪子推到她面前,面上含笑道:“我捡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可不是我干的啊。知道是你的,前些天一直忙着都没顾得上给你,现在还给你。我看了看,那上面的手艺不错,这桃花刻的栩栩如生的。京城里倾慕你的姑娘可不少,来来来说说是谁送的,让我也听一听。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姑娘给我送东西呢。”
  江怀璧摇了摇头:“不是别人送的,是亡母遗物。”
  沈迟愣住。他还真没想到,还一直以为是哪家姑娘看上她了。
  转念一想觉得更不对劲了,“江夫人送你簪子干嘛?你用得着么?”
  江怀璧整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母亲原让我交于小妹,但小妹那段时间与我有些隔阂,因此一直便搁着了。……沈迟,你是从哪里捡的?”
  她的目光让沈迟觉得,她并不相信他捡来的这个,而像是蓄意所为。好吧,他还真是捡来的,不过后面是他一直隐瞒着没有给她,甚至自己还研究了一段时间,满心在那猜想会是谁。
  “我们自方府出来的那晚,那个破院子里,你走得时候落下的。我这个人光明磊落,没有必要干那偷盗的勾当,还有,你这簪子还真没有必要让我费心拿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江怀璧不说话了,看着那残缺的簪子心中有些痛意。她似乎对庄氏只剩下愧疚了,每每看到母亲的遗物都会想起那天母亲去世时的场景。而如今,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支簪子竟然也碎了,愧意更深。
  沈迟能够看到她看似平静的面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伤痛情绪,心下有些不忍,放在桌子下一直藏着的手略微一紧。手里握着已经折断了的另一截簪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还给她。
  却又想若现在拿出来她那双眼睛怕是又要将自己吃了,还要面对一系列诘问,想了想手更紧了,握着那半截已经有了些温度的断簪不放手,却似乎觉得自己手里的断簪都在有些伤痛,手心被尖扎得有些微微的痛意。
  经过一番挣扎就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江怀璧忽然出声将他的话堵在了嘴边:“等雨小一些我们便赶路吧,尽早回京便能对京城局势多一分的了解。”
  沈迟暗暗腹徘,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你,可不是他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
  过了一会儿,沈迟忽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我那日留在晋王府,与晋王都讲了些什么?”
  他自己斟了一杯茶,仰面一饮而尽。
  “晋王的目的咱们也很清楚,只要百越那边那条狗不咬到他身上就可以了。晋州官员这边当时我么说好了我救我的三叔,他不干涉,我也可以保证我三叔觉得不会缠上他,崎岭山那边我给他说了我们两个会解决。”
  江怀璧道:“一堆废话。”
  沈迟撇了撇嘴,他也是没什么说了才随便说说而已。
  “你是不知道那日我有多凶险。晋王讲我扣下来第一句话便是让人先将我三叔再抓回来。我告诉他他要敢抓我三叔,我母亲得了信即刻便会派人前来,而且两家结盟很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于是晋王放弃了这个念头,转念又跟我说要去将盐政官解决掉,我……”
  “等等,”江怀璧忽然打断他,“你说晋王也有意杀盐政官灭口?那当日在衙门那桩案子里会不会就是晋王做的?或者说崎岭山三当家是晋王的人?”
  沈迟思忖片刻:“我觉得不会。三当家且不说对那黑蓬人忠不忠心,他若是晋王的人,这事早就干了,还用得着我们去做?不过据那个傻憨憨的老九所说,三当家很可能不是黑蓬人的人,主子应该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我们以后闲来无事可以去查查,现在还真没这个功夫去查,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蓬人大当家,我总觉得他身份不简单。能时刻盯着皇帝的,说明他在京城的势力很大;能管事管到晋州崎岭山这样的小地方的,说明全国范围内的眼线极广。想了想,眼线能伸到这种小地方的,该得是多大的势力!怀璧,你觉得那人可能是幕后之主本人么?”
  江怀璧微微摇头,“这个不好说。我觉得若是本人,那便表明那人对晋州这件事非常重视,以至于连崎岭山都查的一清二楚。据那晚的情况来说他便是在崎岭山守株待兔等着我们了,甚至于,连我们的行程都一清二楚。若不是本人,那么那人的眼线也算很厉害了。无论是不是,都很明显是冲着晋王来的。我以为,冲着晋王来的无非是看中了晋王的权势要取而代之甚至拔草除根。能争到这个份儿上的,必是有些权势或者皇族人士。”
  沈迟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与晋王争夺的,那便只有他最看中的东西,所以才步步紧逼誓要置他于死地,多方周转寻找机会。”
  两人心照不宣,都想到了晋王野心这方面。
  那么这人是要有多厉害,从一开始或许就是个局,崎岭山盗贼这个恐怕只是个幌子,真正在背后使晋王府人心惶惶的 ,是崎岭山背后的主子。而这个主谋,有着与晋王一样大的野心,并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连江怀璧和沈迟都牵扯进去了。
  至今没有露出半点踪迹,看来隐藏的很深。
  江怀璧不进想到,那父亲会不会也在那黑蓬人的算计之中,还有整个江家呢?
  沈迟看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且不时蹙眉,出声安慰:“晋王这件事没有达到他的目的那人是不会松手的,我们现在还算安全。我怀疑他要丁瑁的性命或许只是想给晋王提一个醒,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分了心好让他那边松一些,然后这事是我们干的,所以你看晋王的注意力全都在追杀我们这边了。并且你还很适时地投了晋王的书信,算是帮了黑蓬人一个大忙。他为什么不来灭你的口,我怀疑他知道你要做什么,想隔岸观火。”
  江怀璧叹了口气:“这岸边的火看的久了,大概就会忍不住自己也想去添一把。但添到哪一边就不得而知了。”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沈迟默了默,“先不想这么多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多少用处,空想只会徒增烦恼,还是专心回京吧。到了京城再慢慢做打算。”
  若到了京城,怕是事情更加繁多了。上一次方文知干的那个事情也不知道父亲处理结果如何,会不会留下后患什么的。
 
 
第66章 回京
  四月二十六, 江怀璧与沈迟到达京城。
  两人坐了马车进了京, 穿过闹市时沈迟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象, 与他们走的时候一般无二。街头巷尾的小孩子围着圈儿唱歌谣, 不远处慢悠悠走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 街旁成衣店茶馆比比皆是, 还有卖女子簪钗的小贩等等。京城素来热闹些, 若到了上元佳节等节日,这条街便会拥挤得连人都过不去。
  沈迟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 放下了帘子,略带玩味得道:“怀璧, 你说宋代有张择端一幅画卷将整个汴梁城的好景象都容纳其中,自那以后再无人绘得出《清明上河图》。那咱们这大齐京都看着也不比汴梁差, 若能有人也能画出一幅来,必得流芳百世了。我记得你的丹青不错, 有意否?”
  江怀璧阖着的眸子蓦然睁开,淡淡道:“晚照居士的丹青都传到沅州了,连如今的宫廷画师都曾赞誉有加,何须我来执笔?”
  沈迟略显意外。当初他有一段时间在晋州颇为落魄,母亲在京城接济不了他, 他便有那么几天卖字画为生,因为人前他的形象便是远离世俗极尽风流, 且作为长宁公主的儿子若身无所长也不大可能,便曾在笔墨丹青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的坏名声其实并不是从青楼里传出来的,而是从京城那些大家闺秀的嘴里传出来的。那一段时间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查也查不到便索性将名声放出去,也忘了是为哪一家的闺秀画了一幅小像,被传出去后便有人揭发他曾在青楼出没的消息。从那以后他的名声便不太好了,然而因为他从中做了手脚,擅长丹青的事情京城倒是没有多少人传开,但是宫中画师却曾对他的画作有过赞誉之词。至于江怀璧所说的“晚照居士”,这个署名他只在晋州那一带用过。
  江怀璧是从哪里知道的?
  江怀璧自然不会说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怎么查。那年江初霁也去了沅州,她整日闲不住,东逛西逛的便淘了一幅画回来署名便是晚照居士,江怀璧也没怎么在意,倒是江初霁派人去打听,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出了沈迟。她还记得那时江初霁的眼神蓦然一亮,却也没甚在意。后来她才觉得,妹妹的心思怕是在那之前便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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