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四目相接,捧腹大笑。
余蔓身上有伤,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
江小鱼见她捂嘴的指缝间渗出血来,顿时心下一沉,敛去笑意。
“那个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武功高到超出他的想象,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听无缺说,是二位宫主的挚友,世外高人。”
“哈,他算哪门子世外高人。”江小鱼嘲笑,“我上茅房,他非得杵在一旁闻味儿,你见过这种世外高人吗?”
余蔓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正用手帕擦嘴,闻言哭笑不得。
“铜先生,木夫人......”江小鱼小声叨念,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该不会是邀月、怜星自导自演,装神弄鬼吧?”
“谁知道呢?”余蔓垂眸,意味深长。
江小鱼愣了愣,猛地睁大眼睛,“真的?”
“我也只是推测。”
“她们两个图什么?”江小鱼一脸不可思议。
“可能是,图你上茅房的姿态优美吧。”余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江小鱼愕然一怔,啼笑皆非,“这话,你敢当着她们的面说吗?”
“不敢。”余蔓理直气壮。
江小鱼伏地大笑。
余蔓叹了口气,扶墙慢慢站起来,走到洞口边缘,伸头往外看。
“她们能找到这里来吗?”江小鱼也把脑袋探到外面。
“她们下不来。”同理,我们也上不去。
余蔓未言明的那句话,江小鱼听得懂,也认得清。
四面俱是绝壁,头顶脚下皆望不到尽头,他们有幸没摔死,却被困在了这里。
江小鱼眼尖,发现猴群藏在背后的野果,冲上去又跟猴子们打了一架,将野果尽数抢来,用衣摆兜着,看上去数量非常可观。
“外面是绝壁,猴儿却把家安在这里,肯定还有另一条路。”江小鱼抛起一枚野果,然后接住,一扭头,发现余蔓并没有在原地等他。
余蔓举着火折子,向幽暗的洞室深处走去,没有想象中的漫长甬道直通山腹,洞室只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几步就走到头了。
一座石碑立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欧阳亭之墓。”江小鱼念出石碑上的字,“欧阳亭......从来没听说过,你认识吗?”
余蔓摇头,扯扯墙上的藤蔓,露出上面的孔穴,几缕微弱的光线泄进来。
“猴儿们走的路,应该是这条。”
墙上的孔穴只容得下猴儿通行,即便是会缩骨功的人,也钻不进去。江小鱼不死心,掏出匕首想要挖开山石,忙活了半天,匕首卷刃了,孔穴还是那么大。
余蔓吹灭了火折子,在欧阳亭墓前坐下,挑了一枚江小鱼撒在地上的野果,慢吞吞地吃起来。
江小鱼撑着头侧卧,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你们移花宫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有要杀你。”
江小鱼哼笑,“你懂我的意思,少装糊涂。”
“宫主的心思,我怎会知晓。”
“你不好奇?”
“我为什么要好奇?”余蔓带着笑意反问。
江小鱼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说得也是......”
“我要运功疗伤。”余蔓盘膝,淡淡交代。
“行,我帮你看着猴儿。”江小鱼仰头一躺,翘起二郎腿。
一兜果子,十几只猴,猴儿们每天往回带果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早晚要困死在这里。
有墓,就该有路,这间洞室肯定暗藏玄机。
思及此处,江小鱼一咕噜爬起来,摸索墓碑,偶然一回眸,惊奇地发现余蔓周身散发出莹莹雾光,肌肤变得通透如玉。
余蔓所用心法是移花宫绝学,明玉功。邀月将此功传与花无缺,余蔓秉着知己知彼的态度,自然要偷学偷练。
明玉功一共九层,余蔓练到第六层,便遇到了瓶颈,没想到这次身处绝境,竟因祸得福,一鼓作气冲破第七层,迈上第八层。
洞外的天色暗了又明,一夜过去了,江小鱼找到机关,将墓碑连着底座圆盘整块移开,露出下面的墓道。
余蔓飘然出现在江小鱼身边,和他一起俯视墓道。墓道里并非漆黑一片,反倒比外面的洞室更亮一些。
“我要下去。”江小鱼抻了个懒腰。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趁着还有力气,搏一条生路。
余蔓沉吟,她不认为造墓人会在墓里留出口,但是,不试一试,又怎知已无生机。
“一起。”
江小鱼脱下外衫,将野果包成一包,二人进入墓道。
墓道蜿蜒曲折,明珠嵌在墙壁上,发出阴惨的荧光,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余蔓和江小鱼经历过火攻水攻毒攻各种陷阱,最终到达墓室。
墓室有两间,一间堆满金银珠宝,一间布置得像皇帝的寝宫,油灯取代明珠,长明不灭,将墓室映成暖色。没有棺椁,没有尸体,墓室不像墓室,倒像个富贵人家。
江小鱼瘫在金漆木床上,有气无力。
“喂,你吃过人肉吗?”
他们带进来的野果早就吃完了,幸好有一段墓道渗水,他们喝了些水,才坚持到现在。
余蔓拿起放在床头的小册子翻看,淡淡回道:“吃过。”
江小鱼想笑,却懒得扯嘴角,只从嗓子眼里哼了两声,“人肉好吃吗?”
“白水煮的话,不好吃,太酸了。”
江小鱼倒吸一口凉气,认命一般闭上眼,乖乖换了一个话题。
“你说几十年后,后世之人误入此地,会不会以为我是欧阳亭,你是欧阳亭的老婆?”
草草翻阅后,余蔓扔掉小册子,从床头拿起另一本。
“上面写得什么?”江小鱼问。
“欧阳亭的生平。”余蔓眉头轻蹙,翻页的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末了,幽幽加上一句,“我可不想当他老婆。”
第115章 我不脱
欧阳亭是五十年前名满江湖的英雄人物, 他表面装成仗义豪爽之辈, 暗地里人面兽心, 手段歹毒,他的妻子方灵姬在获得他的信任后,与其共饮毒酒共赴黄泉,以报灭门之恨, 亦为天下除害。
第一本小册子所述,与其说是欧阳亭的生平,不如说是方灵姬的心路历程。
余蔓正在看的这本,则是欧阳亭阴谋毒计所得的惊世武学, 五绝神功。
“我们把名字刻下来,省得被人认错。”江小鱼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掏出卷刃的匕首就要往墙上刻字, 忽然手腕一抖。
他把头抵在墙上,忿忿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问过,是她忘了答。
余蔓被他充满怨念的语气逗笑了,“我叫铁萍姑。”
江小鱼一愣, “你也姓铁。”
余蔓手捧秘籍, 侧卧枕上, 她抽空看了江小鱼一眼, 调侃道:“还有谁姓铁?”
江小鱼沉默片刻, 再次开口, 声音闷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姓铁。”
那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一如他的姐妹。
“姓铁的姑娘......都是好姑娘。”江小鱼叹了一声,开始在墙上刻字。
余蔓轻笑,“原来是位姑娘呀。”
江小鱼回头,凶巴巴地对她说:“喂,过来帮忙,否则你就等着几十年后,被人当作欧阳亭的老婆吧。”
“刻几个字还要我帮忙,啧。”
“谁知道你是铁皮鼓,还是铁苹果,你不说明白,我只能随便写了。”江小鱼没好气地说。
他们相识不久,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毫不客气地斗嘴了。
余蔓伸腿踹了江小鱼的屁股一脚,“萍姑,萍水相逢的萍,姑娘的姑。”
“哎呦”一声惨叫,江小鱼心里苦,他说话都打颤,这女人竟然还有蹬腿的力气。
委委屈屈刻下两人的名字,江小鱼扔掉匕首,死鱼一样瘫在床上。
“你我也算生死之交,患难与共,叫铁姑娘就太生分了。”
“你可以随无缺,叫我萍姐姐。”
江小鱼冷哼,凭什么他要跟花无缺一样,“你又不是我姐姐。”
“我比你大,你叫声姐姐不吃亏。”
江小鱼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说不定我比你大。”
“我二十三。”
江小鱼露出胜利的表情,得意道:“我二十五,我比你大,你得叫哥哥。”
“吹牛。”余蔓撇嘴。
你与无缺是双生子,无缺十八,你二十五,难不成无缺是个哪吒?
“萍妹妹,你在看什么?”江小鱼故作柔声细语,拿腔拿调。
余蔓扬了一下书册,给江小鱼看封皮,“五绝神功。”
“上面有没有写,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这上面只记录了一套功法。”
江小鱼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唉声叹气,“我的好妹妹,咱们就要饿死了,你还费心思看这玩意儿,是准备到阴曹地府闭关练功吗?”
余蔓终于从秘籍上移开目光,她看着江小鱼,露出关心的表情,“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取。”
“省省吧,越喝越难受。”江小鱼没精打采地翻着死鱼眼,幽幽怨念道:“我现在腿软脚软,喘气都打颤,你却还能坐在那儿,有精神看书,你刚才踹我那一脚......”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什么东西?”
余蔓哼了一声,“我身上有几两肉,你还不知道?”
她捻起纸角,翻过一页,垂眸继续看书。
“我是女人,耐力自然比你们男人好。”
江小鱼呼吸一滞,气歪了脸,再次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
“小鱼儿,别灰心。”说不定,一会儿天降异象,山崩地裂,他们就能出去了。余蔓头也不抬,随口与江小鱼闲聊,好教这条小鱼轻点吵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江小鱼兴致不高。
“我见过你爹。”
“我爹?”江小鱼精神为之一振,“你才多大,怎么可能见过我爹。”
她比他大五岁,她五岁之前见过他爹?她怎么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玉郎江枫是你爹,没错吧。”
江小鱼惊讶不已,“真的?你真的见过他?”
“四岁时见过一面。”
“江湖传言,我爹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到底有多美?”
“比你美。”
江小鱼被噎得一愣,面部愈发扭曲,他又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正要开口还击,突然身下一空,床板从中间裂开,他和余蔓来不及挣扎自救,便滚到一起,跌入漆黑阴冷的密道。
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丝光亮,跌落的过程中,余蔓和江小鱼本能地抱住对方,只听扑通一声,二人落入水中,身不由己卷进湍急的水流,不知向何方。
四面八方都是水,没有空隙,呼吸不到空气,昏迷之前,余蔓在心中哀叹,这回怕是再无天日可见,她和江小鱼都要淹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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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谷,天险环绕。
绿衣少妇卧在池塘边的美人榻上赏莲,众男宠相伴,有人捏肩,有人捶腿,有人遮阳打扇。
“皇后。”绿衣少妇唤道。
傅粉少年应声而至,他紧挨着绿衣少妇坐下,端起一杯佳酿送到少妇唇边。
绿衣少妇眼波一抛,少年马上会意,轻浮一笑,举杯自饮,俯身欲将美酒渡给她。绿衣少妇喝完少年渡过来的酒,二人放浪形骸,正调笑着,忽然发现池水生出异象。
远处没被莲叶覆盖的水域,拱起一阵波浪,咕嘟嘟漂上来一大团“东西”。
绿衣少妇美目微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捞上来。”
众男宠得令,立刻下水打捞,只有那傅粉少年,坐在少妇身旁,悠然地喝着杯中残酒。
从水底冒出来的一大团“东西”,捞上来一看,竟是两个人。这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几经生死的余蔓和江小鱼。
余蔓趴在江小鱼怀里,湿发覆面,看不清模样,倒是江小鱼,仰面被拖上岸,一张俊脸显露无遗。
傅粉少年矜持地走过去,用足尖踢了踢江小鱼,撇嘴道:“皇上,人都死了,还是扔回水里喂鱼吧。”
绿衣少妇看着烂泥里拖上来,只有一张脸是白净的江小鱼,春心荡漾,娇声笑道:“没死,快把他救醒。”
傅粉少年只得照做,不敢怠慢。可是,不等他施救,地上那人突然身躯一振,猛地抽搐,吐出几大口水来。
他用力睁开眼,先是望着天,失神片刻,随后一扭头,直勾勾对上那傅粉少年的目光,声音嘶哑,“吃的,有吃的吗?”
“快,把饭菜端上来。”绿衣少妇忙道。
这时,余蔓也醒了,吐水吐到收不住,差点把胆汁也吐出来。
饭菜摆在地上,十分丰盛,余蔓和江小鱼扑上去,直接用手取食,狼吞虎咽,大啖大嚼。
绿衣少妇一脸怜爱地注视着江小鱼,耐心等他吃完。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儿。”
“小鱼儿......”绿衣少妇轻抚胸脯,媚态横生,“你入宫做我的妃子,好不好?”
第116章 我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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