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蔓走过去,没好气地白了江小鱼一眼,“话多。”
“是是是, 我话多。”江小鱼挤到余蔓身边坐下,单手托着下巴, 歪头看她,“你该不会以为花无缺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余蔓斜睨着江小鱼,勾唇一笑, “他省不省油, 我不知道......”
说话间, 揪住江小鱼的耳朵, 慢慢往上提,她凑到江小鱼耳边,“你肯定不省油。”
江小鱼闷哼一声,故意做了几个龇牙咧嘴的怪相,“那怎么办?人已经被我气跑了。”
“你说怎么办?”余蔓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江小鱼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真实了几分,唉声叹气地说:“你也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趁他们都不在,我自然是要......”
话音拖长,归于无声,江小鱼拉下余蔓的手,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
他卖着关子,冲余蔓狡猾一笑,突然拽起她就跑。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拐上你,一块儿跑呀,哈哈。”
江小鱼拉着余蔓的手,从茶楼后门跑出去,还不忘隔着五六张桌子将茶点钱扔到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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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热闹的街道,冲进无人的巷子,巷子深处,花无缺刹住脚步,望着着横在面前的一堵墙,挫败地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铁心兰追上来,“花公子,你消消气。”
情绪渐渐平复,花无缺想到江小鱼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激怒,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淡淡道:“我没事。”
铁心兰轻叹一声,双手交握,犹豫了片刻,“花公子,你跟萍姑娘......说了吗?”
“说什么?”
铁心兰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此时这条巷子里没有别人。
“你喜欢她的事,可有告诉她?”
花无缺茫然一滞,慌乱低下头,侧身避开铁心兰探究的目光。他一向羞于言情说爱,怎么可能会向萍姐姐表白。
铁心兰低声道:“你应该告诉她。”
“我怕我说了,萍姐姐不答应,从此不肯见我。”
“是你不敢见她。”铁心兰一针见血。
你怕被萍姑娘拒绝,此后再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与其终日悬着心,患得患失,不如直接告诉她。”
“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花花世界精彩纷呈,你看,她不是已经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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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如集市一般热闹,水上有商船画舫,陆上有货铺排档。
江小鱼望着远处的码头,煞有介事地说:“我们私奔吧。”
余蔓觉得好笑,便问他“私奔去哪儿”。
江小鱼成竹在胸,“回鄂渚,然后走陆路。”花无缺肯定想不到他们会这样走。
“现在就走?”
“嗯。”
余蔓皱眉,“兰姑娘怎么办?”
她对花无缺不告而别也就罢了,毕竟,以这种方式离开最不伤感情,可铁心兰就不同了,把人家一个姑娘丢在镇上,不地道呀。
“她要去找她爹,我和她已经商议过了,今日在夏首镇分道。”
经过一间四角棚子支起来的赌场,一群人聚在里面,有围观的也有上桌的。江小鱼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三个特别的赌客。
稍作沉吟,余蔓正要开口答应,却见江小鱼抬脚进了赌场。
赌桌上只有三家,一个穿着坎肩短裤,满下巴胡茬的独眼汉子,一对双胞胎兄弟,活像发过劲的两团面,竟是在鄂渚城中,与江小鱼有过接触,与江玉郎相识的罗氏兄弟。最后一个红衣少女,是余蔓和江小鱼的老熟人,小仙女张菁。
独眼汉子笑声爽朗,神采奕奕,旁人见他面前堆着小山似的金银珠宝,以为他赢钱了才这么高兴,殊不知,只要他赌性上来,哪怕输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也能仰天大笑三声。
罗氏兄弟面色青白,眼里闪着病态的精光。张菁阴着一张俏脸,眉目间透着一股狠劲儿。
余蔓认出张菁,忙扯了一下江小鱼的衣袖,小声道:“你就别招惹她了。”一会儿她拿鞭子抽你,我可不会帮忙。
“仙女姑娘输得快脱衣裳喽。”江小鱼窃笑。
余蔓往桌上瞥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独眼汉子长臂一伸,张菁面前的一根金簪扒拉到自己的珠宝堆里,“张姑娘,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吗?”
张菁身躯一颤,直勾勾盯着被独眼汉子收走的金簪,那是她娘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余蔓这才发现,张菁头上素净得很,钗环都不见了,腰间的佩囊兵器也没了踪影,再看她的脸色,果然如江小鱼所说,山穷水尽,再赌就只能输衣裳了。
“算了。”独眼汉子摆摆手,“慢走不送。”
“我不走。”张菁咬着牙,近乎魔怔,“我要赢回来!”
罗氏兄弟兴奋地搓手,“张姑娘,没钱的话......”不如拿自己做筹码,搏一搏,说不定下把就转运翻盘了。
他们同样输得兜比脸干净,他们也想赢回来,不仅赢钱还要赢人。
“你们在玩什么?算我一个。”江小鱼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位置正好是张菁的对角。
罗氏兄弟一眼认出江小鱼,抚掌笑道:“呦,小兄弟,缘分啊。”
张菁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神仿佛要杀人。
独眼汉子坐得是太师椅,他抻了个懒腰,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有银子吗?”
江小鱼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拍。
独眼汉子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江小鱼眨眨眼,眼眶陡然睁大,“五百两?”他扭头看向张菁,“你们玩这么大?”
独眼汉子嘬着牙花子,“你身上有五百两,才能上桌。”不是五百两一注,而是必须得有五百两本钱。
这两天,他赢钱多,就开始立规矩,五百两这个坎,就是他随口说得。张菁和罗氏兄弟上桌时,根本没这个规矩。
江小鱼自知身上的银子远远不够五百两,不禁看向余蔓。余蔓与他面面相觑,她知道,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出这个头的。他想拉张菁一把,她也想,可是五百两,实在太多了。
余蔓把荷包倒出来,又从发间摘下昨日她和江小鱼一起挑得两支钗,江小鱼也往出掏东西,拢在一起,就值七八十两的样子。
围观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现钱不够,押老子娘押老婆儿子也中。”
江小鱼眉梢一挑,余蔓眼皮一跳。
“我老子娘早死了,我还没有儿子。”江小鱼喃喃自语,眼底明明灭灭,闪烁着奇异的光。
他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那独眼汉子,嘴角的弧度十分古怪,脸上的表情更古怪。
“你看,我老婆值不值五百两?”
第124章 我不脱
独眼汉子打量余蔓,很快便吐出一个字, “值。”
别说五百两, 就是一千两也值。
独眼汉子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他不好色, 但是看到有人像他一样, 为了赌, 六亲不认, 父母妻儿皆能押作赌注,不禁心中一阵畅快。
江小鱼一听,冲余蔓眨眨眼,仿佛在说“计划通”。
罗氏兄弟已经开始招呼江小鱼上桌了。
江小鱼抱起余蔓往桌上一放, 笑嘻嘻的正要开口, 嘴巴就被余蔓打了一下。
“谁是你老婆?”
“我是你老婆。”江小鱼给余蔓鞠躬, 一头磕在她膝盖上,“等我赢了钱,都给你花。”
“等你赢了钱, 还不知道要赎谁呢。”余蔓硬梆梆地怼回去。
她面带薄怒, 心里有些动气, 不过远不到发作的地步, 想着过后再与这小混蛋算账。
“行了,别油腻腻了,赶紧做事。”
她与张菁交情尚浅, 但终归是有交情, 倘若能助张菁走下这张赌桌, 出几分力气也是应该的。
江小鱼脆声应了,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他与张菁的恩怨,有来有往,今日就当做个了解。
余蔓始终侧身坐在赌桌边缘,直至华灯初上,罗氏兄弟见势头不妙,灰溜溜地跑了,之后经过几把豪赌,独眼汉子自言输得天光地光人光,大笑三声,空手而去。
张菁铁青着脸,无注可下,却也不曾离开半步。
江小鱼收起本钱,又拿了几块金子,头也不回地冲张菁一挥手,“剩下的你收拾吧。”
说完,抱起哈欠连连的余蔓,大步走出赌场。
围观的人陆续散去,张菁终于动了动,她将宝剑和鞭子系回腰间,然后慢慢拾起散落在桌面上的银钱首饰,当重新握住母亲送给她的那根金簪的时候,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她怎么就失了智,走到这步田地,今后她在江小鱼这个仇人面前如何能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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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鱼抱着余蔓,一路走一路笑,似乎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打算。
余蔓乘着人形轿子,凉凉道:“没钱就押女人,你可真出息。”
“什么押女人?”江小鱼就知道余蔓跟他有官司要打,“我就是卖身,也不能让人打你的主意。”
余蔓哼了一声,撅嘴道:“不私奔了,回镇上。”
“别呀......”
插科打诨到一半,江小鱼突然眉头一皱。
路旁跳出来两个人,是方才一脸菜色,夹着尾巴溜出赌场的罗氏兄弟。
“小兄弟。”罗氏兄弟蹭过来,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二位何事?”江小鱼不咸不淡地问。
他现在忙得很,希望罗氏兄弟有点眼力见。
“我们哥俩想跟你合作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呀?”娇滴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余蔓离开江小鱼的怀抱,落地站好,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曼妙,很有风韵的中年女人,但不速之客,不止一人。
江小鱼愣了愣,他分别瞥了罗氏兄弟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夫人有兴趣?”罗氏兄弟面上打着哈哈,暗地里汗毛直竖,已经准备找机会开溜了。
他们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给他们的感觉,很危险。
那女人幽幽叹了口气,妩媚依旧,声音却变得粗哑阴沉,饱经沧桑,“欧阳丁、欧阳当,多年不见,你们从瘦竹竿吃成死肥猪,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罗氏兄弟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屠、屠奶奶。”
他们本名欧阳丁、欧阳当,兄弟二人在十大恶人□□享一席,江湖绰号“宁死不吃亏”和“拼命占便宜”。他们煞费苦心,改名作罗三、罗九,暴饮暴食将身材吃撑大胖子,与从前判若两人,只为摆脱故人。
一躲十几年,没想到还是被故人找上门了。
“死鬼,教我找得好辛苦。”屠娇娇笑骂。
罗氏兄弟汗如雨下,当年十大恶人中有五人被正道追杀,不得已退入恶人谷,缩头不出,这五个人临走前,将半生财富交与他们兄弟二人保管,吃准了他们不敢吞没。
他们怕这五人怕得要死,是不假,可他们也打心眼儿里认为,这五人是丧家之犬,定不敢再在江湖上露面,于是,逐将财宝挥霍一空。
“恭喜屠奶奶重出江湖,孙儿愿效犬马之劳。”罗氏兄弟尖着嗓子异口同声,脸上因为出汗,显得油汪汪的。
“你们还要叙旧到几时?”江小鱼冷冷道。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不奉陪了。
屠娇娇瞪了江小鱼一眼,娇嗔道:“臭小子,你想造反?”
话音未落,斜刺里窜出两个人,右臂无手,装有铁钩,身着白袍的冷面男人是血手杜杀,另一个笑眯眯,一团和气的胖和尚是笑里藏刀哈哈儿。二人迅速将罗氏兄弟制服,并捆了个结实。
罗氏兄弟吓破了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人挨了杜杀一脚,随之昏死过去。
“杜叔叔,笑叔叔。”江小鱼沉声唤人。
杜杀看着江小鱼,目光冰冷,“你跟我们一起?”
江小鱼沉吟。
杜杀见他犹豫,也不等他应答,扭头就走。哈哈儿哈哈一笑,跟着去了。
“你杜大叔念你念得紧,他肯定想多看看你。”屠娇娇嘴上对江小鱼说话,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余蔓身上瞄,末了还掩嘴偷笑,“这位姑娘看着面熟,既是小鱼儿的朋友,那就一起走吧。”
余蔓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恶。
江小鱼挠挠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余蔓坦然跟上,一样的沉默。她明白江小鱼暧昧的态度,跟或不跟,全凭她的意愿。
她暗示自己,应该和江小鱼一起行动,如果有机会见一见那个人,也不错。
不远处的山坳里,燃着一口锅,酱香浓郁,除了拎着罗氏兄弟先行一步的杜杀和哈哈儿,哪里并没有其他人。
锅里飘着辣椒和葱花,青红相见,屠娇娇舀了两碗肉,热情地塞到余蔓和江小鱼手里。
江小鱼吃了几口,见余蔓捧着碗,迟迟不动筷,便将自己这碗连着筷子一并塞给她,然后把她那碗抢过来,埋头继续吃。
余蔓怔怔看着手里江小鱼匆忙交换给她的碗筷,笑了笑,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杜杀、哈哈儿、屠娇娇,还差两个......阴九幽轻功不凡,习性似鬼,许是在附近游荡,那么,还有一个,怎么不见人影?余蔓一边思忖,一边用筷子尖儿挑碗里的碎辣椒,突然脸色一变。
嘴里的那块肉,还没嚼烂,余蔓垂下眼睫,细细嚼了几下,然后吐掉了。
“怎么了?”江小鱼低声问。
“这是什么肉?”余蔓的表情,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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