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燕南天表示理解。
“燕伯伯,你多保重。”花无缺再次向燕南天躬身
燕南天将他扶起,拍了拍兄弟俩的肩膀,“你们兄弟......要好好的。”
他原想说,你们兄弟多走动,好好相处,可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已长大成人,该怎么做自有分寸,他提点到位,倒显得婆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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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走了,他荒废了十八年,还有许多亲朋故友等着他。
余蔓瞅瞅花无缺又瞅瞅江小鱼,谁也不招呼,自行寻路下山。
江小鱼突然大喊,“喂,你真的是李大叔的女儿?”
如若属实,那么当初她对李大叔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理解了。
花无缺脸色微变,他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余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小鱼,神情平静,“对,李嘉树是我爹,铁无双是我外公。”
江小鱼叹了口气,李大叔的本名,他隐约听谁提起过。
“他也来了,应该还在附近,如果你想......”
“我不想。”余蔓冷冷打断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江小鱼怔了怔,咬着牙一跺脚,拂袖而去,走了几步,仰头望望天,气得笑出声来。
余蔓无意与李嘉树相认,哪怕他近在咫尺,可架不住,李嘉树想见她。
江小鱼的几个师父阴狠毒辣,自私自利,但对江小鱼还是有感情的,特别是杜杀和李嘉树。今早,他们偷偷摸摸上了涂山,尘埃落定前夕,又分头散去。
下山的路上,余蔓突然冒出一个惊悚的念头,她开始频频四下张望,表情十分奇怪。
“萍姐姐,你......”花无缺以为她放不下父亲,便想提议一起找找看。
“你说,你师父会不会杀回来?”余蔓鬼祟地偷瞄路边的野草丛。
花无缺愣住,随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并非不存在这种可能。
这时,茂密的草丛后面跳出来一个人,让余蔓脸色一变。来人不是她假想中的邀月,而是她那臭名昭着的爹,李嘉树。
“萍儿?你是萍儿?”
余蔓的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你怎么有脸来见我?”
李嘉树凶恶惯了,突然被怼,明知不该发火,可面目还是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显得十分狰狞。
他忙把脸一抹,赔笑道:“是是是,我没脸。”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一眼。”就一眼。
“看完了吗?”
李嘉树艰难地点头。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余蔓冷冷道,“看我一眼,你软弱一分,看你一眼,我憎恶你一分。”
说完,留下呆若木鸡的李嘉树,大步离去。
花无缺在原地僵了僵,左右为难,他追上余蔓,小声说:“萍姐姐,你冷静一点。”
余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哪里不冷静?”
“我怕你一时冲动,将来后悔。”花无缺认真地说。
余蔓笑了,笑着笑着又化成一声叹息,语调缓缓,心平气和地说:“他杀妻,杀得是我娘,他吃人肉,吃得是我娘。”
“他在我这里最好的下场,就是我把他忘到脑后。”
之前打了他一顿,恶气已出,她没有为母报仇血债血偿的想法,但也仅此而已。
花无缺看余蔓的眼神,还是忧心忡忡的。
余蔓露出无奈的表情,拍着胸脯,干巴巴地自证,“我很好,很平和。”
说着,歪头冲花无缺一笑,轻声道:“倒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花无缺愣了愣,他的确有些疑惑想向她求证。沉吟片刻,他皱眉问:“你早知道我和江小鱼的身世?”
余蔓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轻飘飘地说:“也没有很早啦。”
“然后把我蒙在鼓里。”花无缺小声咕哝,语气幽怨。
余蔓脖子一梗,攒了一肚子的道理正要分辨,花无缺突然抓住她的手。
“不肯接受我,是因为江小鱼吗?”
余蔓愣住,过了一小会儿,磕磕绊绊地比划着说:“是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
“我觉得你知道真相后,可能会后悔,毕竟......”
花无缺轻笑,“我没后悔。”
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真相比你的真心更重要。
空气中弥漫起蜜糖的味道,余蔓低下头,在数自己的心跳。
“无缺,我很珍惜你,非常珍惜。”她逐字逐句向花无缺剖析自己,“因为太珍惜了,反倒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花无缺当即把话接过来,“没关系,我帮你改过来。”
“改什么?”余蔓眨眨眼,转念霍然顿悟,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指着花无缺,“吼,用得着你帮我改。”
“我告诉你,晚了,我已经改过来了。”
谁让你胆子大,像疯了一样地勾引我,我打算降低道德标准,把魔爪伸向你。
花无缺眼睛一亮,握紧余蔓的手往身边一扯,“你答应了,不准反悔。”
余蔓哼了一声,目不斜视,掩不住地笑。
“我们离开江南,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好不好?”
“好。”
“去河洛怎么样?”
“听你的。”
花无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问:“以后,你都听我的?”
余蔓身形一颤,神情古怪地斜了花无缺一眼,心道,这人是皮掉了还是怎么回事?
花无缺笑得一脸温顺,悄声说:“我听你的。”
....................
山脚下,江小鱼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望着余蔓和花无缺携手远去的背影,缓缓抱起手臂。
苏樱见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酒窝。
“笑什么呢?小魔王。”
“我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啧,你在说你自己吗?”
第134章 小龙人
终南山后, 活死人墓。
余蔓在墓室里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世,她穿成一个被遗弃在终南山脚下的女婴,古墓的孙婆婆把她捡回去。
因她颈上挂着一块雕龙的玉佩,师父便唤她龙儿, 也就是传说中的小龙女。其实, 她那块玉佩不止雕了龙,另一面还刻了鹰, 师父没把她的名字取作鹰儿, 实乃万幸。
孙婆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半个月前, 师父也亡故了, 偌大个古墓,就剩她一个人。
“龙姑娘......龙姑娘......全真教......请见......”
声音远远地传进墓室,余蔓捂着脑袋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 出去见见。
梳洗一通, 余蔓穿上小龙女的招牌白衣, 走出古墓。天上的云彩很多, 阳光并不刺眼,但余蔓还是三步一停两步一顿,抬手遮面,一来, 她已有数日未见天日, 二来, 也有些近乡情怯。
全真教一行十余人在禁地之外等候, 余蔓走近了, 才慢慢把手放下, 抬眼望去。
孙不二、郝大通、马钰、王处一......嗯,王道长还是那么帅......刘处玄......嗯,没有了。
“可是龙姑娘?”马钰上前一步,拱手。
“嗯。”余蔓在马钰跟前站定,浑身散发着一股“我是仙女,吃风喝露水的仙女”、“我第一次下凡”的味道,实际上,她的心情就像一块干巴巴的馒头片,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因为她已经不知多久没进过饮食了。
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做一次吃三顿,而且缺材少料,口味不佳。
“听闻尊师仙逝,我等特地前来祭拜。”马钰一脸凝重,向余蔓拜了拜,沉声道:“龙姑娘,节哀顺变。”
“嗯。”余蔓平平淡淡地应了。
众人眼中,余蔓肌肤苍白,面无血色,弱质纤纤,一副懵懂不知事的模样,大家都把她当小女孩看待。
“龙姑娘,墓中还有什么人?”马钰问。
余蔓摇头,“就我一个人。”
马钰怜她孤苦,不禁长叹一声。
孙不二皱眉,开口问:“你一个人住可以吗?”
这活死人墓虽是恩师王重阳所筑,可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太阴森了,而且,小龙女一个人住,恐怕吃穿都成问题。
“可以呀。”余蔓不甚在意地说。
马钰等人面面相觑。
“道长,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了。”余蔓精神有些恹恹的。
在床上赖着的时候,没啥感觉,出来走两步,反应那叫一个强烈,浑身无力,腹中饥饿。她现在急需回墓里,找到上回剩得那个馍,啃一啃。
马钰愣了愣,忙一挥手,招弟子把东西搬上来,“两家时代为邻,却鲜少走动,是我等疏忽了。”
“这次前来,我等备了些薄礼,请龙姑娘务必收下。”
几名全真弟子一字排开,手里捧着针线布匹、米面油盐,还有......马钰引着余蔓一一看过,当他们走到中间,一只用油纸盖着的方形长盒子前面时,余蔓停下脚步,凑上去闻了闻。
马钰见状,哑然失笑,“这里是......”几样点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蔓已经揭开油纸,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一块沾满糖霜的点心放进嘴里。
前山后山地住着,吃他全真教几块点心怎么了,上辈子还是亲戚呢。
她有多久没吃过这种正经的甜点果子了?感觉得有五百年了。
周围静悄悄的,马钰等人看着余蔓一块接一块地吃点心,心情有些复杂,觉得她可爱又可怜。没人觉得她狼狈,也没人觉得她可笑,因为她吃得很坦然、很斯文,甚至......很高贵。
就像,仙女在吃贡品。
“龙、龙姑娘,底下那层是蜜饯。”盒子矮了一寸,又往余蔓面前送了送。
余蔓抬头看了那道士一眼,面上不显,心里却生出一丝不自在。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她没见过世面,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吧?
孙不二走过来,柔声问余蔓,“你记得你有个师姐,不知她现在何处?”
余蔓搓搓指尖的糖霜,不再把手往点心盒里伸,“师姐嫁人了。”
然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她住哪儿,我叫她来接你。”
余蔓摇头,“我不走。”
她还要用寒玉床练功,等到功成,自会下山,拜会师姐。
孙不二见她坚持,也不好深劝,只得作罢,闻言嘱咐道:“有什么困难,尽管去重阳宫,
“是啊,千万不要客气。”马钰接口,看余蔓的眼神像是在看疼爱的后辈,慈祥如春晖。
“好。”余蔓应得痛快,语调平平。
马钰等人会心一笑,不等笑容完完全全挂在脸上,就听余蔓又说——
“我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
说完,她狠心不看那盒几乎还是满的的点心一眼,乘着微风,飘然而去。任马钰等人在后面如何挽留呼唤,她丝毫不为所动,迈进墓门,不见了踪影。
....................
那日,余蔓没收全真教的礼,马钰等人也没强送,除几块点心进了余蔓腹中,其余皆原样带了回去。此后,他们在禁地边缘修了一座龛笼一样的简易小室,隔三差五往里放些果品点心,逢年过节还会送几盘菜肴过来,希望余蔓取用,不要苛待了自己。
全真教有心照顾她,却也怕烦扰到她,时不时送些吃食,把善意尽到便是。
摆在小室里的食物,余蔓偶尔会吃,如果那天,她不想开火,又正好要出门的话。
转眼,一年过去了,余蔓的古墓修炼生活早已步入正轨。
一日,余蔓打算趁着季节,在山中多采些野果,吃不了还可以存起来。一出门,看到天上阴云弥漫,立刻打消了采果的念头,移步到边界上的那座龛室。
叶落知秋,漫山金黄。
余蔓托腮蹲在地上,对着空无一物的龛室,默默反思,她最近是吃“贡品”的频率,是不是过高了?
九月的雨,说下就下,连声雷都不打。余蔓茫然望了望天,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她突发奇想,爬进龛室避雨。
送饭的人会打扫,余蔓也时常清理,龛室整洁,并不脏乱。余蔓抱膝坐在里面,头差不多挨到室顶,她往侧边挪挪,门洞封闭的部分刚好把她遮住,从外面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里面有个人。
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停了,余蔓闭眼靠在墙上,听着外面滴答滴答。
脚步声渐近,有人朝这边走来。这人停在龛室外,窸窸窣窣捣鼓了一小会儿。
余蔓悠悠掀开眼皮,只见一双手伸进龛室,用帕子兜着几只花盖梨,放在石板铺得地上。她好奇地眨眨眼,等外面那人起身,脚步声再次响起,她飞快一探,拿起一只湿漉漉的梨子,用衣袖擦擦。
咬下第一口,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余蔓与之对视,满眼无辜,并且丝毫不影响她吃梨。
是个道士,看着有点眼熟......
“龙、龙姑娘。”来人大吃一惊。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跟马钰一起来古墓外祭拜,捧糕点盒子,还告诉她下面那层是蜜饯的道士嘛。她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这种一闪而过的路人甲也能有印象。
余蔓移开视线,心无旁骛地咬了口梨子。
“你、你怎么在这儿?”
“避雨。”余蔓慢吞吞地说。
道士愣了愣,后知后觉,慌忙把头低下,退出龛室,轻声道:“雨停了。”你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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