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真乖,快和你娘坐下,”温同河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而向季林钟道:“贤侄,我瞧着阿旭年纪也开始大了,是时候找个夫子启蒙了吧。”
被温同和一提醒,季林钟倒是反应过来,如今小娃娃的身子可不像上一世那般羸弱,是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伯父说的是,只是现下暂时还无好的人选。”
温淑琳适时开口,“小叔要忙于准备明年的科考,若只是识字什么的,倒不如让我先教着阿旭。”
温同河一眼看过来,这才发现女儿掩藏在刘海下的伤痕,眼睛微眯,面色沉了沉,“你这额上是怎的了?”
坐在身旁的罗氏心中微微颤动,望向温淑琳,就怕她会在此时说出实情。其实女儿走了以后她就后悔了,不该砸那么一下的,如今要她去低头与女儿道歉,她又拉不下面子。
温淑琳没去看罗氏,被父亲一关心,触及到心底的柔软,脸上微微笑了起来,懊恼的半开着玩笑,“还不是刚才走的太急,不小心摔着了,一点小伤,父亲不必在意。”
温同河心中另有怀疑,余光不经意的扫了季林钟一眼,见他面无波澜,才道:“真的?”
温淑琳点头确认,“真的。”
罗氏眼见事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心里松了口气,她多少还是对温同河有着惧意的。
第十九章
一顿晚饭吃的各怀心思,饭后天色已晚,温父也没在多留,一家三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行在回家的路上。
桐林城的夜市在临近的几个县里是出了名的好玩,每到晚上,四处灯火升起,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小吃、杂耍、玩意儿的小摊,在长街两旁摆了一溜长。
阿旭趴在窗前看着外头,各式小摊上摆着的新鲜玩意儿,以及摊贩们的高声叫卖都让他兴奋不已。
“娘娘,那是什么?”阿旭指着小摊旁一个小娃娃手里拿着的东西,眼含艳羡,心里想要又不敢表达。
“是糖人。”温淑琳也是从这般大过来的,自然晓得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正是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要的时候。“阿旭想要吗?”
“娘娘,可以吗?”阿旭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眼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不是想要,而是先问可不可以?
想是母亲去的早,从小被奴婢们虐待,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更否说带他上街来玩,如今连想要个东西都要主动开口,温淑琳越发心疼他,朝外头的人道:“小叔,可否先将马车停在路边吗?”
季林钟自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就算温淑琳不开口,他也打算去替侄子买来。
一连买了两个,季林钟掀起帘子,都给了阿旭,阿旭兴奋的接过,还不忘道谢,“多谢叔父。”
季林钟见他没什么睡意,离睡觉的时辰还早,干脆提议道:“阿旭要不要下马车与叔父去逛逛?”
“可以吗?”阿旭眼中闪起了各种小星星,还不忘身边的温淑琳,“娘娘也去吗?”
她当然想去逛逛的,自出嫁后都还未上过街,只是挣扎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娘娘不能去,阿旭和叔父去玩吧,娘娘在车上等你。”
阿旭立刻失望起来,“阿旭想与娘娘一起。”
“嫂嫂不去,阿旭怎能玩的开心?”季林钟看向她,嘴角勾起,“莫不是……嫂嫂在怕我?”
温淑琳咬了咬唇,“怎会?小叔多虑了,我如今还在孝期,如此行径,让别人瞧见总归是不好的。”守孝三年,禁忌颇多,她还是低调些的好,免得往后被人诟病。
“原来嫂嫂还是懂规矩的。”这话说的倒是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季林钟拉下帘子下了马车。
温淑琳当然明白他在讽刺什么,上一世季林成去了不到半年她便开始走亲访友,参加各种小姐夫人们的聚会,此举也一直被人诟病,说她不懂规矩不守妇道。今世她这般老实,也难怪季林钟要如此嘲讽她了。
本以为季林钟出去以后,马车也该动起来,谁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倒是帘子再次被掀起,那人反倒还递了一顶帷帽进来。
温淑琳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敢在拒绝,“多谢小叔。”今日倒是沾了阿旭的光才得他如此对待。
留下马夫看车,温淑琳与柳眉走在后方与趴在季林钟肩头东张西望的小娃儿边逛边聊。
“阿旭,小心别摔着,”眼见阿旭动来动去,温淑琳有些急,“小叔,麻烦你另一只手扶着阿旭的后背。”
不知是因为今日发生在温家的事情,还是因着夜市人多热闹心情也好了些。季林钟难得没有对她冷嘲热讽,而是直接应了个“好”字。
一路行来,柳眉手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就连温淑琳手中都拿了两件,全是小娃儿吃的玩的,什么竹蜻蜓,风车啊,糖葫芦呀等等。
大约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温淑琳都觉得有些累了,更否说柳眉,也就季林钟常年习武,抱着个小娃儿走了这么久还毫无知觉。
“柳眉,你先将东西拿回马车上,叫上车夫直接回家,”看了看小娃儿眼中的兴奋,本来想说让马车过来接的温淑琳,又转口道:“这里离家中没多远了,我们直接走回去便是。”
安排好了柳眉,只剩她们三人,远远望去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又走了一小会儿,夜色越发深沉,夜市也渐渐开始散场,阿旭玩累了趴在季林钟肩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过了闹市,走到人少的地方,季林钟在前方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嫂嫂今日为何会被伯母砸。”
温淑琳先是有些讶异,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提起白日之事,难道是又想找茬挑刺?不过想到阿旭在此,心中又平静了下来。想来他是不想把小娃娃惊醒的,所以现下她大可安枕无忧。
自嘲的笑了笑,温淑琳轻声道:“小叔不是都听到了?不过是为了那账本之事。”
季林钟停住了脚步,转身定定的看向她,今日之事他大抵听了个全,起先也曾怀疑过她与谢志清是否在演戏,后来一想账本已经在他手中,不管是姓谢的还是姓温的,此刻已经拿他毫无办法,着实没有演戏的必要。
“那嫂嫂为何不愿将账本交给你表兄打理?这样一来也不会因为忤逆伯母而挨了这一下。”
温淑琳想到母亲苦笑一声,“其实就算没有账本之事,来日遇上其他事情,这一下也始终避免不了。”
“此话何解?”季林钟眼中带了几分探究之意。
“我表哥那人,相必小叔今日也是瞧见了,贪财不说,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搅家精,不只为了季家的账本便在我与母亲之间挑拨是非,还……还……对我……”
今日本就受了些委屈,无人诉说,如今说与他听也不过是为了示弱,还可降低他对她的敌意与怀疑,温淑琳难得畅所欲言。
“还对嫂嫂什么?”
温淑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在睁开时眼里多了一抹坚定,“今日就不瞒小叔了,此事说来有些丢人,那姓谢的不光图谋谢家账本,其实还觊觎我的嫁妆。”
“是吗?”季林钟嘴角勾了勾,显然不太信,“嫂嫂的嫁妆,嫂嫂若真不愿给,他能有什么法子?”
温淑琳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小叔不明白,世上无耻之人甚多,我表兄那人为了点钱财,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比如?”
“比如假意勾引我,写那些劳什子看都看不懂的书信于我。”温淑琳一点也不心虚,反而说的很正经,这些也确实不是瞎编的,谢志清的确是想引诱她。
季林钟:“……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也可这般!”
温淑琳小声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男女不都一样……”女人可用美人计,那男人反过来用美男计,又有什么奇怪?
“那嫂嫂为何没中计?”难道是嫌弃姓谢的不够俊俏?
说到这里,温淑琳反而称赞了谢志清起来,“小叔有所不知,我那表哥皮相确实是生的好,桐林城不少闺秀都倾慕于他。”
“但他仗着自己有副好皮相又有些学文却花心的很,不只对我一人写过那些书信,便是我的堂姐温淑涵,还有那县令千金王小姐,他都有勾搭过。”
温淑涵是真的,这王嫣然嘛,只要她将那封信送了过去,那就也算不得在说谎。
季林钟挑挑眉,“所以嫂嫂这是得不到就想毁掉的心理?”
说到这里不是就该信了吗?这人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小叔说笑了,从未欢喜谈何得不到?”温淑琳脸色冷了下来,有些烦躁,“我恨他在我与母亲之间挑拨离间,恨他在我温家兴风作浪,恨他败坏我温家名声,恨不得将之赶出我温家。”
季林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在多说什么,温淑琳也不知自己今日的那一番话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但至少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需要注意的太多了,写的慢,建议累计几章在看。
第二十章
一连几日,季林钟忙于清算家中账务,视察铺子、田庄,还要暗中调查大哥尸身的下落,每日早出晚归,与温淑琳的会面只在早上与晚上的饭桌上。
能不与那杀神碰面,温淑琳心里高兴的很,哪会管他白日去了哪。每日带着小娃娃看看书识识字,累了就睡个午觉,饿了吃些点心,晚间哄着小娃娃一起入睡,日子过得好不悠哉。
当然悠闲的日子里,温淑琳也不忘将自己的打算给提上了日程。依照她的谋划,预想的是让柳眉借着给小娃娃买启蒙的书本时出门,找城中乞丐将信送给王嫣然,这样别人就没法顺藤摸瓜查到她。
只是她忽略了两点,一来那乞丐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可靠,二来家中也有个重生之人。
季林钟从发现大哥尸身被盗后,就命人监视着她们主仆的一举一动。柳眉从一踏出季家时就被人跟踪了,那人很快用高价从乞丐那里将信给买了回来,转手就送到了季林钟手中。
在没见着信时,季林钟已经先入为主了这封信是温淑琳送给谢志清的,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那日夜市他心中微微动摇,还有些信了那女人说的话,没想到转过头来,这女人就不安分的如上一世般送信给外头的野男人。
等到白柳将信送到手中,季林钟看着上方的“王小姐亲启”几个大字,脸上的阴沉变成了几分错愕。在看完信里的内容后,季林钟心中更是不解。上一世这姓谢的与王县令之女并无瓜葛,这一世是何时纠缠在一起的?还有那女人又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思来想去,信经温淑琳的手转出去,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温淑琳在这两人中充当了传信的角色,第二便是那两人之间的信件被温淑琳给拦截了。
若单单只为传信,这女人完全没有必要弯弯绕绕的找乞丐送上门,而是凭借女子的身份接近王嫣然岂不更为方便。
这样想来,另一种可能性无外乎更高,可是温淑琳为何要拦截谢王两人之间的信件呢?
难道真如她在夜市上所说,恨毒了谢志清,这番作为是想寻着机会将之赶出温家;还是说她心中还喜欢那姓谢的,想要在这两人中间做什么手脚。
季林钟想了想为避免打草惊蛇,决定顺其自然将这封信原封不动的松出去。
他拿起纸笔,覆在原来的信封上,重新临摹着先前的笔迹写了起来,一连写了好几遍“王小姐亲启”几个大字,才终于写出勉强相像的来,只是多少与温淑琳仿的有些区别。
“想个法子,将此信完好无损的送到王嫣然手中。”
白柳领命离去,季林钟又把季家的账册拿出来翻了翻,账册这几日已经查看的差不多了,刚好只剩下最后一本,季林钟刚拿起便觉得这本账册与之前的颇有些不同之处。
季家的账册,内里虽用的是防潮的白纸,外头却是专门用了防水的布料,为的就是避免外出收租查账之时遇上阴雨天,所以账册的封页摸起来比普通的更厚实一些。
然这本的封页厚度摸起来却是与前几本账册是不一样的,季林钟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当即找了一把匕首划开了表面的布料,里头果然藏着东西。
待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面上难得露出惊骇神色,心里的震撼无语比喻。
所以……大哥的死因多半是因为……这份名单了?
季林钟轻柔着太阳穴,背靠回了椅子上。万万没想到啊,谁能想到啊?
上一世账册找回来时遗漏颇多,当时并没有看到这份名单,各方面的证据又都指向那两人,所以他才认为是谢志清与温淑琳联手谋害了他大哥。
现在想来那些证据……很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提前布置好了的?为的就是故意误导他。
只是这一世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提前归来,温淑琳也不曾将账册交于别人,所以这里头的名单才会落到他手中。
季林钟冷冷一笑,露出了算计的神色。幕后之人必定是要想法子找到这东西的,如今他手中也算有了诱饵。这些人不管是谁,谋害他大哥者都得死!
第二十一章
转眼过了一月,时值盛夏,阳光炽烈,暑热逼人,在加上接连不断的蝉鸣声,正是让人心烦意躁的时节,季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夫人,门房来报,外头有一位自称是季家亲戚的姑娘要见您?”
温淑琳眉毛不自觉的跳了跳,“是季家住在乡下的族亲?”
柳眉想了想,“不是,奴婢瞧着眼生,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温淑琳在脑海中搜刮了上一世的记忆,印象中没有这号人物在这个时间上门过,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瞧瞧。
季家大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轱辘上沾了不少泥土,车夫正从马车后方卸了不少箱笼杂物下来,足以可见这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梳着双丫髻的婢女一见温淑琳出现,上前两步随意的服了服身,语气颇有些不客气,“这位便是温姑娘吧,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称呼她一个未亡人为姑娘?婢女无礼,定是主子平时纵容的原因,温淑琳也没多想,眼神停留在那辆陌生的马车上,“你家小姐是谁?”
丫鬟轻蔑一笑,“我家小姐乃是府上正室唯一的嫡亲妹妹——陈明珠。”
正室?是啊,即使她是正大光明大红花轿抬进门又如何,到了原配的牌位面前也得执妾礼。温淑琳差点忘了这茬,季林成的原配嫡妻陈明月,出生临县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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