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季林钟这般一说,罗氏脸上笑的更灿烂了,不好意思的掩着嘴直笑,“哪里哪里,志清往后能进前三甲,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志清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被羞辱,心头刚升起嫉恨之心,又被季林钟这般肯定式的夸奖,心中又感自豪。巨大的落差搞得他心中跌宕起伏,脸上表情来回变换古怪万分。
谢志清温和有礼的表皮几乎快被撕下,温淑琳看的解气万分,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她恨不得两人狗咬狗在多咬几口。
第十七章
进了温家,温父领着两个小辈去了书房叙话,温淑琳则是带着小娃娃去了母亲的闺房。
一进房中,罗氏便道:“柳眉,你带着小少爷去花园逛逛。”将人支开,许是有话要讲,柳眉得了温淑琳颔首带着小娃娃出了门。
前脚刚走,罗氏就迫不及待的叫贴身丫鬟福玉将房门掩好,拉着闺女坐了下来,“你那小叔子突然归家,你是作何打算应对的?”
温淑琳笑容一滞,本来见到母亲的欢悦一下子去了一半,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母亲,为何突然这般问?”
罗氏小声道:“女婿在世时,季家尚未分家,如今你这小叔子回来了,难保不会为了家产与你明争暗斗,你可要把季家的账务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万不可轻易交给此人。”
罗氏这般可都是为了女儿的以后做打算,可惜温淑琳注定无法领情。
在家要应付那杀神,回到娘家还要应付被人挑唆的母亲,简直是两面受敌,温淑琳心中甚是窝火。
罗氏以往不是这般心肠,想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此人还以为季家账本在她手中,便挑唆她母亲来劝说,看来还是要早日绝了他的心思才好。温淑琳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苗,恨不得将这人烧成灰烬。
“母亲在胡说什么?”温淑琳口吻与面貌逐渐变得严厉起来,“小叔可是夫君的亲弟弟,既然夫君生前未分家,那他便是季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之一,季家的家产理当也有他一份,母亲这般让我提防小叔,外人知晓了怕是会猜想母亲是何居心。”
从未被女儿这般斥责过,罗氏急的涨红了脸,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我是何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一嫁过去就成了寡妇,还不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温淑琳心知今日不将母亲的念头打消,来日母亲这耳根子软的性子,保不齐还会被谢志清怂恿着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顿时冷着脸又反驳回去。
“母亲既是为女儿好,就该为女儿的名声着想。女儿又不是要一辈子留在季家的。等到三年孝期一过,女儿总是要改嫁的。若这三年中,季家的家产有什么损失,保不齐别人会以为是女儿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亦或是觉得女儿是个克夫的灾星,一嫁过去就导致季家家破人亡。”
“更何况当初本就不是与季家名正言顺的议亲嫁过去的,还不是因为出了意外才……”温淑琳喉咙哽咽了一下,不想再提及往事,跳过道:“如今若是女儿强行把季家家财掌管于自己手中,还教给了一个外姓表兄打理,外人知晓了岂非会以为女儿当初是觊觎别人的家产,特地算计了季家大爷才嫁过去?”
罗氏出生商户,书读的少,性子又软,为人也不如温同河来的正派,只觉得为了女儿好,哪般都是应该,如今被这般反驳,心中不服,却又不占理,顿时气的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指着女儿讽刺道:“你……这就是你跟你爹读了这么多年书,学的文人骨气?”
温淑琳可管不了这么多,又是痛心一击,“母亲,且不论其他,今日这话你说的已经晚了,小叔回来的第二日,我便已经将季家的账本地契全都交还给了小叔打理。”
“你……你……这么大的事,你为何都不与我商量?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罗氏气的痛心疾首,跌坐回椅子上,如今家产已归季林钟,自己女儿要怎么办,还有侄子求她的那事。
温淑琳两世很少将母亲气成这般,忍不住心软了几分,却也知世事两难全,态度十分坚决,“这本就是季家之事,女儿为何要与母亲商量?母亲乃是温家之人,手都伸到季家了,这是何道理?”
“好啊,好啊!我不讲道理,我多管闲事!”罗氏气极反笑,指着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抖了起来,“温淑琳,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我生你养你这般大,事事为你着想,你就是这般回报我顶撞我的。滚,你给我滚出去。”
“生恩养恩女儿自不敢忘,可也烦请母亲少听别人的撺掇,好好想想今日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是否妥帖,”说到底父母教育子女天经地义,可子女教育父母便是大不敬了,温淑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是否是经过父亲同意?”
想也知晓温同河必是不清楚此事的,若是知晓了,以他的脾气必定会训诫罗氏,哪里还由得她说出来。
一听提起温同河,罗氏大怒,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砸了过去,“你!你当真是嫁了人了,翅膀硬了,竟敢拿你父亲来压我,给我滚出去。”
温淑琳闪躲不及,额头被砸了个正着,只听得“咣当”一声重响,茶碗落在地面碎了一地。好在茶碗里的茶水差不多已经完全冷却了,否则除了这砸伤还少不得烫伤。
杯子砸到头上的那一刻,温淑琳只觉得头晕目眩,却仍是坚强的挺直了腰背,沉默了许久,一手抹掉脸上的茶水,看了看一身狼藉的衣衫,温淑琳平静的福了福身,语气十分平淡的道了句,“女儿告退。”
从罗氏屋中出来,温淑琳纵然再好的脾性也是憋不下去了,整个人面若冰霜,眼含阴霾。与罗氏闹翻她自是不想,可她毕竟还未归家,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姓谢的小人在母亲耳边日日洗脑,她既然暂且阻止不了,还不如彻底闹翻让母亲再也拉不下脸来寻她。
今日的这一切,来日她必定要在谢志清身上好好找回,温淑琳又想起之前仿好的那封信,看来还是要早日将此信送到王嫣然手中。
谢志清从书房借口走掉后,本是赶着过来姨母这边同姨母一同说服表妹账本之事的,谁知途中就看到温淑琳一身狼狈,额间红肿的走了出来,立刻上前,眼中全是担心,只是担心的是温淑琳还是账本便是不知了。
“表妹!发生何事?你怎的这般狼狈?”
温淑琳斜睨他一眼,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在谢志清看来却是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我怎的这般,表兄难道不清楚吗?”
谢志清听的云里雾里,猜想着难道是姨母去劝说出了茬子,正待劝说解释,“表妹,你……”
温淑琳却根本难得与他迂回曲折的打太极,直接打断了他,言语中还多了几分威胁之意,“表兄,表妹还是奉劝你一句,不是你的东西便不要去肖想,否则……”
眼角余光瞟过墙角处一抹人影,光是看那影子便已经认出来人,这一世,不止她一人是重生,她不会放过谢志清,想必这人更加不会放过。
温淑琳想到脖颈间的掐痕,忍不住冷笑一声,“否则小命没了,岂非得不偿失。”
话毕,温淑琳转身欲走,谢志清却是不肯了,伸手拦住,眉眼间满是不赞同,“表妹说这话是何意?”
什么叫不是他的东西?人生在世,本来就是生不带来,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他只是在争取他想要的,错了吗?不!他没错,纵有万贯家财也得有守护它的能力,成王败寇理所当然。
既然决定了要走王嫣然那条路来毁了他,温淑琳难得在与他虚与委蛇,嘲讽道:“表兄不是读书人吗?字面上的意思难道还不明白?”
“志清就是不明白?表妹为何嫁到季家后言行举止变得如此古怪,要这般句句带刺针对于我?”
温淑琳讥笑一声将话挑明,“针对?难道不是表兄在针对我?表兄何必在继续装下去?今日我与母亲闹成这般,难道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这种抓不到证据的事情,谢志清不会傻傻的去承认,“表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情于理,志清为何要去挑拨你与姨母?”
“自然是为了季家的账本,表兄敢说不是?”温淑琳直视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你费尽心思想要季家账本到底是为何?”
完全没想到温淑琳会直接将话挑明,谢志清怔愣了片刻,随后借口信手拈来,“志清还不是为了表妹着想,表妹在季家过的是孤苦无依,若是能将账本握在手中,想必日子会好过些。表妹,志清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温淑琳上下打量着他,连连冷笑,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不已,“为了我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嫁妆,作何非要这季家账本?表兄?你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好笑。就算要管理着季家账本,我又为何要假以表兄之手?满国上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要表兄?表兄你有什么资格?表兄你姓季吗?”
谢志清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还想在强辩几句,“自然是不姓的,可是……”
“自是不姓,凭什么季家账本要归你管?”简直可笑,可笑至极,季家还没死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
“我也想问,谢公子,我季家是没人了吗?要你来帮忙管理家产?”隐在墙脚之人终于走了出来。
第十八章
有什么比一心想要算计他人家产,却被他人撞破更为窘迫不堪的呢?
谢志清面色瞬间涨的通红,手足无措起来,“季……季公子,你不是……”不是在书房?
季林钟缓步行来,瞳孔中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整个人气势外放,寒气逼人,“还请谢公子不要转移话题,季某也想知道,为何谢公子这么想替季家管理账务之事。”
“志清……我……志清……”谢志清想不明事情为何到了如此不可控的地步,明明在表妹出嫁前,他说往东表妹绝不会往西的,如今不止三番五次拒绝他,还将他陷入这般窘迫境地。“总之,不是季公子想的那样。”
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温淑琳,谢志清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轻咳一声正了正口音,鞠躬一副诚信道歉的模样,“志清那般其实都是为了表妹,志清与表妹从小青梅竹马,情义非凡,如今只是想替表妹分忧方才冒犯了季家,请季公子看在我一片用心良苦上多加谅解,志清必不会再犯。”
呵?感情说来说去起因还是她?这是当着她的面要把锅往她身上甩了?
温淑琳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怎会由着他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扯,当即道:“表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表兄可是五年前才来的温家,我们可算不得一起长大,什么青梅竹马那不过是旁人开玩笑。”
谢志清慌了神,如今才看清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变了,不管是脾性还是什么,再也不是他能够掌控在手心之人,“表妹,你……”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季林钟好整以暇的来回看了看两人,“本来还以为谢公子与我嫂嫂如桐林城中流传的一般感情甚深,没想到都是些谣言。谢公子,读书人还是不要太贪财的好。”
文人总是有几分自己的孤傲与清高,被这般当面点破下了脸面,谢志清气的说不出话来,“季公子,你……”
温淑琳倒是无感,都差点被掐死过两次了,如今只是刺两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若无其他事宜,我便先行回房了,两位还请自便。”
在母亲处早已耗尽耐心的她,没心思管那两人还要说些什么,径自自己回了房中。
柳眉也恰巧带着玩累了的小娃儿回来喝水,看到自己姑娘额上的红肿,心里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小姐,奴婢就一会儿不在,你怎的又……”连想到那颈间的掐伤,柳眉顿时怒了,三两步就要踏出房门,“那季家欺人太甚,在我们温家的地盘还敢动手,我要去告诉老爷,请老爷为小姐做主。”
“站住。”温淑琳厉声喝止,见她回头面上全是打抱不平,知晓小丫鬟是在为自己担心,心中不禁微微一暖,柔声解释起来,“不是他,是母亲砸的。”
“这,这怎么可能。”柳眉满脸不信,“夫人平时最疼小姐的啊,怎么会对小姐动手。”
温淑琳叹了口气,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起来,眼眶也微微发红,“真是母亲砸的。”
“那,这……”柳眉想了想,这事依照小姐性子,怕是不想让老爷知道了,“我去拿药箱替小姐擦擦药消消肿。”
“好柳眉,去吧。”
等到柳眉转身出门,温淑琳眼中的泪光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缓缓无声滑落她的脸颊。
小娃娃在一旁看了许久,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眼见漂亮娘娘无声的哭了起来,也不说话,小步靠了过来,手脚并用的爬到温淑琳身上坐着,轻轻的抱住她,头埋在她胸口,奶声奶气的安慰,“娘娘不哭,娘娘疼,阿旭给娘娘吹吹。”
被童言童语的小娃儿安慰了一番,心中的难受像是被抚平了一些,温淑琳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轻拭掉脸上的泪珠,“好阿旭,娘娘没事,娘娘就是额头疼,阿旭帮娘娘吹吹好不好。”
“好。”说完小娃儿当真朝着她红肿处小口小口的吹起气来,动作模样小心翼翼,看上去又有些滑稽。
柳眉提着药箱进门看到这个情形,脸上的担忧倒是少了几分,打趣道:“小少爷可真能干,小小年纪就会哄人了。”
温淑琳听罢笑了笑,“是啊,有些人你对他一分好,他便还你十分,说的就是咱们阿旭了。”而谢志清这只白眼狼,温家养了他五年,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算计起温家来,她迟早要他好看。
“小姐先把小少爷放下来吧,让奴婢替您上药,在把衣衫换了,待会儿就要用午饭了。”
不待温淑琳去抱,小娃儿自己就乖乖的滑了下来,坐到另一边,看着柳眉替娘娘上药。
温淑琳心中一片暖洋洋的,就连额上都不觉得那么疼了,这一世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身边有了柳眉,有了阿旭。
午饭时分,饭菜摆在客厅,温淑琳去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齐了,只剩她姗姗来迟。
“女儿来迟,还请父亲勿要怪罪。”温淑琳牵着小娃娃福了福身。
小娃娃歪着头,想了想,也奶声奶气的鹦鹉学舌道:“阿旭来迟,还请外公不要怪罪。”直把满厅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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