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满城雪》。
程照花脖颈间的那枚晶石就是虔虚镜。
也许是因为虔虚镜正面照人间,反面照虚幻,傅沉莲和楚靖阳从身死之后就依附在虔虚镜里沉睡的神魂因为程照花将脖颈间虔虚镜所化的晶石摘下来放在了那本书的书页里一夜的时间。
所以楚靖阳和傅沉莲的神魂就阴差阳错地落入了幻境里。
而赢秋能够进入虔虚镜的幻境,也并不是偶然。
而是楚靖阳残存在外的残魂,原本就落在庆沣镇上,她爷爷生前摆在院子里的那只锦鲤石缸里。
那朵玄莲花,是傅沉莲的本体。
当赢秋从那只锦鲤石缸里掬起水装进玻璃罐里,她也就阴差阳错地带走了傅沉莲的本体。
而她是令傅沉莲本体盛放的人。
所以楚靖阳知道,她该是最合适去那个幻境里唤醒傅沉莲的人。
“这也该是我与则灵的劫数。”
坐在傅沉莲别墅的客厅里,楚靖阳慢慢地都将所有的原委讲给了赢秋,末了,他又叹了一声。
赢秋听完他说的一番话,还久久无法回神,却又忽然听到他这一句,就抬眼望他,“则灵?”
楚靖阳神色收敛,像是想起了许多缥缈难定的往事,“他本是十二重天沉神洞里上古灵气所化的真神。”
“其名则灵,仙神两界,苍穹万海,皆尊他为帝。”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送达,爱你们啵啵啵!!!山栀子掐指一算,本文已经开始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49、则灵帝君(捉虫)
此前千万年, 世分六界。
仙与神分为两界,九重天为神仙常住之地,而十二重天则有传闻中孕育了上古混沌之气的沉神洞, 而唯有强大的真神才能居于十二重天之上,其他神仙根本没有办法突破结界, 去到十二重天。
则灵是那数万载年岁里,唯一一个从沉神洞中走出的真神。
峚山的玉泉道尊,长明山的泽荣天尊,都是天生的仙胎, 此后也是花了万载的光阴才飞升至十二重天。
他们可堪是这仙神两界南北修仙道的始祖。
人间为他们所修金身塑像无数。
而则灵生来便是沉神洞中灵气所化, 真身并无实体,恍若星云, 他甫一出世, 便由玉泉与泽荣亲授道法, 此后更是理所当然被奉为仙神两界的帝君。
其时, 人间修仙宗门林立, 世人皆以踏上漫漫仙途为荣, 以诛杀妖魔为任。
总有仙宗以铜钱为凭,诛杀的妖魔数量,便是他们那些修士可以悬挂在腰间的铜钱数量。
生而为妖, 在那个混乱年代里, 便总免不了被追杀至死的命运。
彼时九重天上,则灵问道时, 曾问泽荣与玉泉两位尊神, 世有万物生灵,神明应爱苍生,那么这“苍生”之中, 可有妖族的一席之地?
玉泉道尊与泽荣天尊面面相觑,唤来众神一同论道。
泽荣天尊座下原有一名弟子,其名元思,所修之道是谓太上忘情。
元思神君与则灵不同,他所爱所护之苍生,从不包括妖族,那年天河畔的问道会上,便是他与则灵持相反态度。
那时多有神仙赞同元思神君,即便他们崇敬则灵,但在妖族为祸的这件事上,他们却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即便如此,则灵帝君还是力排众议,降下神旨,令人间仙宗不得再肆意屠杀妖族。
要改变众神的想法不易,要改变人间那千万仙宗门人的想法就更艰难。
而那时身为则灵帝君的好友,玉泉道尊座下的弟子靖阳神君被象征天道的谕石上显现出的一行谕令断定“将堕仙身,为魔驱策”。
起因是靖阳神君在昔日对战魔域身受重伤之时,已被诛杀的魔尊仍有一缕残魂浸入了他的识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即便只是一缕残魂,但于统领魔域的魔尊而言,那也足以令他在蚕食靖阳神君的神力时,慢慢将这副躯体变作自己的躯壳,从而达到重生的目的。
“仅仅只是因为那样一道还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谕令,神界为了防患于未然,便要将我剔去仙骨,下放轮回,洗去我身上的戾气。”
往事越千年,楚靖阳此刻再提及当初的那些往事,也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时年泽荣天尊与玉泉道尊正逢每隔一千五百年便要闭关的当口,两位尊神都不在,而那满天的仙神皆不信他能将那魔尊的残魂逼出来,只是为了那道谕令,就要毁了他数千年的修为,剔去仙骨,消除仙籍。
“但则灵却不愿我白白受此劫难,”
楚靖阳谈及当初的则灵,神情就变得更复杂了些,“在我踏入轮回之境时,他用了共通之法,将我身上的残戾之气,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原本轮回为妖的,该是他楚靖阳。
最终却是则灵替他受过,在那一世里做了那千万宗门皆想诛杀的莲妖,而他却偏偏成了天元仙宗里,最为风光的掌门首徒。
“我此行并非只为你,”
在轮回之境不断燃烧的夜幽磷火之间,穿着单薄白袍,乌黑如缎的长发尽数披散在身后的则灵手持一片荷叶,在桥畔俯身去盛那忘川河里的粼粼波光。
“要解妖族生存之困境,这症结还在人间,身为神明,世间生灵便都该是你我的子民。”
他回眼看向立在桥上的楚靖阳,“你既说我不曾入世,不知其艰,那我便去人间一世,用血肉之躯,去看一看这凡世里的种种。”
他说着,便从容饮下那荷叶里的忘川水。
则灵生来便是沉神洞中的混沌灵气,他没有实体,七情六欲自当不如凡尘里的那些人来得痛快分明。
而在轮回一世后,他身化玄莲,生而为妖。
自此人间数千年,当年则灵降下的那道神旨在人间愈发沉重,而人间的莲妖傅沉莲与仙宗弟子楚靖阳更是以血肉之躯共殉此道。
终为妖族争得一席生存之地。
他们再不是与魔同化的最末之等。
赢秋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她曾经在那个陌生世界里认识的小莲花,竟然会是令苍穹万海俯首称臣的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赢秋才终于回神。
在一旁静默许久的晏子真也许是想起了曾经那些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或是傅沉莲家中的东西,他忽然道:“之前给君上送灵草,送茶酒的……是您?”
说起那些清风酒,霁月茶,赢秋想起来之前被傅沉莲随手搁在玻璃茶几下的那坛酒,她当即伸手拿过来,却又在手指触碰到那被线绳绑着的红色布巾时,在里头摸到了一张纸条。
她拿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清风朗月,辄思则灵。”
赢秋回头就将那纸条凑到楚靖阳眼前,“这是你写的?”
“酒是我送的,这自然也是我写的。”楚靖阳一手撑着下巴,眉眼含笑,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赢秋又看了两眼纸条,她小声说,“看着跟情书似的……”
“这你就会错意了,我这是在向旧友传达思念之情。”楚靖阳笑吟吟地说着,手指微动,扔了一颗花生米,砸在赢秋的脑门儿。
赢秋“嘶”了一声,摸着自己的额头,“那你既然早就已经从虔虚镜里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来找他?”
“我的劫渡完了,则灵却还未到时机,我若过多插手他的事,他便很有可能渡劫失败。”楚靖阳说着,又睨她一眼,“所以我也就勉强只能管一管你的事。”
譬如送灵草,方便傅沉莲替她炼丹药。
又或是替她催生仙骨。
赢秋“哦”了一声,又去看躺在沙发上到现在都一直没有醒过来的傅沉莲,“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可能,”
楚靖阳像是被问住了,他皱了一下眉头,捏着手指,看起来有点神神叨叨的,“也许大概……四五个月,一年也有可能吧。”
“什么?!”赢秋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靖阳一见她这副模样,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眉眼微扬,“骗你的……”
“至多十日,就能醒。”他清了清嗓子,又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衣袖间的褶皱。
但这话说完,他原本含笑的神情又收敛许多,复而看向赢秋,“但这十日,足以发生许多事。”
“赢秋,既然则灵选择了你,那么你未来便是要成为帝妃的。”
也许是见眼前这个小姑娘那双眼睛澄澈懵懂,他便又正襟危坐,缓声问她,“则灵虽因沉神洞真神之身被奉为帝君,但要这八荒之内尽为他臣,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甘愿入世轮回,以身证道……”
“他作为帝君尚且不易,你要做他的帝妃,就也该学着去承担一些东西。”
楚靖阳也是知道对于傅沉莲来说,赢秋究竟是多重要的存在,也许他并不需要赢秋为了他去做些什么,更不需要她承担些什么……但对于楚靖阳而言,有些事他还是要同赢秋说清楚的。
赢秋乍一听“帝妃”这两个字,就有点手足无措。
但听楚靖阳又说,“当初与则灵一直不和的元思也在两千多年前就被其师泽荣天尊罚下凡世历劫,他就是你们在北荒遇见的叶寻。”
“他当日渡劫成功,还需一段时间恢复神力,想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他就该找妖族,找则灵算账了。”
楚靖阳提起元思,便轻叹摇头,“泽荣天尊应当是失算了,他的这个徒儿实在太轴。”
那元思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总认为天下的妖,从无好坏之分,都该屠尽才好。
“只是则灵还睡着,而我又比不得他那个修无情道的,到底是势单力薄啊……”
楚靖阳用指节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副苦恼的模样。
“那,那我也……也只会点小法术呀。”赢秋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才长出仙骨,术法都还没来得及学多少。
“我可以教你。虽然时间很短,但我也有些短时间内增添你修为的办法。”楚靖阳答得很快,就好像专在等她这一句话似的,当赢秋抬眼看他,他就笑眯眯地说,“你可算是走运,我楚靖阳在神界没有什么是能比得过则灵的,唯独是在研究仙家术法典籍这一块,那可是行家啊……那可都是九重天各路仙家的秘籍,你若是都在我这儿学会了,不用说是一个元思,就是日后若是谁不服你这位帝妃,你当场就能给他打服了……”
赢秋听得心动,她试探着问,“那,我能打得过小莲花吗?”
楚靖阳和晏子真听了她这话后,明显都愣了一下。
然后楚靖阳忙朝她摆手,“小姑娘,家暴可要不得啊。”
“我才不会打他……”
赢秋说着,又看了一眼仍然沉沉睡着的傅沉莲,她也许是做了决定,手指蜷缩起来,“我会努力学的。”
如果没有在闻氏集团的十二楼见到过那群可爱的妖怪,赢秋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原来是那样善良又有趣。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世界从不是非黑即白。
妖也一样。
赢秋大概也能够体会傅沉莲在身为则灵帝君的那些年,为什么甘愿要为妖族谋一个生存之法,他看到了他们的良善,也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子民。
没道理他们开化灵识,从动物成了妖,就要被诛杀殆尽。
赢秋也愿意像傅沉莲一样,保护他们。
楚靖阳还惦念着一楼房间里昏睡着的程照花,在赢秋答应之后,他就扔给她一颗丹药,“这是则灵当初留给我的,幸好我当时没有吃,便给你吧,这能让你仙骨再稳固些,这样便能显出神格。”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就没什么可休息的机会了。”这是楚靖阳最后所说的话。
晏子真把傅沉莲送到了楼上的房间里,也许是担心傅沉莲,他也没走,就在一楼住了下来。
吃了晏子真点的外卖,夜里赢秋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干脆抱起枕头,走出自己的房间,又打开了隔壁傅沉莲的房门。
床头燃着一盏昏黄的灯,他的脸在那样暖色的灯光里显得尤为干净漂亮。
赢秋趴在床沿,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她没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
他眉间的妖纹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朱砂般的细痕。
赢秋还记得他之前捂着自己的额头,满眼惊惶,那副脆弱又自卑的模样。
他因为自己是妖而自卑,却不知道,他原本就是为了解救那些如他这般自卑自弃的子民,而自降神格,轮回为妖。
赢秋到现在,都仍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趴在床沿上看了他好一会儿,赢秋的腿都已经有些麻了,她索性站起来,又在床上坐下来。
可是她抱着枕头,看着他的被子片刻,她也没有多犹豫,干脆先把枕头塞到他的被子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
赢秋从被子里冒头出来,盯着他的侧脸,想着如果他此刻是清醒的,应该脸又会一下子就红透。
然后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在里面扭来扭去。
赢秋只那么一想,就忍不住笑。
可是笑了一会儿,她又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如果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他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就好了。
赢秋伸手想要去抱他。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看到了一抹莹白的光芒从立在墙角的那一柄长剑上流窜出来,如龙一般,却又骤然凝聚成一个少年人的模样。
“好大的胆子!”
那前额两边留有龙角的雪衣少年指着她的鼻子,怒声呵斥道:“你竟敢轻薄帝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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