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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天掉马了吗——应见月

时间:2020-11-29 11:05:06  作者:应见月
  才刚说完,这卒的头便被巴了一下,“他这一身的功夫大有用处,上头交代了要活的。将他带回去,别伤了他性命。”
  “是。”
  暮色渐浓,军营里燃起了篝火。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南望带人出去大半天了都没回来,留下的人个个都牵挂着,也没什么热闹的心思。
  吃过饭,有人强打着精神说起了段子逗大家开心。北顾仍旧不习惯和这群人相处,早早就回了自己帐中,坐到琴凳上。
  面前是那张两年前他带上战场的古琴,名唤碧落环佩。其音苍劲悠远,据说能上至碧落,下达黄泉。
  北顾随意弹了一段,却听出琴声发涩。他正要察看琴弦,就听帐外有人喊大国师,还在说着什么“不好了”。北顾刚出去,候在外头的人便急急道:“大国师,大将军在林中遭了埋伏,您快想想办法。”
  北顾不由得皱眉,“去了这么多人,都遭了埋伏?”
  “只……只有大将军和跟得紧的几个找不着了,想来是遭了埋伏。我们也不敢往深处去,便先回来禀报。”
  “‘跟得紧的几个’是怎么个意思?”北顾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冷,“那要你们做什么?”
  “哎呀,您有所不知。”此人慌忙辩解,“白羽林中阴邪得很,我们被一阵黑雾迷了眼睛,绕来绕去都是在原地打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摸出来……照我说,这片地方哪还值得我们守着,不如弃了……”
  北顾冷冷睨他一眼,“你们大将军不在,你便敢说这样的话了?”
  “不敢,不敢,的该死……的这就去把弟兄们都叫上,去寻大将军。”
  “不必了。”北顾道,“我一个人去就是。”
  “可那地方忒邪门了,您要是也没了音信,这大营里还有谁能做主啊……”
  北顾心里隐隐有数,嘴上却道:“我自有办法,你们去了也只是帮倒忙。”
  这些人记起关于北顾的种种传说,再加上对白羽林的恐惧,便也没坚持着要去,只让北顾万事心。
  北顾孤身踏入白羽林,枝头栖息的乌鸦听见动静,竟没飞走,只乖乖立着不动。北顾很快瞧见地上散落的羽毛,毫不犹豫地顺着这牵引向前走去。
  一路过来,北顾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浓烈的血腥气仍未散去,大群的苍蝇四下窜着。他粗略扫了几眼,没看到那抹熟悉的红,便稍稍放心,继续朝白羽林深处走。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见一片幽幽灯火如流萤般在林中闪烁。北顾放轻了脚步靠近,发现那竟是十几座帐子,看样子像是北溟军在林中的据点。他们的篝火已熄了,酒香还在空中弥漫。许是抓来了东源的大将军,他们得意得紧,还庆祝了一番。
  北顾径直寻到最中间的帐子,就听见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话?”
  哪怕不认声音,光听这股傲气,北顾也知道那是谁。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被困在这,要想再出去可就难了。把东源的事情给我说清楚,兴许你还能死个痛快。”
  “我倒想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不痛快。”南望冷冷道。
  这句话才说完,帐中便传来几声巨响。
  帐帘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北顾透过这点缝隙,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南望。她脸上满是血污,衣袍上染着深深浅浅的红。蒙面人正拿了鞭子往她身上狠抽,长鞭挥舞间依稀可见被震落的盐粒。
  “头儿,您悠着点,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会长老来了可是要生气的……”旁边有人劝道。
  鞭子落下的声音却不见变,“怕什么,留他一口气吊着便是。”
  每挨一鞭,南望都疼得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她仰起头看向帐中挂着的灯,那点光线扩成了一片刺目的白,脑中也开始嗡嗡作响。
  忽然,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带进一阵清风。
  蒙面人开口便唤,“长……”再细看,却怒道:“什么人?”
 
 
第17章 
  北顾缓步踏入帐中,一袭玄衣如化不开的浓墨。
  南望转头看去,倒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说:“把他放了。”声音冰凉如冬日里的湖水,她却听得眼眶微微发热。
  “放了?你怕是要把自己也交待在这。”蒙面人扔下长鞭,拔出腰间的刀。
  南望没看清北顾是怎么闪避开的,只知道他几步便来到自己身旁,抬剑砍断了那些绳索。
  突然的放松让南望脚下一软,幸好被北顾及时扶住。南望抬眼,正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又听得他问:“你如何了?”
  南望咬咬牙站稳,手扶上剑柄,“不大好,但还是能把这里的人全清了再走。”
  北顾哭笑不得,“你倒是说得出这话——”
  话音未落,就见一群蒙面人涌进帐中,多余的话也没有,摆开架势便齐齐冲了上来。北顾才对南望低声说了句“心”,便回身刺死了一个敌手。
  南望上过许多次战场,且作为将领常常被针对,对这样的局面自然不陌生,可她却为北顾的敏捷身手感到惊讶。在松雪岭上被北顾反救的那一回,她就看出他的身手该是不亚于自己。如今看他在这样的阵中穿梭自如,便更觉这位大国师委实深不可测。
  南望的剑术师从叶舟。人心如何,剑术便如何,是以她的每招每式都和叶舟一样,透着浩然正气。可北顾那剑法却不知出自何处,十分狠辣刁钻。
  二人互相照应着,虽然勉强能击退这些蒙面人,但南望刚受了重伤,是强打着精神忍着疼在搏斗,所以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可还能撑住?”背靠背时,北顾环视着剩下的对手,低声问南望。
  “能。”南望也不多话,只微微喘着气。
  “别逞强,速战速决。你顾好自己。”说罢,又是一片混战。
  那领头的蒙面人又再次缠上了南望。南望想得清楚,知道这样拼下去她确实不敌对手。于是在下一轮交手中,她的反应故意慢了半拍,挥剑稍微有些迟。
  蒙面人求胜心切,弯刀挥向南望的脖子,南望一个后仰险险避过。蒙面人的动作来不及收回,南望的剑却换了个方向,直刺他的心脏,且握剑的手习惯地翻转,伤口被搅出更大的口子。随后剑被拔出,带得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涌。
  蒙面人倒在地上,看向冷着脸的南望,竟然笑了,“东源战神的心计和手法……果然名不虚传。”
  南望也跟着笑,“若不是你不讲道理对我用了阴招,你会更早见识到这名不虚传的心计和手法。”
  “但可惜,你今天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东源……迟早会毁在北溟的手上。”说罢,此人的呼吸便彻底断了,眼睛却睁得很大,直勾勾看向另一边的北顾。
  北顾几乎是同时解决完了将他包围的人,站定后目光投向南望,见她看起来并无大碍,才终于松了口气。
  南望正要夸他几句,却见他的表情忽然一变,“当心身后!”而他手中的剑随着话音脱了手,朝南望刺过来。
  南望感到后肩传来一阵刺痛,回头看去,见北顾的剑正插在她身后倒地的蒙面人身上,而这蒙面人手里还握着一个竹筒,想来是吹箭。这暗器速度极快,即便北顾发现得早,南望也还是被伤着了。
  北顾快步赶过来,皱眉道:“你这次反应又慢了些。”
  南望正要为自己辩解,话未说出口就觉头晕目眩。失去知觉前,鼻尖传来的是清幽的梅花香。
  北顾架着南望往外走,才刚出了帐子,就撞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身穿玄衣,衣摆上以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两尾鲲正穿破云层,朝那轮皎月游去。
  “放肆!你杀了我们的人,竟还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老者厉声喝道。
  “你们的人伤了我的大将军,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如此不过是报应来得快了些。我不愿继续脏了手,您还是当没见过我们吧。”对待老人家,北顾的态度算好些。
  老者目光一转,看向帐中,见了地上那群躺得东倒西歪的人,再仔细看看北顾,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似即将干枯的油灯又溅起了星火,“你……你是……”
  北顾听这老者说得不像是疑问,心中便有些动摇。
  但他的语气却带了些傲意,就好像他知道自己是谁似的,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
  老者颤巍巍跪下,“弟子池珩,参见少宗师。”
  北顾已明白了些许,道:“不必多礼,让路便是。”
  “您不能走啊。”池珩似是想抱住北顾的腿,却又不敢碰他,“您可是璇玑最后一位传人,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一脉可就不保了啊……”
  东源上清,西渊溯月,南沧枢衡,北溟璇玑。北顾早就想到,若在东源寻不到自己这身本事的出处,那便与其它三个教派脱不了干系。
  他稳住心绪,问:“这是为何?”
  “您或许都不记得了。十七年前师父仙逝,掌门的位置悬着,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它。门派大乱之时您和荧惑被带出去避难,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池珩抹了抹眼泪,“先前西渊与东源大战之时,我听闻有人凭巧妙布局扭转战势,便猜是您。这般玲珑的心思,乃璇玑传人与生俱来的。我本想去寻您,可无奈这中间横了许多阻碍,无从寻起……”
  北顾好奇地听着这些陌生却又与他密切相关的说法,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道:“我虽一早便查出自己的来历,却也无可奈何。”
  “您不必顾虑太多,只要您跟我回了永夜城,陛下定会让您享尽荣华富贵……”
  北顾摇摇头,“我现已是东源清徽观大弟子。要同你回去,怕是难了。”
  “即便您已拜入清徽观门下,但您生是璇玑的人,自当是要回到璇玑的。”池珩连连磕头,“眼下虽有代掌门,可您一日不在,璇玑便一日不得真正的安生啊……”
  北顾的神情似有些动摇,嘴上却仍道:“我就这样跟你回去,便是我和这位大将军一同在此处不知所踪。若是这个消息传回东源,那边的人细查起来,只怕麻烦的事就不止一两桩了。”
  “那……”池珩也有些为难,“那该如何是好?”
  “你先不要声张,让我回去打点清楚,自会回来寻你。”北顾道。
  “可是……”
  北顾笑了笑,“我在外漂泊多年,查出了自己的身世却也如你所说,因隔着那重重阻碍而不能回到故土。如今与你相见,又知道了璇玑是如此动荡不安,那我自是要回家的。”
  “回家”一词听得池珩老泪纵横,连连道:“是,是……只是这大将军……”
  “我一并带回去。”
  池珩有些犹豫,“恕弟子斗胆问一句,这大将军对您来说有什么用处,您是非带走不可?”
  “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若是非要说的话……”北顾垂眸思索片刻,“用来吵架罢了。”
  对上池珩不解的眼神,北顾便道:“我将他带回去才好脱身。虽说离开了东源便是一了百了,但我这人,一向不愿落了话柄。”
  池珩再要开口,北顾便冷声道:“我知道你们留他有用处,可既想让我回去,还要他做什么?”
  “您说的是。”池珩慌忙道,“那,弟子便候着您。”
  北顾背起南望,没走几步,便想起一事,“他这是中了什么毒?”
  “寻常麻药罢了,不过剂量大了些,使出来是为了留住您。”池珩心翼翼地答。
  “他何时会醒?”北顾又问。
  “至多四个时辰。”
  北顾点点头,背着南望向外走去,步子竟还算轻松。他本以为这大将军只是看上去瘦了些,却没想到这样轻。若是南望醒着,北顾定是要酸几句的。
  这会儿虽然没酸成,他却能感到南望的呼吸拂过耳畔。气息平稳,让他稍稍放心,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一抹笑。
  而跪在原地的池珩看向北顾离去的背影,眼中带了复杂的情绪。
  南望醒来时,先听见的是枯枝落叶被踏碎的声响,却没感到脚沾着地。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到自己正由北顾背着。那阵清幽的梅花香掺了他的体温,嗅得她脸颊发烫。
  她本想收回搭着北顾的肩的胳膊,却不大稳当。后想抬起头,不让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背,可这样脖子委实累得慌。
  “你……”南望清了清嗓子,又一下忘了本想“你”些什么。
  就听北顾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来。”
  南望像是得了提醒,“对,你把我放下来吧。”想想又补了句:“别扔,怪疼的。”
  “……”北顾默了默,“你浑身上下都是伤,麻药的劲又没过,怎么走得了路。”
  “不打紧,我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浑身……”南望险些咬了舌头,“你怎么知道我浑身上下都是伤?你都看见什么了?”说着就开始挣扎着下地。
  北顾背着她走了许久,本就有些乏了,也耐不住她这样乱动,便松了手,却又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亲眼看见你被他们绑起来打惨了,才这么随口一说。就算不是浑身,那也差不离了。”
  南望愣了半晌,才一声“哦”。
  北顾又续道:“再说你男子汉大丈夫,即便真看了便也就看了。你这反应,倒像个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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