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无所谓,城市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样,她所在意的,不过是里面的人罢了。
因现在还未到意大利的上班时间,沿着记忆往目的地走去的途中,她只碰到了些早起晨练的人。他们都下意识地对一身黑西装的她进行了避让,让她一路走得十分顺畅。
从地处城郊的彭格列本部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后,她又走进了一处较为偏僻,建筑破旧的老城区。确认了自己后面没跟什么尾巴后,她熟练地在小巷子中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面前。
拉开那扇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的铁门,刚步入院中,她就收到了热烈欢迎。
“纱来来了!”在不知哪个眼尖孩子的这一嗓子后,在院子里跑步的,在屋子里躲懒的孩子都不顾后面大人的呼喊,往她这边冲了过来。
“纱来你今天来多久?”
“纱来你上次教的背摔我学会了!”
“纱来我做了饼干你吃吗?”
......
看着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她头一次理解了古时东方皇帝的苦恼。
这么多可爱的‘美人’,她该挑哪一个呢?
“好了,你们是想这么围着纱来过一天吗?散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让这群孩子如鸟兽散开,就连喊得最起劲的那几个孩子也只是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几眼就转身就跑,可见声音主人的威信。
“早上好院长,看来你前不久的感冒完全好了。”刚摆脱甜蜜烦恼的她,笑眯眯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老妇人敲了敲落在最后孩子的脑袋。
“早上好,纱来,你今天是来陪这些小鬼玩的?”把孩子们都赶开后,这位面色红润的院长大步走到她面前,一点也不像年近七十的老人。
“嗯,今天应该能陪他们玩到傍晚。”上前一步挽住了这个和蔼老人的手臂,她顺手把一个信封塞到了她的口袋,“马上入冬了,给孩子们买点新衣服吧。”
“好,别的我也不多说,纱来你要先去看看新来的孩子吗?”
“当然,最近新来了很多孩子吗?”
“其实就一个,不过算是个问题儿童了......”
这样的对话,她每次来这个孤儿院都会上演一次,她会去认一认新来的孩子,然后再和大家一起烤个饼干,教他们两手防身术。和孩子们待在一起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所以这一般是她难得的放松时间。
但接下来,当她来到一个狭小但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房间,看到那个吃着苹果的小男孩后,她放松的心弦瞬间绷紧,一瞬间溢出的杀意让旁边的院长都对她侧目。
匀称的体格,麦色的皮肤,挺拔鼻梁两侧的泪沟,还有那银灰的发色与红色的眼睛。
像......真的是太像了......
她没有回应院长疑惑的眼神,走到那个男孩面前微微弯腰,柔声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异能力——【世相】发动——
疑惑的小男孩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在大脑内自动搜索起了这个好听声音所问问题的答案。
“我的名字是安德烈,我原来一直和母亲住在花街,她最近去世了才把我托付给了院长。”
花街......母亲是妓/女......但那个死去的女人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给他取了安德烈这个名字又没给他姓氏......
“他母亲是原来我照看过的一个孩子,心思不坏,如果我知道她也在巴勒莫,肯定会拉她一把。”院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也阻止了她进一步问下去。
这个面色和蔼的老人走过来重新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房间,在楼梯口的阴影处,平静地告诉了她她想知道的事情。
“她临终前喊了我过去,说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穿军服的叫安德烈的男人,但她也就只陪过他一晚,不知道其他关于他的任何事情,甚至连他的长相都不怎么记得。”
“她说男孩子长大肯定会渴望父亲,所以让我帮忙留意,有缘碰到那个男人他又还是单身的话,就告诉这个孩子,让他自己选择。”
“纱来,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孩子的父亲有什么样的过去。”
“但我希望你记住,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仅五岁的孩子。”
五岁......她最小的妹妹,咲乐如果活着,现在也五岁了吧......
她什么也没说,回了院长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后离开了孤儿院,抬手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那个花心医生的诊所。
“安德烈纪德的DNA样本,我记得我存过一份在你这。”推开大门后,她把一个装有银色头发的塑封袋拍在了那个张开双手向她迎面冲来的人脸上,“帮我把它和这做个亲子鉴定,要快,价格随你开。”
“小纱来你真冷淡,一上来就谈正事。”那个顺着她的力道倒在地上的花心医生语气懒洋洋的,“亲子鉴定我这至少要三天,你三天后来拿吧。”
“这样,那我现在回去和骸聊一聊你上次调戏库洛姆的事情好了。”
夏马尔:“......”
他不过是口头上习惯性调戏了两句啊!为什么到她嘴里就完全变味了,而且今天是这个鬼丫头的生日,六道骸十有八九会回本部给她庆生,他又一向十分相信她......
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夏马尔,无精打采地告诉她六个小时后再来,然后转身往地下室走去。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她除了出门草草地吃了顿午饭,就一直呆在这个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小诊所,怔怔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没过多久,夏马尔从地下室走了出来,往常吊儿郎当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DNA位点都能对上,相似度99.99%,从医学角度来判断,这根头发的主人,确实是安德烈纪德的亲生儿子。”
......
然后夏马尔应该还说了什么,但她已经没有听的心情,直接甩开他的手冲出了诊所。
回到城区后,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的想到了一年前,她第一次接到出国任务的事情。
虽然只是去暗杀几个叛逃的中级成员,但因为地理位置是在黑手党聚集地——西西里首都巴勒莫,临走前被织田作拉过去说了一长串话。
幸助,克己,优,真嗣,咲乐他们五个也都担心得不得了,还跑去神社给她求了一堆护身符。
武运昌隆,平安健康,连官运亨通这种都有,让她哭笑不得。
然后例行和太宰拌了两句嘴,收下了红叶大姐头和中也一堆忠告与经验之谈,她一个人前往机场来到了意大利。
完成那个任务用了十天,因为是异国,花的时间比她预料的多了不少。随后她本想立刻返回,却接到了一通电话,一通让她的世界陷入黑暗的电话。
“那五个孩子死了,织田作也死了。”
“Minic,一个欧洲的异能组织,杀了孩子们。织田作为了给他们报仇一人杀进了那个组织老巢,杀光对方全员后和他们首领安德烈纪德同归于尽。”
“虽然很想告诉织田作已经报完了仇,但是你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这件事,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一手操控的。”
“他通过坂口安吾的牵线与特务科达成了协议:他消灭政府的眼中钉Minic,政府给他异能开业许可证。”
“顺便一提,安吾他是特务科,Minic,港口黑手党的三重间谍。”
“留在巴勒莫,纱来。虽然我不知道他此时派你出去是基于什么样的心里,但你现在不是特务科或者港口黑手党中任何一方势力的对手。”
“织田作死前让我告诉你,要记得你们之间的约定。”
“好好活下去,纱来。”
太宰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说着让她难以理解,不想理解的话,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她世界里的光。
但她没有崩溃,她很冷静地收集了所有Minic欧洲残党的信息,花了一个礼拜制定好了计划,然后一人摧毁了他们位于西西里南部的总部。
那一战,最后让她与不知道出来干什么的骸碰上了。
然后,这个和她共度了悲惨童年的小伙伴把筋疲力尽,狼狈不堪的她捡了回去,带回了彭格列,让她遇到了Boss,那个被骸吐槽为天真到愚蠢的现任黑手党教父。
她觉得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时的情景。
当时她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有人敲了病房房门,她没有回答,那人便道了声“失礼了”,旋开门把走了进来。
当时是正午,巴勒莫灿烂到刺眼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漫进来,照在了那个棕发青年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蓬松的棕色短发自然地立起几个棱角,五官不像意大利人那么深邃,却显得格外柔和。
但最让她注目的,是他藏着无限暖意的金棕色眼睛。
该怎么形容呢?
如果说太阳的光可以照得你身体暖暖的,那么这个人的目光,则可以照得你内心暖暖的。
“我是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纱来,你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彭格列?”
现任黑手党教父,彭格列十代目,是这么年轻,这么......温暖的人吗......
跟在太宰身边学了那么多年,她早已学会如何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下个粗浅的定义。
她面前这个青年,西服西裤都没有一丝褶皱,明显是出门前有被精心烫过,但右手袖口处却有一道浅浅的压痕。这种垂感良好的西装,这种浅浅的压痕一般过个五分钟自己也会消失,所以这位彭格列十代目,是在进这个病房前不久,在医院的走道上扶了哪个病人一路,才留下了这个压痕。
“是太宰拜托你来的吗?”
面对现任黑手党教父的亲自邀请,她没有从病床上站起也没有弯腰表示感谢,只是坐起来回了一句反问,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
“诶,不该猜是骸......啊不对......算了,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他像是想到了自家雾守对彭格列一贯的态度,苦笑着摇了摇头,完全没介意她的态度,像是在和同龄人对话一般,自然地接着对她说:
“是的,太宰他还让我转告你‘试试看到做一个好黑手党,至少变得比我强后再回来’。”
她:“......”好黑手党,还真是个新鲜词汇。
虽然这位彭格列十代目上任后的一系列做法她也略有耳闻,但终究还是黑手党,会有很大差别吗?
“我的老师Reborn现在就在彭格列总部,他最近没什么任务,你有兴趣可以和跟着他学习。”
世界第一杀手Reborn!那个教出了跳马迪诺和彭格列十代目的Reborn!
不需要过多的思考,她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中下床,左手握拳置于左胸,面对那个棕发青年弯腰行礼。
“Boss.”
然后,她就成为了彭格列的一员,幸运地被Reborn老师收下当了关门弟子,跟随他学习枪术,体术,谋略。
同时,在这段时间,她也有渐渐地了解了她这位便宜Boss,而且相处地越久,她就越为对方所折服。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温柔也是一种强大。
Boss他不喜欢战争,或者说他不喜欢黑手党。但每次家族遭受危机,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紧锁双眉,如祷告一般地挥舞双拳,温暖的大空火焰将敌人拦在外面,保护住他们。
她加入彭格列后听说了不少八卦,其中就包过当年还是个废柴国中生的沢田纲吉,是如何在Reborn老师的训练下成长,为了保护和自己一样陷入黑手党世界的伙伴而变强,最终又是为了他们接过了彭格列十代目这个名头。
她知道Boss不喜欢黑手党,但她更知道Boss比谁都要爱彭格列家族里的每一个人。
看起来很矛盾的两个事情,但因为是出现在Boss身上,又显得格外合理。
不过说起来,彭格列本身就是个奇特的黑手党。当她收到那张写着彭格列守则的羊皮纸时,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哪个国家军队的守则。
毕竟,不准强迫不愿意的女人或男人,不准对无辜之人下手这种条规,怎么看也不像是黑手党的守则。
说起来,上面还有这么一条规定:罪不及无辜妻儿。
其实这是一条一直被家族里一些长老反对的规定,听说Boss刚上任的时候,就有人想乘他还未熟悉家族事务,借此废除这条规定。结果不用说,这人自然是被狠狠地打了脸,险些连长老席位都没保住。
这条规则,明显是为那些暗暗在外安置妻儿的黑手党成员所制定。他们不愿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这一面,便伪装成普通人,常年借出差之类的借口在家族与家庭间往返。
但无辜这个词,往往是主观的。
Boss他认为这些人的妻儿完全和黑手党不沾边,不应该被卷入这个黑暗的世界,禁止家族成员对他们下手。
但对于那些与这些人有同伴,血亲之仇的人来说,这些人的妻儿与他们一样有罪,再者,谁能保证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不会听说了这件事再辗转来向他们复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原本,她是站在Boss这边,毕竟她觉得如果真的被复仇者杀了,那也是自己自身实力不足所致,怨不得别人。
但现在,在知道了安德烈纪德的儿子是谁在哪后,她的内心生出了无数种想法:那个男孩的体格看起来十分适合习武,他未来如果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像他父亲一样,卑鄙地对她身边的人下手。所以,她为什么不在现在杀了他,永绝后患。
要杀他的理由,她可以列出很多。杀了他不被发现的方法,她可以列出更多。被压抑了一整年的阴暗心思在这时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开始在内心模拟构建,一个最完美的暗杀计划。
那一天她在阳光下走了很久,像是走遍了整个巴勒莫,最终在太阳西沉时再次来到了孤儿院。
她这次没走正门,她绕到了这座给她带来过无数欢笑宅院的后面,等了几分钟后通过随身携带的绳索翻到了三楼的那个房间,打昏了那个刚刚吃完晚饭回来的小男孩,带着他离开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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