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她预想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在老城区阴暗的巷子里,借助一盏破旧地一闪一闪的路灯,她怔怔地盯着那个小男孩发呆。
她可以想象,他长大后,一定会长得很像他的父亲。很可能会因为身体素质优异去参军,军队里说不定就会有认识他父亲的人,然后他会知道自己的部□□世,然后他会去寻找其他被隐藏起来的身世......
对她来说,他的父亲杀了她的父亲;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的手慢慢地伸向了他的脖子,握住后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人攥紧了手腕。
“纱来,我很失望。”那双她最喜欢,总是从里面贪婪地汲取力量的金棕色眸子,此时充满了失望地看着她,没有了以往的温暖。
她黑暗生命中燃起的第二道光,就这样熄灭了。
第五十二章
“纱来,我很失望。”
我很失望......
失望......
猛地睁开双眼,看到棕褐色的木质天花板,以及耳畔机器的嘀嗒声,纱来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黑色的瞳孔如上好的墨玉,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涟漪。
“吱吱——”
猴子?
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后,她看到了那个站在仪器显示屏旁,跳着对她挥手的猴子。
她记得这只叫‘纳斯’的猴子,是船医瑟吉的,它这是被留在这照看自己了?
扫了眼周围的布置,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佛斯号医务室里的纱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不出意外地发现它们都被好好地处理过。左小腿打了石膏后被绷带绑成了木乃伊状,这么做的那个医生,很明显是想禁止她用左脚走路了。
拿起床头的那根拐杖,还没等她为医生的贴心服务赞叹一会,木门猛地打开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纱来!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纱来:“......”
她这次应该就睡了一两天吧,怎么这人比上次还要紧张。
但很奇异,香克斯这紧张兮兮的情绪,让她被噩梦反复折磨的内心缓了过来。双眼浮上了无奈的情绪,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言语中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随意:
“我说过这是我能力副作用,不碍事。不说这个,我昏过去后事情怎么样了?”
要说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什么不满,就是如果使用过度后会因精神不支陷入昏迷,旁边要是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就容易陷入敌手,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没什么大事,那群海贼还没离开码头就被耶索普狙击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被库克收拾干净了。”香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杵着拐杖单脚走路的纱来,就像她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莱特和雷特被我们关押了起来,等着你醒来随你处置。那个小女孩早醒了,现在在山洞里和耶索普他们一起玩得十分开心,就是她父亲——”
香克斯顿了顿,随后才接着说:“卢克现在被小镇的人看押了起来,还没决定好要如何处置他。”
莱特,雷特在他们手上,卢克在小镇的人手上,无论怎么看,这都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就是小露比......这个孩子,以后的处境恐怕要尴尬了......
“罪不及无辜妻儿。纱来,我不阻止你复仇,但我想你也不愿意敌人将你身边与黑暗世界无关的人卷进来,当做人质。”
想到Boss最后对自己说的话,纱来杵着拐杖的手攥紧,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眼神渐渐坚定。
把床头柜的枪套绑回腰带上,她走到房门口,对上香克斯担忧的目光,笑着问道:“我想先去看看莱特和雷特,可以吗?”
香克斯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只好点头同意。压着她去餐厅吃了点东西后,带她往佛斯号的牢狱走去。
一路上纱来像是心情良好,笑眯眯地和碰到的伙伴打招呼,但一走到牢狱门口,看着铁栅栏内两个连手铐都没带,在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扳手腕的两人,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变成了面无表情。
“玩的很开心啊,你们两个。”
感叹句被她这么平铺直叙地念出来,让栅栏内的两人后颈一凉,迅速放开对方的手腕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的一男一女,目光又恢复了平静。
重伤了红发的同伴,在压倒性实力差下被俘后,他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债主,他们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但唯有一点,卢克那个家伙,绝不能放过他!”
哪怕是成了阶下囚,莱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依旧是凶巴巴的眼神以及不客气的语气,看得出来他对讨敌人欢心从而活下来这种事情,一点想头也没有。
他旁边的雷特虽没说话,但也以眼神表达了赞同。
但他们没想到,栏杆外那个看起来一戳就倒的少女,面对他们充满觉悟的这一番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咳咳,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们。”咳了两声,在里面两人脸色变得和铁栅栏一样青前,纱来笑眯眯地继续说,“不过眼见为实,卢克的下场,你们亲自去确认,不是更好?”
一直在后方充当布景板的香克斯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了一眼牢内那两个明显比他还要震惊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了不少。
***
“......我就是去镇上,这两人也都套上了手铐,你们三人有必要全部跟过来吗?”
在暴风雪中,纱来看着跟在后面的五个高大男子,内心十分无奈。
她也没打算逞强,跑去找了和她关系最好的库克陪她一起去。结果不知怎么,和她一共还没说过三句话的艾克欧听到了,表示他也要跟着去。而从她今天醒来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香克斯,表示船上根本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情,他也要去。
虽然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但总觉得有点心疼贝克曼,他大概是这个海贼团唯一认真管事的人了。
发现他们三人都是一副你说你说,我听着但坚决不往心里去的模样,纱来也就懒得多说,扭头继续赶路。
至于那两个被押送的人,面对如此豪华的护送内容是什么心态,那就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了。
心态良好的纱来,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小镇的酒厂门口,靠着香克斯的脸畅通无阻地走进大门后,就被眼前浩大的迎接阵容给弄得一愣。
本来酒厂一进门是个小型展览厅,墙上挂着不少关于冰酒以及酒厂成员的介绍。上面的信息酒厂成员自是早已烂熟于胸,平时几乎无人会来这个房间走动。
但现在,像是约好了一般,酒厂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楼梯,电梯口出现,走到大厅中间,用戒备的眼光看着他们
反映这么大......看来莱特,雷特这两人,虽然一个整天凶巴巴的,一个支吾吾看起来没什么主见,人缘倒都意外地好。
发了会呆,在人差不多来齐后,纱来看了眼香克斯,得到他你随意的眼神许可后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两个神色感动得像下一秒就要抱头痛哭的阶下囚,苍白的小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这二位虽是岛上的住民,但他们为了报仇想要伤害无辜孩子的性命,所以我们将他们拿下,各位有异议吗?”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了陈列室的每一个人耳中,没有人对此作出回答,酒厂的员工们站成三排,默默地看着门口的人,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抗议。
“恶魔的孩子,哪里无辜了,说到底还不是想给自己报仇。”站在后排角落里的一人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小,小到站在前排的人都听不见。然而,此时站在门口的,是六个非正常人。
“当初我把海贼旗给你们的时候就说过了。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但唯独我的同伴,绝对不许你们伤害。”站在最后的香克斯没有动,他就站在那里,沉声道,“现在我要杀了这两个要杀我同伴的人,你们有异议?”
同样是问句,但香克斯毫不客气地这么一说,酒厂的人大都露出了不甘但无力的神情,他们咬牙低头,无人再发出声音。
而红发海贼团这边,库克,艾克欧像是对自家老大间接性正常早已习惯,表情没什么波动;纱来则是嘴角上扬,对香克斯突如其来的扮黑脸十分欢迎。
她手中绳索一扯,把那两个被铐着的人扯上前,眼神在那些因听到锁链声而抬头的人面上扫过,在他们再次低下头前开口道:“你们想要他们的命也很容易,拿被押在这里的卢克来换。两命换一命,很划算吧。”
这一番话下去,酒厂的人们终于淡定不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有犹豫和挣扎。
“开什么玩笑!”
莱特的一吼,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种死不足惜的人渣,在让他品尝过这世间所有可怕的事情前,怎么能放他离开!你们要让他活着,让他永远活在地狱里!”
......嗓门真是够大的。
揉了揉自己被震地发痛的耳朵,纱来看着对面那些满脸激愤的人,还没想好该怎样把这出戏借着唱下去,那个她不怎么熟的艾克欧开口了。
“卢克这个人,是因为我觉得他和我们伙伴受伤没什么关系,不愿让他来佛斯号上浪费粮食,才交给了你们。现在我们的同伴对这个人有兴趣,还提出了丰厚的交换条件,你们有异议?”
又一个疑问句,再次成功地履行了黑脸的职责,让酒厂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良久,那位最年长的老者拍了拍了一个中年女子的肩,在她不情不愿走进电梯离开后,他转向他们问道:“我们当然不敢有异议,但冒昧一问,这位姑娘为何要那个......商人。”
纱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就被大门打开的声音打断。
“纱来姐!我来找你玩啦!”清脆的女童声中带着纯粹的快乐,与这个展览厅现在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露比迈着小短腿,从香克斯他们几人的腿缝中左穿右穿,准确地扑倒了她的目标——纱来的腿上。
“咦,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莱特和雷特还被锁了起来?”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看到室内这全员集合对峙的状态,露比脸上欢快的笑容渐渐消失,害怕地揪住了纱来风衣下摆。
“情况有点复杂,总之就是我们之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所以才聚在这里。莱特和雷特是因为做了错事,所以被锁住了。”一把抱起了忐忑不安的小露比,纱来瞪了一眼后面悄悄溜进来的耶索普。
“呃......那个......我也是没办法。”耶索普贴着大门站着,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往纱来他们这边看,“接电话的那个人嗓门大了点,把纱来醒来的事情吼得全山洞都知道了,她又闹着要来......啊啊啊!所以说为什么要我负责带小孩啊!”
你不是最喜欢说自己有一个超级听话可爱的儿子吗?作为在场唯一有孩子的人,孩子不给你带给谁带?
在场的红发海贼团成员,全部对这位天天儿子儿子不离口,却没办法搞定一个六岁小女孩的人,投去了一个鄙视的目光。
第五十三章
“那个......纱来姐,我不能来吗?”见耶索普这幅崩溃抱头的模样,被纱来抱在怀里的露比缩了缩头,小声地问到。
纱来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了一瞬,但还是坚决地说:“嗯,因为我们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情,小露比你先去楼上休息室玩一玩吃吃葡萄,等我们处理完后再去找你怎么样?”
说完纱来把露比放回了地上,用眼神示意耶索普赶快过来接手把人带走。
但他们没想到,就这一秒的耽误,刚回到地面的露比就往对面酒厂人员那边跑去,让已经瞬间来到她后方的耶索普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格雷普爷爷,我爸爸在你们这里吗?耶索普说他有事离开了岛,我不信,他说好了和我一起去山上摘白葡萄的。”露比边跑边说,跑到那个年长者面前时被自己的裙子一绊,瞬间往前摔去。
而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本已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想蹲下接住她,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保持站立的姿势没动,眼看着她就这么往地面摔去。
不过,预料之中的摔倒声并没有传来。
“老爷子,想做什么就做,半途而废可不好。”
耶索普单手抱着那个折磨了他一整天的小女孩,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回头往伙伴处看去想要赞赏,结果只得到了一堆瞪视。
纱来干嘛对他做口型说快走,又没有什么外人要来,虽然电梯里是快载着两个人到了,但感觉就是和酒厂员工一样的普通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叮咚——”
随着电梯的开门声,一个脸上有不少淤青的中年男子像是被人推搡得踉跄了一下,一瘸一拐地从电梯内走出。
事已至此,纱来只好压下自己一剑刺向伙伴的冲动,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引发了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
脸上伤痕没有增多,这些在这个小岛上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果然单纯,即使抓到了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也没有动刑。不过从他脚步虚浮,嘴唇开裂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没给过他吃喝,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善就对了。
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后,纱来便淡定地往香克斯身后一缩,在他们困惑地转眼看向自己前,抬手堵住了耳朵。
“爸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呜呜呜——哇——”小孩子的声音尖细,所以又叫又哭的小孩,是所有人的噩梦。
离开家乡后已经很久没遭受过这种攻击的耶索普,此时觉得有一万只蜜蜂在他的大脑里跳舞,被闹的脑仁疼的他只好放开了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的露比,让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卢克那边跑去。
“没事,不哭了,爸爸没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卢克此时蹲下身子,带着手铐的双手环起女儿,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温柔的慈父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联系海贼屠岛的人。
偌大的展览厅,一时之间,只有小女孩的抽噎声,以及中年男子柔声轻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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