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墨的为人为官在各方面都做得相当完美出色,也受到了各方面的称赞,安然觉得大约安凌墨就对方太太和自己渣!
穿越过来几年,安然也隐隐约约地知道了,安凌墨当年本无意续弦,而是方太太自己闹着要嫁的。安然虽然才十四岁,但他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四了,年纪到了,男女之间的事,无需教导,便会无师自通。
想像一下,安凌墨每每午夜梦回,躺在他身边的女子是他屈于权势而迎娶的,他心头的不甘和愤懑可想而知,岂是一个“意难平”能形容的?
这口气噎不下去,吐不出来,哽在喉间,便不知不觉地冷淡疏离了方太太。
就算这样,安凌墨也并不算太渣,在这个只要条件稍好一点,男人就会纳妾的时代,安凌墨却没有纳妾,只在方太太回洛城生养安然的四年间,把个粗使丫头收了通房。从那通房生育了安浅秋,但到死都没有被抬为姨娘来看,安凌墨对那通房怕也没什么意思。
不是说安然能够理解安凌墨的想法,就表示他赞同安凌墨的做法,安然只是站在穿越人士的客观角度来看,安凌墨真的不算太渣。
当安凌墨把安然叫到他书房里去喝茶时,安然看着安凌墨一下子苍老瘦削的脸,微微一蹲,行了个福礼,道:“孩儿见过父亲。”这还是安然穿越过来,第一次称呼这个老男人为“父亲”,这一声叫唤,喊得自然而然,安然并不觉得拗口。
安凌墨把安然喊到书房来,当然并不是真喊去喝茶,只是想跟安然闲谈一下,借以盘查安然四年来的成长和变化。
他虽然把教养权下放给了方太太,但他丝毫没有对这个儿子放任不管的意思,他也跟方阁老一样,可以接受安然不成才不上进的事实,但总要求儿子不光要长大,更要成人。
听安然叫自己父亲,安凌墨正把茶盏放下的手略微顿了一顿,随即放下茶盏,指了指自己下首的椅子:“坐吧。然娘……小然……为父还是叫你阿然吧,听着自然一些。四年不见,你长高了,长大了……嗯,如今你大了,再行女子的万福礼怕是不合适了。以后,你就改行男子的揖手礼吧。”
安然想不到在方太太跟前错不得一丝半点的称呼和礼节,在安凌墨这里,轻易就破解了,他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地问:“真的?”
安凌墨淡淡一笑,依稀有几分往昔的儒雅模样,说道:“自然是真的。你以前小,由着太太把你当女孩儿养,也不打紧,现今你都十四了,十五岁就该束发了,是个小小伙子了,再继续把你当个女孩儿养着,怕把你养得扭扭捏捏,女里女气的,没点男子气度怎么在这世上立足?”
安凌墨一回来就神助攻,安然开心得飞起,十分狗腿地试探着叫了一句:“谢谢爹。”
安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生了错觉,似乎安凌墨翻了个白眼,但安凌墨很快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掩盖了一下,淡淡说道:“咱们官臣人家,叫父亲便罢了。”
然后安凌墨放下茶盏又说道:“为父从来不信算命的那个说法。唉,你娘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儿,又伤了身体,听了那算命的说法,哭着闹着求大家把你当女孩儿养,就怕你也夭殇了,委实可怜。你娘这辈子也不容易,将来,你要好生孝顺她。”
安然赶紧点头:“诺。”
随后,安凌墨便借着闲聊,问了安然最近的日常生活情况,安然也不隐瞒,说了自己被方太太带去贵妇圈子的聚会雅集上表演舞蹈的事。
其实安凌墨虽远在漠北,对家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大公子安靖越时常给父亲写信,告知家中之事,后来安浅秋开蒙识字之后,也学着给父亲写信,说些后宅琐事。
安凌墨听了安然的汇报,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末了只道:“你如今都十四了,少往妇人堆里窜,遭人闲话。回头我跟太太说说,把能推掉的聚会都推了,再莫接新的请柬,这舞不跳也罢,省得被权贵人家把你当个取乐的玩艺儿。”
早就知道安凌墨瞧不起舞者,光顾着爱惜自己的官声,他会这么说,安然一点不意外。只是安然也知道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再在妇人堆里厮混下去,极为不妥,便没有跟安凌墨争辩,垂眸应了一声:“诺。”
虽然儿子在妇人圈子里唱歌跳舞,还名声大噪,十分令安凌墨恼火。不过,当他提出不让儿子继续跳舞时,儿子没有争辩,十分乖巧地就应诺了,这又使得安凌墨心头十分受用。
何况,儿子明显长大了,成熟了,谈吐之间感觉增长了不少学问见识,不再是以前那种小孩子家家的羞涩胆怯模样,目光不再躲躲闪闪,声音不再细若蚊蚋,应对不再答非所问,语气不再惶恐不安。
相反的,安然在他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像个成年人一般地跟他侃侃而谈,声音,仪态,姿容都十分得体,这令得安凌墨心头暗暗欣慰。
只是安然的神态着实疏淡,除了最开始叫了一声“父亲”之后,后面还是称之以“老爷”,应答之际,也仿佛是跟某个陌生长辈对话一般,这又令得安凌墨心头微微有些酸胀。
安凌墨知道,因自己不喜欢方太太,就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儿子,自己对安然,少于关心爱护,吝于和颜悦色,只是一昧的要求他向兄长看齐,要求他优秀,这对安然不公平。
可他忍不住就要这么做,一边抱愧着,一边伤害着,导致父子俩不亲近,更多的过错是在自己这里。
第41章 江湖和仕途,孰远?
第41章:江湖和仕途,孰远?
作者:天际驱驰
分离四年,看着那个胆怯羞涩的小小孩童成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语言得体,进退有度的俊逸少年,安凌墨倒对安然生出了怜惜之情。
两人说话,安凌墨一直都颇为和霭,就算心头有时不舒服,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有时,安然说错了什么,他也没有喝斥,而是微笑着纠正,生平第一次尝试着在安然面前,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
安凌墨觉得,当初方太太提出,让他把教养安然的职责转交给她,真是个明智的提议。如果安然还是归他教养,他看见安然完全荒废了科举学业,只怕此时又要气得想暴起抽人了。
可现在,安然的教养不是他的责任了,安凌墨就比较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安然的现状,甚至还觉得方太太教养得蛮不错的。
对方阁老找了梁小峰梁王孙这么个饱学游历的士子来做西席之事,更是无比满意,还说等空闲了,要去梁府拜访梁小峰,以示感谢。
休假期间,安凌墨给安大公子安靖越主持了婚礼。安靖越二十一岁才成亲,在那个时代已经算是非常“晚婚”了。
其实,那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只是安凌墨一直在东北方主持监督丽龙八城的工程营建,安靖越是个孝顺的,说自己的婚事必要父亲到场主持,婚期一拖再拖,现下安凌墨终于回来,男女双方一合计,就赶着把婚事给办了。
安凌墨官升两阶,安大公子考取了秀才,又成了亲,安家可算是喜事连连。
早在纪蕴考取秀才功名的次年,安大公子不甘示弱,便也回林州老家报名参加了童生试(照规矩,童生试须得回籍贯所在地去考)。
安大公子在林州那个偏僻的小地方一举考取秀才,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这在林州一时传为佳话。
考取秀才之后,安靖越便回到了洛城,就在纪蕴外出游历之时,他已经由方太太出面,向国子监援例捐资,成为了国子学的监生。
安靖越看方太太不顺眼,看安然不顺眼,连带的,看方府也不顺眼。偏生方府养子纪蕴在书院里处处抢他风头,他也存了跟纪蕴攀比竞争之心,觉得纪蕴年纪比他小,却先考取了秀才,他便要在乡试上超过纪蕴。
然而,纪蕴其实并不在意乡试,考取秀才后,只在县学里挂了个附生的名,就开始外出游历了。
因为只要有了秀才头衔,就有了免除徭役,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这会让纪蕴在行走江湖时显得高人一等。
就在安大公子在国子监埋头苦读的时候,纪蕴带着青陌儿和青辞远两个,在大唐境内四处游历,增广见闻,开阔眼界。
在拜访宿儒名士,高僧大德的同时,纪蕴也向著名的江湖世家,武学宗门,地方豪强等投帖拜见。
纪蕴通常不会打出以武会友的旗号,只以后生晚辈的身份慕名拜访。这些世家宗门豪强的掌门人当家人往往不会轻易接见一个寂寂无名的后生小子,就算接见了,神情也十分倨傲敷衍。
纪蕴则十分谦恭斯文,一点没有脾气。不管拜见成不成,纪蕴都会跟他们门下的弟子们攀交一番,从这些门人弟子和下人的口中,了解江湖各家各派的大致情况,和江湖上的整体情况。
纪蕴便以这种温文迂回的方式,一步一步接近了解那个神秘莫测而又腥风血雨的江湖。
纪蕴不确定他要不要返回江湖,方阁老说了,让他自己抉择。
如果纪蕴选择放弃灭门之仇,方阁老会安排纪蕴像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那样,科举入仕,迎娶贵女,从此宦海沉浮,远离江湖。
如果纪蕴选择返回江湖,方阁老并不会阻止,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纪蕴想杀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方阁老对纪蕴手上即将沾染的鲜血,他让纪蕴发下毒誓一定做到:一,士君子以直报怨;二,得饶人处且饶人;三,不滥杀无辜。
这三条毒誓的次序非常有讲究。方阁老要让纪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他是一个深受孔孟之道儒家学说薰陶的“士君子”,不是那等不识字的草莽汉子,就算是复仇,行事也要符合士君子的行为规范,手上能不沾血,就不要沾血,把凶杀案交给官府处理。
其次,士君子心胸要开阔,能放下的要放下,宽恕别人,也是宽恕自己。
最后,对于不能宽恕又无法绳之以法的仇人凶手,也要做到不迁怒,不诛连,不斩草除根。
尤其最后一点,绝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士君子立世存身的根本,否则,就不配称之为士君子。
照说,纪蕴也已经十八岁了,早该议亲了。只是纪蕴一直不确定他是要返回江湖,或是步入仕途,方阁老便跟桂太君说了,不忙着给纪蕴议亲,要等纪蕴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再说,不然会害了人家女方。
四年时间,纪蕴一直在外游历,只小心地避开了荆州地界。四年的游历,不能说不辛苦,然而,纪蕴却乐在其中。
大约纪蕴骨子里就流淌着属于江湖人的热血,出来了,只觉得有种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舒畅感,比那在仕途宦海中沉浮,需要循规蹈矩,步步谨慎的做派,江湖更接近他的天性。
纪蕴也时常干一两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这种事在纪蕴不过是顺手而为,却渐渐地,在江湖中流传出一个名号来,叫秀才哥。
混江湖的差不多都是粗卑之人,差不多都是文盲。像凌肆那种略通文墨的,就可以号称文武双全。
如今江湖上居然出了个实打实考取了功名的秀才,委实太稀奇了,秀才哥三个字虽然是绰号,却充满了敬意。江湖汉子们跟寻常百姓一样,对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天生有股敬畏。
就连跟随在纪蕴身边的青辞远和青陌儿两人,因也识文断字,人送外号青氏双英。
这四年,纪蕴倒是常常写信,托驿站把信捎回洛城去,向方府报个行踪和近况。此外,纪蕴只在桂太君七十寿辰时回去过一次。
纪蕴久了没回洛城,没回方府,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跟方家人都变得生疏了。他除了像往常一样,跟长一辈的方疏桐方静石,以及平辈的方远方欢等人一起接待前来为桂太君贺寿的客人之外,很多时候,独坐在他自己的出玉轩里,默然不语。
纪蕴感觉得出来,他跟方家人,跟其他的读书人相处,越来越觉得不太融洽自在了。
桂太君七十大寿,安然自然是要献舞的。安然没有编新的舞蹈,就只是把前年那支《祝你平安》重新跳了一遍。
经过了两年的不懈练习,安然的身体和体力都有了大幅提高,又有三个配合默契的伴奏,因此,安然没有再把舞蹈分为歌与舞两截,而是把方阁老和桂太君请上舞台坐着,安然围绕着他们且歌且舞,又把无内容,无情节,单纯秀舞技的绸扇芭蕾舞加上了“孺慕”的情节和主题。
旧舞新跳出来,仍达到令人惊艳的效果。
事实上,很多舞蹈,并不是一编制出来就是经典,而是舞者在一遍又一遍的表演中,对主题有了更深的感悟,在一遍又一遍的修改中,使舞蹈越来越具有感染力和表达力,渐趋经典。
纪蕴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然跳舞,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在腔子里别别地跳动,十分不安。
此时安然十二岁了,眉目又长开了一些,身高也窜了一截,肌肉练得紧实,线条极之流畅悦目,整个人越发的清俊飒落了,再不是从前胆怯懦弱,顽劣惫懒,把他当成依靠,动不动就跟他撒娇发怒的小孩子了。
次日晚间,纪蕴避过耳目,悄悄潜进安然的清如院,本来这条路,以前他时常在走,只今日走来,总觉得有些偷鸡摸狗的意思,心头跳得特别厉害。
天知道,纪蕴行走江湖时,再险恶的形势,也不如今晚这般让他觉得心惊肉颤。
走到清如院时,天色已经黑尽,但清如院里灯光通明,人声乐音隐隐。纪蕴便隐身站在清如院门边一处树荫之下。
过了一会儿,纪蕴看见木尘引着阿辰走了出来,他知道必是要送阿辰回他在府外的住处。随后,听见粗使丫头禀告说热水已经烧好了,然后又见问凝托着一叠衣服送进了练功房,退出来之后跟抚菡凡一一起忙碌开来,一边自己洗漱,一边铺床叠被,准备歇下了。
纪蕴知道安然那练功房,当初修造的时候,就在练功房旁边修了一个小屋,屋里砌了一个扁园形,样子有些奇怪的池子,专门用来泡澡。他曾在那池子里泡过,感觉比浴桶更加舒服自在,还很惊讶安然怎么有这么精致的想法。
纪蕴便借着夜色的掩护,身手敏捷地悄没声息地几步就窜进了练功房,此时,练功房里没人,只在浴室门口的矮几上点着盏细瓷罩子灯,想是为了一会儿安然好照着灯出去。
纪蕴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了浴室,眼一扫,见里面只有安然,正闭眼泡在热水里,轻轻唤道:“然然。”
第42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
第42章:少年情怀总是诗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听出是纪蕴的声音, 继续懒懒地瘫在浴池里没动,只应了一声:“阿蕴,这晚了来干嘛?有事?”
这话问得寻常, 只纪蕴听着, 感觉安然其实要表达的意思是:没事别来找我。因为以前纪蕴时常有事没事就会跑过来, 安然从来没这么问过他。纪蕴随手把门反掩了, 几步走过去,说道:“我跟你一起泡泡。”
“啧, 你那里不是有大浴桶么?需要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泡。”安然嘴里嫌弃着,还是把身体往一边靠了靠,给纪蕴腾出个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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