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易拉罐,毫无犹豫地咕咚灌了一大口,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不害怕失控的感觉了。”
追野微微一怔,举起啤酒,在她的那罐身上轻轻一碰。
“那看来我今天一定得把阿姐灌趴下。”
火锅的白烟弥散开来,很小的客厅充斥着香浓的气息,但吃完之后这股味道就糟糕了。她支使追野把窗户全都打开。
结果,一只小蚊子趁着缝隙偷溜进来。
乌蔓诧异道:“怎么大冬天还有蚊子?!”
追野淡定自若:“放心吧阿姐,有我在,蚊子一般都来咬我。”
“蚊子也很喜欢咬我啊。你是什么血型?难道是O?”
坊间传言蚊子最喜欢咬O型血来着。
“我是B。”
“那我也是B啊。完了,蚊子指不定对我俩谁先下手。”乌蔓一拍脑门,“阁楼上有电蚊拍,你去拿一下。”
“咦,还有阁楼。”
小朋友眼睛亮亮的,三两步就从转角的楼梯跑上去,好半天才下来。
乌蔓已经在空中对着蚊子合掌无数次:“你怎么去这么久,我已经起了好几个包包了……”
追野的表情有一丝她品不出的怪异。
他慢吞吞地朝她走近,忽然张开手臂,动作迅猛的猎豹扑上他梦寐以求的麦田。
乌蔓被他扑得整个人后仰倒在了沙发上,手边的啤酒差点洒了一身。
“喂……”她恼怒地用手肘挡住他,瞪着他,“突然发什么神经。”
追野埋下脑袋,在她肩头轻蹭,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吃吃地笑起来,像个小傻子。
“我看到了。”
乌蔓纳闷道:“你是看到流星还是怎么的?”这么兴奋。
“《时代周刊》,你放在阁楼,我看到了。”追野撑起上身,细致地盯着她的眼睛,不允许错漏她脸上任何一种情绪,“关于我的那几页你翻了好几次吧,页面都有褶皱。”
“……”
乌蔓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转移话题就对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啤酒:“你再不起来,我倒你身上了。”
追野无赖地说:“倒吧。我跟着蹭你身上。”
乌蔓还是不想承认,随口胡扯:“工作室新招的人有你的粉丝,是她买的。”
“哪个人?我下次见见。”
“……”她被他磨得实在没脾气了,“我买的,行了吧。”
追野的表情却没有她预想得笑或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开心。
他轻轻拢起眉,将头挨到她心脏的位置,说了一句《断背山》里的台词。
“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他的声音隐下去,很低很低,“在你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在你一次次远离我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这么想。但我知道,我毫无办法。”
她的喉咙被不知名的沉闷堵住,好像那是他的情绪,被她一并感知了。
“生日那一次,你想送给我的,其实是一首诗,对吗?”乌蔓用手指轻轻梳着他后颈的绒毛,“我认真看完了你给我的书,稗子和稻子是不同的,我现在知道了。”
它们非常相似,却从根本上不同。
稻子是被春天迎接的庄稼,按部就班地长大,一路顺风顺水。
而稗子是长在农田里的一种恶性杂草,它必须和稻子争夺生存的养分。一被发现,就意味着夭折。因此稗子的生长非常动荡。
追野拱在她的怀中,享受着她的抚摸,闭着眼睛呢喃:“稗子是不是很卑鄙的植物?要靠抢夺别人的生命野蛮生长。不光如此,他还要抢夺别人的爱人。不然他只能独自一人,离经叛道地长在这个世界上。”
“可我不觉得你是稗子。”乌蔓放软语气,“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一片广袤的土壤,能救活快要奄奄一息的藤蔓。”
追野抬起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好像她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他救赎了一般。
乌蔓很少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刚说完一张脸就尴尬地泛出赤色,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结巴说:“你不是说带来了《败者为王》吗?拿出来看吧。”
追野立刻蹦起来:“我去拿!”
他兴致勃勃地从书包里拿出碟,关上灯,只留下电视机里的白色荧光。
乌蔓抓了一个抱枕在怀里,免得自己看到那段名场面时手足无措,她需要一个东西在手心里蹂/躏以便释放那股憋闷。
追野这回倒挺老实的,安分地坐在一边,像个被检阅作业的小学生。
他们一边看,一边喝着酒。当她看到他被Declan揍得奄奄一息时,心脏猛得一抽,易拉罐都被捏变了形,爆出酒沫子。
追野被她吓得浑身一抖。
她已经逐渐喝上头,脚边是一罐罐空的酒瓶,被她随意往地板一扔,稀里哗啦滚得到处都是。
追野只能一边帮她收一边有些后悔地说:“阿姐,要不……少喝点吧。”
她跑下沙发,醉醺醺地凑近电视机,指着Declan那张脸怒骂:“你虐待小孩儿,我要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追野:“……”
他确信她已经喝大了。
原来阿姐喝大的时候,会发酒疯。
怎么办,胡言乱语的样子看着更加可爱。
追野怀抱着满手的空酒罐子,站在原地傻傻地注视着乌蔓。电视机的荧光在黑暗中将她的侧脸照亮,她清透得像一只萤火虫。
乌蔓对着荧幕上的Declan翻了个重重的白眼,恼怒地摁灭了电视机。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她大着舌头说:“不看这么糟心的了,我要去看星星!”
她东倒西晃地往阁楼的方向走,追野赶紧把空罐子往垃圾桶里一扔,冲上去半搂住她,免得她在黑暗中磕磕碰碰,或者从楼梯上摔下来。
在他的保驾护航之下,她得以安全地上了阁楼。
只是很可惜,今晚不是什么花好月圆夜,天空像楼下那台被关掉的电视机,什么都看不见,只余一片漆黑。
乌蔓躺倒在她布置的懒人沙发上,扶着她的追野被一起带了下去,两人的四肢在天窗之下纠缠到一起,他的黑T被她扯皱,露出底下一块又一块的淤紫。
乌蔓的动作停滞了。
她傻愣愣地盯着那些伤口,嘴唇微抖。
盯着的眼神非常认真,认真到追野怀疑这一刻她的酒劲似乎过去,已经清醒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迷糊地胡言乱语说:“原来星星跑你那儿去了。一颗、两颗、三颗……”
她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的伤口,一块块地流连过去。
“怎么这么多星星啊,都数不完了……”
她从腰摸到肩胛骨,咬住嘴唇,忽然就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檐下猫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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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谢谢大家破费了,晚六点有加更!
亻衣鏵独家第 52 章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皮肤上时, 追野还以为夜空突然下起了细雨。
接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乌蔓在掉眼泪。
她的情绪转变得如此剧烈又不知所起,让追野刹那就慌了神, 连忙小声低哄:“怎么哭了?”
乌蔓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静默地流眼泪,像一条沿路流过许多岩石的山泉, 磕磕绊绊地流入平缓之地。但对追野来说,这细密的山泉却堪比尼亚加拉大瀑布,他是被兜头淋到的那个人。
他忍不住有点难过地想, 是不是阿姐还对郁家泽残留着眷恋。
虽然他认为郁家泽不是个好人,他不尊重他的阿姐, 因此他不值得拥有她。但两个人的事情,第三个人又怎么能够真的看清楚。到底乌蔓对郁家泽抱着怎样的感情, 他始终看不透,她也从来避而不谈。
但他们之间有过十年,是实打实的事实。
他其实也没所谓,对他而言,他只要往前冲就够了。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三次。被拒绝也无所谓,他要给她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让她无路可退。
他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快得降临, 虽然这结果不是他促成的。
——何慧语告诉他, 是因为郁家泽订婚了, 对象不是乌蔓。
所以她才下定决心离开的吧。
他虽然一直对自己说无所谓,但亲眼目睹乌蔓似乎是为他流下来的眼泪,他才发觉自己是那么那么介意。
就好像是明明知道春天快来了,他满怀期待地跳进水中, 河水没化开,他被冰砸得头破血流。
*
次日醒过来的时候,乌蔓发觉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脑袋还是在隐隐作痛,她失神地对着天花板发怔,心里嘀咕,原来这就是喝醉断片儿的感觉吗?她只记得自己在看《败者为王》,但电影内容讲的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至于后来的事,就更加没有印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粘腻,换了一套崭新的睡衣。
……他给洗的澡换的衣服?!
乌蔓心头一惊,有点不敢走出这个房间确认。
虽然在拍《春夜》床戏部分的时候,她也算半裸上阵,但这回……
她的脸色都绿了,心里懊悔不迭,醉酒果然还是误事,体验了一回她绝不想再来第二回。
乌蔓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推门出了房间。
门外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乌蔓定睛一看,居然是薇薇。
“蔓姐,您醒啦!”她正在玩手机,立刻把手机一放,指了指厨房,“我熬了粥,您赶紧喝点儿吧。”
“你怎么在这?”
“我昨晚就来了……”她遮遮掩掩,语气诡异,“追野哥给我打的电话,说您喝醉了,让我来照顾下您。”
“所以……”乌蔓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薇薇点头:“没经您允许我还是帮您清理了,不然睡得会很难受呀。您别介意哦。”
乌蔓垮下肩头,松了口气:“哦,没事的。”
她掏出手机给他发去消息问道:“昨晚回去的?”
那头几乎秒回。
“嗯,阿姐醒得好早啊。头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喝这么多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输入道,“我昨晚喝醉没出什么洋相吧?”
“当然有啊……我都拍下来了。”
“?!”
“删了!!”
“逗你玩儿的,阿姐喝醉的时候,很可爱。”
这后面三个字看得乌蔓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薇薇将自己缩在角落,观察着乌蔓时皱眉时而无语时而又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川剧变脸,不禁感叹,美女就是好啊,那边刚和有钱有势的大佬拜拜,这边转头就有年轻影帝深夜上门……希望自己三十岁的时候也能有如此艳福,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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