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想叫她嫁给赵贤,也有的是办法,赐婚、叫他们两相处一段时间培养感情,哪个不行,偏偏用了这最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连偀听她这样问,起初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道:“你以为我未曾向陛下提过?可他总说七皇子倾心于你,他不好叫另一个儿子夺人所爱,免得将来惹出事端来。”
她冷哼一声:“这样的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可却骗不了我,明明是他被齐贵人那个小妖精吹了枕头风,想要提携齐家,私底下早早便选定了他们家的女儿,等过了年,就要给他们赐婚。”
原来如此,陛下已经定了六皇妃的人选,所以,她才会兵行险招,想叫她与赵贤有了肌肤之亲,好顺势叫陛下给他们赐婚。
连草道:“您就是真的这么认定陛下会传位给六皇子?”
为何就不能是别的儿子?比如七皇子赵从,再不济,还有三皇子赵哲,为何她偏偏认定了赵贤?
连偀道:“他是先皇后的儿子,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
原来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连草想。
她坐下,看着连偀,轻声道:“未到最后一刻,任何事情都不会板上钉钉,姑姑,这个道理您不明白吗?”
连偀一愣,忍不住攥紧自己的衣袖。
是啊,如今不就应验了这句话吗?
六皇子废了,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成为一个太子,就算陛下愿意,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她颓然低头,感到万分灰心。
“姑姑。”连草走到门边,伸手触摸到耀眼的阳光,淡淡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从今以后您就只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而我只是一位普通公爵家的小姐,你我以后,再无干系。”
第28章 冒险
此话一出, 殿中立即没了声音,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连偀那张明艳的面孔此刻满是不可置信,她后退一步, 猛地将手撑在身后的紫檀木桌上,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她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连草转身, 身子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看着连偀道:“臣女记得贵妃娘娘的耳力很好,方才的话, 我就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吧?”
她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她出去。
连偀看着她良久, 面上的怒容渐渐消散, 突然捂着嘴笑起来,笑地花枝乱颤。
她笑够了, 抽出怀中的帕子,道:“本宫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 也和你一样,想什么都很简单,更受不了委屈, 若是谁欺负我,我就一定要以牙还牙,狠狠地报复回去。”
连偀顿了顿, 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连草的头发,将她有些乱的领口整理好:
“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什么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的,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方才的那些话,姑姑就当没听见,等你想好了,就回云溪宫吧,我等着你。”
说罢,不等连草反应,便收回手,快速抬脚出门。
一出了门,连偀便捏紧了手帕,闭上了眼睛。
方才在连草说出要和自己断绝关系时,她确实很是愤怒,可是很快,她便将自己心中的那股怒气按了下去。
如今和连草翻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对连家更没有。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连家留着这个女儿还有用。
连偀睁开眼睛,抬脚就走,没走几步,却见赵从在前头拿着水壶在浇花,她仔细地瞧了瞧,那是一大片的红秋葵,每一朵都跟她早起簪在连草头上的,几乎一摸一样。
连偀的脸冷得彻底,她可不信赵从是无心。
若是从前,哪里容得下他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可是如今,为了来日,她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连偀收回视线,抬起脚就走。
“贵妃娘娘。”
赵从却不让她如意,提着水壶过来,恭敬道:“您这是要走?”
连偀瞧着他这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冷哼一声:“不走,殿下还要留本宫用膳不成?”
赵从笑道:“儿臣是想,可二姑娘心情不好,便不留您了,请娘娘见谅。”
连偀瞧着眼前的赵从,竟觉得有些陌生,曾几何时,宫里人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无名小子,竟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敢公然与她叫板了。
她走到花圃边,伸手掐了一朵盛开的红秋葵,放在手掌心,道:“殿下可知,六殿下的身子废了,往后再不能孕育子嗣。”
赵从的神色未变,眼尾微微上扬,道:“哦?是吗,那可惜了。”
他明明没说别的,可连偀仍旧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喜悦。
她猛地转身,微微皱眉,盯着赵从的眼睛,道:“果然是你。”
她猜的没错,赵贤如今这幅样子,并非是自己身上的药性发作不了导致的,而是被眼前的这位看着人畜无害的人给害得。
赵从笑笑,没说话。
连偀道:“七殿下,本宫能轻易猜到的事情,想必陛下很快就能查到,六殿下可是见过二丫头的,如今她一转眼就在你这里,是个人都会怀疑是你下的手。”
她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直接将赵贤的身子给弄废了,往日,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赵从挑起眉毛,不置可否。
他方才自然是骗连草的,只要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便能猜出事情的原委,就算他真的打死不说,也是不顶用的。
陛下肯定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赵从垂下眼睛,浓密狭长的睫毛在眼下显现出淡淡的阴影。
怪不得前世白和朗被他的父皇厌恶,并下令罢黜他的官职,叫他永不许入朝为官,原来,是为了这个。
救命之恩,以及连累到白和朗的歉意,让连草和他之间的感情急剧升温,然后,便顺理成章地结为了未婚夫妻。
赵从捂着额头,低低笑出声来,眼角隐隐沁出一颗泪珠。
原来如此。
命运捉弄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爱人给弄丢了,如今,想起前世面对白和朗时的不甘,心里只觉得自己万分好笑。
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傻的傻瓜。
连偀虽从连草口中听说过赵从的疯魔性情,可如今亲眼见着了,还是觉得惊讶。
他知晓,自己知道是他害了赵贤,竟然没有害怕,反而好声好气地与自己说话,末了,竟还笑了起来......
烈日洋洋下,她竟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若不是他当真疯癫,那便是心思深不可测。
赵从笑够了,抬眼看着连偀,道:“贵妃娘娘,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瞧向自己寝殿的方向,淡淡道:“您想让儿臣劝二姑娘回去?”
连偀被他猜中了心思,道:“是,她是本宫的侄女,住在殿下的宫里本就不合规矩,而且......”
她淡淡道:“她走了,殿下在陛下那儿也好有个说辞,六殿下的事儿就都与你无关了。”
她摆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
他们都知其实赵贤才是皇帝看中的太子人选,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立他,无论是三皇子赵哲还是赵从都只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罢了。
身为棋子,平日无论做了多过分的事情,皇帝都可以不计较,可若是伤到了赵贤,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无尽的风暴,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连偀道:“如何?殿下考虑好了吗?”
她相信,赵从是个聪明人,定会做出一个聪明人该有的决定。
风吹起两人的衣袖,一旁的花朵在枝头不住摇曳,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不。”赵从缓缓开顾口,嘴角弯起:“二姑娘说喜欢儿臣这里,我怎么忍心不顾她的意愿,送她回去呢?我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连偀吃惊:“你——”
她如何都没想到,赵从竟拒绝了她,她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愚蠢还是说他痴情,为了连草的一句话,就要将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送出去,天下间竟还有这样的人。
连偀平复心绪,道:“殿下知道自己要付出怎样的后果吗?”
赵从笑笑,提着水壶走到花圃边继续浇花:“后果?儿臣不知,只不过,若是二姑娘能开心些,一切总是值当的。”
连偀道:“你真这么喜欢她?”
她原以为赵从不过是借着连草想要攀附上自己,好让自己未来的路走得更顺些,如今看来,倒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是真的,喜欢她。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有一个少年不顾危险地去保护连草,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一时间,连偀竟有些羡慕她。
赵从放下水壶,转过身来,道:“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呢?”
他喜欢她,喜欢了两辈子。
连偀垂下手,手里的红秋葵翩然落在地上,她将双手在腰前轻握,叹了口气道:“但愿你不后悔今天自己的决定。”
说着,便一撩衣摆,快步离去。
赵从在她身后恭敬道:“恭送贵妃娘娘。”
他慢慢转身,回到寝殿中去,却见连草正坐在窗前发呆。
天气炎热,放下的头发将她身上悟出许多汗来,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上,给她增添了几丝柔媚之态。
她听见动静,扭过头来,唤他:“殿下。”
赵从的心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入,他走到连草身边,找出一把扇子给她,随后走到她身后,用发带将她的秀发在身后扎起。
“还热吗?”赵从的手拂过她的鬓角。
连草觉得他的手指所过之处有些发麻,便缩了缩身子,摇头。
赵从弯身,却见她的左脸颊处有几道深深的手印,想是方才被头发给遮住了,如今才露出来,他眼神一冷,道:“她打你了?”
连草抬手去摸,轻轻嗯了一声:“就算是回报她这段时日的照顾吧,往后......便两清了。”
赵从瞧着心疼,拿冰块给她敷了脸,又找来药给她敷上去。
一边敷一边道:“她叫我劝你回去。”
连草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赵从的手指继续在她脸上涂抹,接着道:“我自然没有答应。”
连草抬眼瞧他,眼睛里含了一丝嗔怪。
赵从笑起来。
其实连偀说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前世发生在白和朗身上的事,今生就要发生在他的身上,甚至会更严重。
可是,他愿意这么做。
他要用这个'后果'将连草的心紧紧地拴在他的身上,就像前世他所期盼的那样。
赵从知道,这很卑鄙,也很无耻,但是,他没有办法,今生,他一要牢牢抓住连草,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离开他。
因为前世,他已经受够了。
正当两人默默无语的时候,突然见李年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见着赵从便跪下道:
“殿下,陛下派人来了!”
第29章 挨打
连草猛地转头瞧向赵从, 因为力度过大,后颈原本松散的发带掉落,秀发重新散开。
与她的惊讶相反, 听了李年的话,赵从倒是很镇定,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起身, 走到连草身后,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发带,然后抬手重新将她满头的秀发拢住。
连草抓住他的手腕, 神色有些紧张:“陛下此时派人来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查到赵从了?
她的掌心柔软温热,因为紧张, 赵从能感受到她手心里沁出的薄汗。
她在紧张他。
赵从嘴角忍不住弯了下, 抬手将她的手拿下来, 轻声道:“先弄头发。”
随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站好, 然后用发带将她的头发重新系好。
赵从瞧了瞧,觉得满意, 便道:“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要随着李年出去。
见他要走, 连草心里的不安更盛,她站起身,跑到赵从身前张开双臂挡着, 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按理说,陛下派人来找赵从是十分平常的事儿, 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贤出了事儿,陛下如今应当正在陪着他,可是却还有闲心派人来找赵从。
到底为了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连草上前一步,唤道:“殿下?”
赵从冲她笑了笑,道:“这个要等我去了才知道,左不过是一些小事,别担心。”
他越这样说,连草的心提得越高,陛下如今哪有心思去找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召他去,必定是为了赵贤的事儿。
她将手臂放下,道:“殿下,你若是打死不认,陛下会信吗?”
赵从愣了愣,须臾,才道:“不知道。”
连草咬着下嘴唇,眼圈有些发红。
她就知道,什么抵死不认账,依陛下的性情,压根就不可能会信,方才他是在逗自己开心,好叫自己心安罢了。
连草想了想,道:“我跟着你去!”
她去帮他说话,就说赵贤的事儿是自己干的,她跑出来后,遇见了赵从,然后才跟着他回宿明殿的。
这件事儿本与赵从就不相干,如此,也算是将自己欠他的人情给还了。
“胡闹!”
赵从听了,立时冷下了脸:“你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上吗?”
连草垂下头,道:“可,可你——”
赵从缓了缓神色,扶着她的肩膀道:“听话,在这里好好呆着,我会好好回来的。”
李年在一旁提醒:“殿下,陛下该等着急了,咱们快些去吧。”
赵从点点头,随后拍了拍连草的肩膀,跟着李年大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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