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您的辛苦没有白费。
李年又和杨洪说了几句,待他走远了,才转身小步跑回紫宸殿给赵从回话去了。
“真的?”赵从端着茶问。
“千真万确,陛下,娘娘她心里还是有您的。”就要看到帝后二人和好的曙光,李年也很是激动。
赵从放下茶杯,在殿里来回的走着,一向严肃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
可是没多久,他便脚步一顿,转头问李年:“既如此,她为何还不回宫找朕?”
“这......”李年被问住了,为怕赵从伤心,只能瞎编一个理由:“也许......也许是娘娘想再在家待一些时日,等过了年再回来......”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马上到年关了,哪有皇后在娘家过年的?就是再舍不得,也要回来了。
赵从轻撇了李年一眼,吓得他立时低头闭上了嘴巴。
桌上的沙漏在一点点流淌着,殿里静极了,赵从的身影被西落的太阳拉得老长。
“看来,不下狠招是不行了。”
李年刚想问这狠招是什么,便听赵从吩咐他道:“去找大将军,让他带话给皇后,就说......明日,朕就要在早朝上答应朝臣们选秀一事。”
“啊?”李年惊讶。
“去!”赵从将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是”
......
赵从一夜未睡,第二日早早起身,由着宫人给他穿朝服。
李年正在给他戴冕,突然听他问:“你说......皇后会来吗?”
吓得李年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冕摔掉。
他见赵从看过来,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如往日威严,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紧张。
李年此时倒有些同情他,赵从是谁?他是说一不二的帝王,是整个天下的主宰,他想要什么不能得到?甚至不用说,只需一个眼神,底下的人便心领神会,将事儿办妥了。
可是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们的皇帝陛下,却在这里恐惧担心着自己的心上人会不会来找他。
李年擦擦眼角的泪,恭敬道:“陛下,您放心,皇后娘娘定然会回来的。”
赵从笑了起来,点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是啊,她会回来的,她还能到哪里去呢,只能回来。”
方才还觉得赵从可怜的李年忽然浑身一冷,打了个哆嗦。
他想,若是皇后娘娘还不回来,陛下会怎么办?
然而赵从已经起身往外走,李年来不及细想,急忙跟了上去。
“万岁爷起驾——”
宫内灯火通明,一道道宫门大开,众人围着赵从前往太和殿上早朝。
李年瞧了眼还没落下的月亮,在心中暗自祈求连草快些回来,否则他真怕赵从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
今日早朝的气氛有些奇怪。
陛下明明处理事情得当,群臣也没什么异议,可是众人却总觉得赵从有些不大高兴,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不高兴越来越明显。
有臣子在后头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大臣:“哎,陈大人,您说,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那位被撞的大臣抬眼瞧了下上头的赵从,小声回道:“陛下心怀天下,应是为匈奴之事烦忧吧。”
几个月之前先帝去世的时候,匈奴的人趁乱骚扰边关,被连风的手下李好将军率军打退,匈奴人虽退了,可老毛病又犯了,接连几个月,总是不时的派兵小规模地骚扰边境,令李好很是烦扰,前些日子,他的奏折快马加鞭被送往京城,向赵从言明此事,请求他派兵支援。
不用想,陛下肯定在为此事烦扰。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感慨,陛下可真是不容易啊,病才刚好,就如此殚精竭虑,为国事忧心。
而此时他们眼中担忧国事的赵从正撑着脑袋,眼睛盯着殿门口不放。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能瞧清站在外头的宫人被寒风吹起的衣袖上的花纹,蓝的、紫的,白的.......各色丝线织就在一起,随风摆动,像是春日里的牡丹花。
那花开得久了,瞧得赵从的眼睛有些发酸。
他暗暗的想,她怎么还不来?
“陛下?关于湖南雪灾一事——”
赵从收回眼睛,看着奏报的大臣道:“着户部拨发二十万两银子做赈灾之用,户部侍郎齐盛为钦差大臣前往湖南赈灾。”
齐盛不会贪墨银两,又会办实事,选他最是合适。
“是,陛下英明。”
最后一桩事奏报完,往日该喊退朝的大太监李年却迟迟没有动静,众臣免不了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李年忘了也就算了,怎么陛下也没有动静,还坐在龙椅上不动?
丞相出来询问:“臣下们都已奏报完毕,敢问陛下,可是还有事情与臣下们商议?”
他仔细想了想,所有重要的军国大事也都已经奏报过了啊,难道还漏了什么不成?
赵从眼前的旒微微晃动。
他微抿着唇角,不发一语。
她还是没来。
赵从猛地起身,眼睛盯着殿门口,下颚收紧。
她不来,他便找她去。
就在赵从刚要抬脚的那一刻,有个小内监气喘吁吁地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众人大惊,皇后是后宫妇人,怎可来这种地方?有人刚要回禀赵从,请他让皇后回去,却见他已经从龙椅上走下来,脸面向殿门口的方向,双眼发亮,紧抿的嘴唇缓缓张开。
“传。”
作者有话要说: 赵从:娘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第58章 和好
连草站在太和殿外, 初生的朝阳将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她的金凤大氅上,衬得她更加贵气逼人。
她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静默了一会儿, 扶着钱氏慢慢走上台阶。
“皇后娘娘万安,陛下请您进去。”
连草‘嗯’了一下,慢慢抬脚进殿, 只见大殿之上,群臣身着朝服依次有序站立,见着她进来, 均好奇的望过来,然后齐声跪下给她行礼。
赵从站在龙椅前, 瞧不清脸上的神情, 只能瞧见他眼前的珠冠在微微晃动。
连草没有给赵从行礼, 只是看着他道:“听说,陛下要选秀?”
众臣互相打眼色, 皇后娘娘所言可是真的?陛下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无其他妃嫔, 这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早在赵从登基之初便上奏请朝廷选秀,以充实后宫。
可是这种再寻常不过的请求却惹得陛下暴怒, 一气之下将那两个写选秀折子的官员给罚奉一年,然后连降三级,逐出京城。
是以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不敢再提这事儿, 一些想将女儿送入后宫的大臣也就按下了心思,如今听连草提起,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难道是陛下想通了,已经同皇后商议过了?
那感情好, 省得他们再为此事操心。
可是还没等他们高兴片刻,便听站在上头的赵从道:“群臣逼迫,朕并没有答应。”
众大臣一脸懵,陛下啊,臣下们何时逼迫您了,唯有的两个提选秀的人也都被您给贬黜出京城了,我们哪里还敢提这件事儿?
然而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赵从说的话,他们安敢有异议?专门跟陛下作对的三王爷可还在大理寺被囚禁着呢,有这样的例子在前,自然赵从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等连草走到他们跟前,一脸真诚的问‘是这样吗’的时候,众臣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连草的脸果然沉了下来,她抬头,冷冷的看着赵从道:“陛下没有答应?”
赵从淡淡道:“是。”
“是如今没有答应还是往后都不会答应?”
这话一出,殿里的群臣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想陛下一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再不纳别人了不成?
简直是异想天开。
赵从静静的看着站在下头的连草,她穿着家常服饰,比上次见面胖了些,微微凸起的肚子给她增添了些母性的光辉。
她明亮的大眼睛盈满了水汽,正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赵从微笑起来。
真好,她这样看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样子,真好。
他向她伸出手,“过来。”
连草睫毛微闪,思索片刻,迎着赵从明亮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被他拉住。
他的手宽大有力,将她的小手牢牢的包裹在手心。
赵从看着连草,对她微微笑了一下,似是在安抚她,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一步,朗声道:
“今日,众位大臣都在这里,朕便在此宣布一件事。天地神灵、列祖列宗在上,皇后与朕年少夫妻,跟着朕受苦受难,殚精竭虑,朕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不知该怎样回报才好。”
“今日,朕便在此宣布,此生只会有皇后一人,不纳妃嫔,众位爱卿作证,若朕有违此誓,便叫我受万箭穿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句句有声,字字有力。
众臣已经被这番言论给打懵了。
赵从方才的那话简直惊世骇俗,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听过那位帝王在朝上当着众臣颁这样的旨意、立这样的誓。
若非知晓赵从是个颇有手段和能力的帝王,他们都要以为他是被皇后迷昏了头了。
一时间,殿中静极,无人开口讲话,就连最德高望重三位宰相都选择了沉默。
连草愣住了,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一脸笑容的赵从道:“陛下可知自己方才在说什么?”
“知道。”
“不后悔?”
“我只恨自己说得太轻、太迟。”
连草的眼底慢慢有些发红,她眼中闪过前世今生与赵从共同经历的一切,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赵从没管群臣的反应,径直拉着连草往后宫走,到了门口,不顾众人看着,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高声讨论着赵从方才那番话的不妥之处,然而除了李年在殿中高喊‘退朝’,没有任何一个宫人理会他们。
......
赵从小心地将连草轻放在轿撵上,又替她理理有些杂乱的发丝,随后朝外头道:“走吧。”
轿撵中温暖如春,待帘子放下,连草便轻打了个喷嚏。
“可是着凉了?”赵从握着她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关怀。
连草微微侧头,瞧着轿撵中的双份褥子,对着赵从微微眯起了眼睛。
“陛下原来早有图谋。”
他特意叫连风将消息透漏给自己,就是为了逼自己回来。
赵从没有否认,将她的大氅系好,看着她的眼睛道:“连草,我实在是想见你。”
想的快要疯掉了。
连草咬着唇,眼角殷红似胭脂,埋怨他:“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害得她心里老是惦记着他。
赵从老实交代:“若是我天天去找你,你还会想回宫?还会一听见我要选秀,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连草张了张嘴,没有吭声。
他说的对,她一直在逃避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想在国公府里待着,将头埋起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赵从当真天天去找她,她不会心慌到一早跑到太和殿上说那些话。
赵从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连草微微凸起的肚子,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连草,这辈子,咱们两个是分不开了,就跟我好好过,成吗?”
他语气卑微,敛去了属于一个帝王的所有的骄傲和强势,只为了让眼前这个喜欢了两世的妻子能跟他在一起。
连草的眼中慢慢氤氲起了水汽,她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道:“前世,要下令杀大哥哥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赵从的手一僵,随后又继续抚摸她的肚子,感受着里面那个承载他和连草血脉的生命。
“我很害怕。”他道。
连草一愣,转头去看他。
赵从轻轻抬眼,直视连草的眼睛,淡淡道:“我怕你会更恨我,连草。”
连草从小没了娘,父亲也不大管她,她是跟着连风长大的,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他自然能感受的到。
可是,他没有办法。
若是他不杀连风,他也许,连连草都保不住,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便夜不能寐。
他记得,那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他在她身边一坐,便是一整夜,偶尔见着她醒来,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对她道:“皇后好眠。”
然而,大多数时候,只能得到她的冷眼。
......
连草听赵从讲起这些,有些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搅了自己的婚事,还打压连家,她恨他。
她的泪似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沿着脸颊滚落下去,打湿了衣袖。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脸转过去。
“别哭,你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赵从说了这话,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连草抽噎着将脑袋搁在赵从肩膀上,抬起双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腰。
赵从身子一僵,搂着连草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我好欢喜。”赵从侧过脸,吻了吻连草的耳朵,呼吸喷洒在上头,“比你答应跟我成婚的时候,还要欢喜。”
连草抱紧他,道:“答应跟你成婚?我怎么记得是你强行把我给抢过来的?”
“连草......”赵从道:“我上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就是这个,无论来多少次,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其他任何人都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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