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说,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贾赦自然能看出张氏情绪不对,但他也没有追问。
张氏抬眼,看了看贾赦,“按我的意思,是让珍哥儿去周府负荆请罪,若周家不肯原谅他,便跪在周府门外,直到周家原谅他为止。”
周灵珊闹着回娘家的时候,明明贾敬还在府里,李氏压不住贾珍,完全可以请贾敬出面,但她没有,为何?
无非是儿媳不如自己的亲儿子罢了。
后来见周府留周氏一直住着,周氏如今有孕在身,真一直住在娘家,宁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实在没办法了,李氏才不得不请了去玄真观的贾敬回府,压着贾珍处置了丽娘。
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周家,当初李氏就是在故意偏袒自己的儿子?
第021章
张氏确实有些同情心力交瘁的李氏,但这些同情很有限,毕竟论起来她跟李氏可没什么深交,相反,她虽然跟嫁入周家的那位表姐来往不密切,但要比关系的话,张氏当然更倾向于自己的表姐。
比起灵珊,贾珍在她跟前可没什么脸面。
更不必提贾珍前些日子做的那些好事,桩桩件件都叫张氏恶心。
让她给贾珍当说客请灵珊回来,李氏也真做得出,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贾珍带贾琏去过什么地儿?
同为母亲,张氏理解李氏不想让儿子受委屈的心思,若非如此,李氏不会想着请她来当说客。
毕竟,一来她是周家太太的表妹,二来她更是荣国公贾赦的嫡妻。
周家即便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贾赦的面子。
说白了,就是想以势压人。
但张氏凭什么要给李氏和贾珍当这个靠山?没得叫她犯恶心。
贾赦若有所思,“让珍哥儿负荆请罪,倒是个极好的法子,能显出宁府的诚意。”
“嫂子未必没想过这个法子,她求上门来,无非就是不想让珍哥儿受这份罪。”张氏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了压心头生气的郁火。
发现被人当枪使,当然不会好受。
贾赦嗤笑道,“珍哥儿自己做的好事,还想让别人替他承担不成?”
闻言,张氏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贾赦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明儿你回了嫂子,就说是我的意思,让珍哥儿去周家负荆请罪,若是不肯,往后也别拿这件事来咱们家请说客。”
做了这样的事,还想以势压人,哪儿有这般好事?
“妾身明白。”
贾赦得了回应,便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次日一早,李氏又来了,张氏也不客气,“嫂子的意思我已经跟老爷提过了,”张氏放下手里的茶盏,眉头微蹙着,“嫂子也知道,这事儿原不是咱家占理。”
李氏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面上强作镇定,实则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安。
“弟妹的意思是?”
张氏闻言一顿,抿抿唇笑道,“嫂子,我们老爷说,这事儿原就是珍哥儿的不对,周家宁愿养着自家外嫁的姑娘也不让回来,可见是很不满,嫂子当也知道这点,否则也不会来找我当说客,我说的可对?”
李氏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但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忍下,“弟妹说得对。”
“所以,咱们老爷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珍哥儿的错,就让珍哥儿自己去周府负荆请罪,若周家不肯,便跪在周府门口,直到周府愿意原谅他为止。”
听了这话,李氏的表情当即就不好了。
她若是愿意让贾珍受这份罪,何至于请张氏来当说客?
但张氏这话也表明了,说客她不会当,别说她不会,贾赦也不会同意。
“弟妹,不瞒你说,我请老爷回来压着珍儿处置了丽娘,珍儿刚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还受着伤呢,如果可以让珍哥儿自己去请罪,嫂子我也不会来请弟妹当说客。”
这却是不肯让贾珍受这份罪了。
张氏面上毫无波动,淡然道,“嫂子,珍哥儿挨这顿板子是为什么?因为他做错了事,总不能他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挨了板子,就要以咱们老爷国公之尊,以势压人,让周家把姑娘送回来受珍哥儿磋磨吧?你这是想结亲,还是想结仇呢?”
这话端的是很不客气了,几乎将李氏的遮羞布全扯了下来。
李氏一口气险些没传过来,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强忍着咽了下去,“我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今日是我叨扰了。”
张氏起身送李氏出了门,便转回来,面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碧萍刚刚一直伺候再侧,便道,“太太也莫生气,东府的大太太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别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张氏反问。
碧萍见张氏心中压着火,想了想,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东府大太太袒护自己的儿子有些失了分寸。”
张氏没有再说话。
晚间贾赦回来问起结果,张氏便如实回了。
“敬大嫂子倒是疼珍哥儿,既然疼他,怎么不早些管教,以致招来这样的后果?”贾赦扔下这句话便去了书房。
张氏跟贾赦想的一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味的袒护、纵容这是杀子,而非爱子。
一天过去,东府半点动静都无,张氏便当李氏不肯接受这个建议,摇摇头便不想理会了。
不料次日一早,贾珍赤着胳膊,背着荆条从宁国府出来,在满大街行人的注视指指点点下,一步一步走去了周府,荆条是带刺的,每走一步,刺扎在皮肉里都会疼得人一个哆嗦,何况是贾珍这样从小养在富贵窝的世家子弟?
贾珍咬着牙,背着荆条一路走到了周府,扬声认错,周府没有理会,贾珍便在周府的大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烈日炎炎,贾珍被晒得脸色发白,仿佛虽是都要倒下去。
周府的门房授命盯着跪在门外的贾珍,见他好似有些撑不住了,忙去里面回话,贾珍就被周家人请了进去。
但贾珍人虽然进去了,但出来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
贾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张氏又如何不知?她倒是有些惊讶贾珍的硬气。
毕竟赤着伤身背着一捆荆条走了好几条街,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像贾珍这样的世家子弟,能坚持下来简直太让人吃惊了。
这回张氏对贾珍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但不妨碍她厌恶贾珍的品行。
贾珍回来后第二天,又带了一份重礼去了周家赔罪,这回才成功把周氏带回来。
端午这日贾母在府中设宴请了东府的人,贾赦因为休沐也在家。
东府的贾敬父子都来了,但贾敬呆了一会儿便寻了借口回了东府,贾珍也说身上带着伤,不宜饮酒,早早退席。
前院的席面上,东府就只剩下了贾瑾。
贾瑾的父亲是贾敬的堂哥贾敢,但年未弱冠便病亡了,贾敢之妻贺氏日日以泪洗面,不上一年也去了,留下了贾瑾这棵独苗养在了东府,贾代化还在的时候,贾瑾倒还过得不错,贾代化去后,东府渐生乱象,贾瑾这个隔房的嫡派子孙,也不知如何过活。
若贾瑾没来参加这日的家宴,贾赦还真想不起来东府还有这么个小辈。
他把人唤到近前来,“瑾儿今年多大了?”
“今年已经十六了。”贾瑾如实回答。
贾赦闻言眉头微蹙,“可订了亲?”
话虽这么问,但贾赦料定肯定是没有的。
贾瑾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俱亡,能长成已经十分不易,在东府那地方,谁想得起来他也到了成亲的年龄?
算算年龄,贾瑾比贾珍还要略大几个月,但贾珍已经娶亲,妻子都怀孕了,贾瑾却还没成婚。
又问了几句,贾赦就放贾瑾回席面了,但心里却还在想着贾瑾的事。
论起来贾瑾也是宁国府的嫡脉,其祖父跟贾代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论尊贵未必就比贾珍差多少,明明是同年出生,贾瑾不过略大了几个月,却比贾珍看着稳重又顶事的多,若贾瑾是东府的继承人,东府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贾赦也只是想一想。
端午过后,东府的贾敬又去了玄真观修道,整日不着家,李氏也仿佛彻底放弃了劝贾敬回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管束儿子贾珍和有孕的儿媳身上,一时间东府倒也平静的很。
东府的贾珍夫妻经此一事,夫妻感情到底如何,贾赦不好说,但端午那日看贾珍的样子,这个坎儿肯定还没过去,说不定还记恨上了周氏。
不过这都是东府的事儿,贾赦也管不到。
有了李氏严格管束,贾珍这段日子倒是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倒是让贾赦没想到的是贾瑾,自从端午过后,往荣府这边就来得勤快了些,一开始贾赦也只当贾瑾是想像顾旌臣请教问题,觉得都是自家人,便默认了贾瑾常常蹭课的行为。
不料这样过了两个多月,贾瑾忽然趁着他休沐在家求见他。
贾赦颇为意外,但也没避而不见,让人请了进来。
贾瑾先请了安,才道明来意,贾赦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瑾,“你说想要求娶谁?”
“顾先生的长女。”贾瑾虽然红着脸,但还是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
贾赦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疑惑的看着贾瑾,“你何时见过顾家的大姑娘?”
“一日去请教顾先生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了。”贾瑾倒是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贾赦眉头皱起,“你这个心思,顾先生可知道?”
不是他要埋汰自家人,实在是贾瑾这个身份,要配顾先生的长女,这身份差的太多了。
怕是……很悬。
贾瑾低下头,有些赧然道,“顾先生……问了我,愿不愿意娶顾姑娘,赦叔也当知道,我父母早亡,敬伯父敬伯母也顾不上我,我也只能厚颜来求赦叔帮忙。”
第0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不知道自己写了啥,如果有什么逻辑问题,请务必告诉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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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百字修了一下,有些小改动,建议看过的宝贝重新看一遍^_^“如此说来,顾先生知道了你的心思,不但没有让你绝了念想,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贾赦大感意外,虽然他认识顾旌臣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他却很清楚顾旌臣只是看着温文尔雅,如果你真以为他那么好说话,那可就打错了算盘。
顾旌臣收学生的标准堪称严苛,由此可知,要得到顾旌臣的认可,成为他的女婿,有多难。
此番顾旌臣上京,是带了家眷一起的,贾赦也知道顾旌臣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跟长子顾威是一胎双生的双胞胎,今年也是十四,芳华正茂,也确实到了定亲的年纪。
只是让贾赦没料到的是,顾旌臣居然看中了贾瑾。
顾旌臣疼女儿便是贾赦都略有耳闻,贾瑾究竟凭的什么,入了顾旌臣的眼?
要知道,贾家东府的乱象,顾旌臣这么精明的人,绝不可能看不出来,何况他还在荣府住了好几个月,如此情形,向来疼爱女儿的顾旌臣,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贾瑾?
贾赦实在是想不通。
“顾先生说,我们这一支从我父亲这辈就该从宁府搬出来的,只因我幼时父母早亡,我一个小儿不能自力更生,便只能寄人篱下,但而今既然要成家,就不能住在别人家里……”贾瑾说到此处,渐渐没了声音。
贾赦却恍然大悟,怪不得东府这般乱象,顾旌臣还愿意把女儿嫁给贾瑾,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但若仅仅是因为这个,顾旌臣大可不必把女儿许给贾瑾,他完全可以挑个更好的女婿,为何偏偏挑中了贾瑾呢?
心中虽有百般疑问,贾赦毕竟也不是贾瑾的父亲,管不到那么多。
“顾先生的意思是要你从宁府分出去?”贾赦将心中的疑惑压下,问道。
贾瑾见贾赦没有追问,便松了口气,点点头,“其实就算先生不提,我也打算早日从宁府里搬出来住。”自从伯祖父故去,贾瑾就没少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他。
说他是宁府的正经嫡孙,实际上说话还不如宁府一个管事的有用。
贾赦没问贾瑾为何要从宁府搬出来,宁府如今的境况,不问也知道贾瑾如今的地位怕还不如一个在贾珍跟前的脸的下人,同为贾家嫡系子弟,却还不如贾珍跟前一个小厮地位高,谁心里舒坦?
“既然如此,你就挑个日子从东府搬出去吧,等你搬出去之后,我再去替你提亲。”
贾瑾来求贾赦帮忙,求的就是请贾赦出面帮他向顾旌臣家提亲。
送走了满脸感动的贾瑾,贾赦想起东府的乱象,不禁叹息。
东府贾瑾这一支,其实从贾瑾祖父贾代佑开始就已经分了家,只不过贾代佑英年早逝,其妻没几年也亡故,留下刚十三四岁的独子贾敢,贾代化虽然有三个弟弟,但只有贾代佑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亲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贾代化当然不能不管,便做主接来了宁府养着。
贾敢虽养在宁府,但父亲分家所得的财产却都保留着,贾敢早早娶妻从宁府搬了回去,但不料孩子刚出世,就在一次外出打猎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虽保住了命,双腿却落了残疾,贾敢本欲科举入仕,落了残疾自然科举无望,整日郁郁寡欢,不上一年便没了。
贾敢离世第二年,其妻也病亡,留下年仅两三岁的贾瑾。
三岁小儿能顶什么用?当时还在世的贾代化只好做主把贾瑾接回宁国府,养了七八年,贾瑾九岁的时候,贾代化也没了,贾敬接掌宁府后,贾瑾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贾代化也故去七八年,贾瑾也长成了翩翩少年,但也跟宁府彻底离心。
贾赦确实有心把东府的乱象拨乱反正,但当家做主的贾敬都不配合,贾赦又能怎么办?
没两日,贾赦便得了消息,贾瑾禀明了贾敬夫妻,搬回了自家,也就是当初贾代佑分家之后住的宅邸,离宁荣街很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又过了几天,贾瑾来荣府见贾赦,说他家宅子多年没有人住,需要时间修缮,想暂住荣府一段时间,请贾赦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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