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动脚步,骆之辰便收了手,一抹浅浅的清草香滑过鼻尖,这来自于跟前的。林恩筱抬眼,直视他,直入主题,“我有别的事要和你谈。”
“这个稍后,你先告诉我知不知道聚餐背后的目的?”
林恩筱轻轻蹙起了眉头,眸子里没有好颜色。难倒她是到这儿来和他聊天的?就像同事们之间聊些公家的八卦!“不知道!”她没好气的说。
“你的前夫想请你吃饭,你会去吗?”
骆之辰嘴角一撇,倒有些遗憾的样子。“我就猜到你不知道这件事,幸亏我来告诉你,不然你去了多尴尬。别谢我,我先过去了,我初来乍到,这种聚会我也得去,不想去也没办法。这种时候可以和同事们联络感情,你自己考虑一下要不要来。这儿冷,别待久了,明天见。”
肩膀上被拍了一下,清草香拂来,骆之辰转身便走。
林恩筱将思绪从前夫请她吃饭的思考中抽离出来,“骆之辰,”她想叫住他,别的不说,先解决这眼下的问题。
被叫的人明明听到了,却毫不停步,反倒更迅速的离开,故意的很明显,他也一定知道她会说什么。
林恩筱朝着骆之辰离开的背影,“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不能待在这儿,你不能干扰我的工作,”趁他还没有穿过平台和进室内之间的那道门,“你别白费工夫!骆之辰你听到没有!”林恩筱将要说的话对他喊出来。
人消失在门口,那道玻璃门缓缓关上,雨水滴滴答答的。
*
骆之辰当然知道林恩筱要说的是什么,也听到了她叫他别白费工夫。
他和台里的人一起赴约,见到了那个男人,他认识他,他却不认得他。
他坐在上位,高高在上,前呼后拥,他多希望这个男人真是个老男人,他多希望这个站上财富顶端的男人因工作而秃顶,因应酬而大腹便便,可是他还那样的年轻,西装挺笔身姿端正,一举一动都英气摄人,面孔还那样的吸引女人,节目组的女同事都在偷偷拿他谈笑,言里言外尽是爱慕之意。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没有底气,也没有勇气,他用酒将自己灌饱,看到他去了卫生间,才借着酒劲跟了进去。
*
卫生间里,傅荀被抓着衣领,面前的醉鬼满嘴酒气的对着他说话,“你就不能离她远远的吗。”还湿着眼睛,“不要纠缠了,除了钱你给过她什么,你连陪伴都做不到,更别提幸福。你如果对她好,对她还有一丝的好意,你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让我好好照顾她。”
他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架势倒像是威胁,到头却更像是哀求,“她要是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时时刻刻陪着她,我会陪她聊天,陪她散步,陪她看电影,陪她逛商场,一切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喜欢做的事我都可以陪着她去做。”
骆之辰喋喋不休,傅荀倒来了耐心,因为这个人说了和他的女人有关的事,并且是如何讨她欢欣。他站的端正,醉鬼现在简直附着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也不恼怒,就听他说,“我们在一起,我还可以为她做饭,帮她整理房间,她喜欢花儿,我就去种花,我会做一切能让她感觉到幸福的事,我陪她挑衣服,我陪她见朋友,我陪她出现在任何需要两个人出现的场合,我关心她的家人,我尊重她的梦想……”
傅荀长伸着脖子,尽量躲开朝他扑来的带着浓浓酒味的气息,“你确定做这些她会喜欢?”他斜俯着眼,一脸嫌弃,看依在他胸膛上的年轻男人。
“她会喜欢的,只要没有你,她总有一天会接受我,我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人总算从他胸膛上滑落,一头栽倒在地。
傅荀身体总算轻松了,他偏头看倒在地上的人,伸脚踢了踢,没有一点动静。年轻,长的不错,就是喝几口酒就成了个女人,傅荀不削的轻笑了一声。
罢了,他侧了身,对着镜子整理被揉皱了的衬衫,拍平整了西装,抬腿,直直的从醉鬼身上跨过。
他从卫生间出来,随便拉了个人告之卫生间里倒了个醉鬼。只可惜他不知道这个醉鬼不仅胆大包天的觊觎他的女人,还毁了他的计划。否则,他一定找个人把他直接扔进海里。
陈望的追回前妻三步曲:
1、不断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让她再次熟悉你的存在;
2、让她看到你的魅力,看到你闪闪发光的辉煌;
3、默默的送上关心,还不求回报,最后揭晓谜底,她就感动了。
他怀疑管不管用?奈何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追求一个女人,他没做过这种事,他也从不需要讨好女人。
傅荀从卫生间出来,脑袋还是疼的厉害,而骆之辰这个小插曲,远远不够插在他的心上。只是一个追求者,还是个从来不被正眼看的追求者。
于他自己而言,投怀送抱的女人也不少,这样的程度掀不起风浪,不足为患。
只是醉鬼的话,好像也有些可取之处,他回到酒桌上,自斟自饮,暗暗琢磨了一番。
应酬结束,老何驾车向西行驶,全新的加长劳斯莱斯,车牌全是6,取顺的意思,也为避开林恩筱的怀疑,刻意和以往的车牌做出大的区别。
雨已经停了,天空浩渺。
傅荀坐在后排闭着眼,继续琢磨醉鬼说的他的女人会喜欢的东西,好像真是比陈望还会来事些。
而此时此刻,被他琢磨如何讨好的林恩筱正驾驶着一辆白色的大众轿车,远远的跟在林恩卓的路虎身后。
聚餐她当然没有去。
从台里出来时间尚早,她便埋伏在了誉峰集团附近等林恩卓。林恩卓近来更是勤谨了,按规定上下班,因为具他自己所说,他有了一对儿子,责任更重了。
林恩筱跟了一路,林恩桌的车却哪也没去,只是直直的朝城南走,最后上了万通山,回家。
跟踪的时候林恩筱心脏砰砰直跳,就担心哥哥会不会真的去见什么女人。
见他直直回了家,林恩筱心情沉重的回了城西,海边。
林恩筱的车驶入院子,傅荀正在这头的房间阳台上仔细瞧。
酒精上头很难受,他单手撑在护栏上,一手捂在额头上,腕上表盘印着一星光点。
他双手抱着头狠搓了几下,刻意弄的发型也差不多搓毁了,从阳台回了房间,又从房间出来,他尽量放轻声音,避开所有人,尤其是陈望。
下楼,出门。
从侧门进了院子,皮鞋踩过草坪,软软的,没有一点声音。
雨早停了,但草坪上的水气还没有沥干。
草坪中有一处小景,有几个花坛子,腿软的无力,酒精作用,他坐了一个看起来能坐的坛子。没有穿外套,身上的条纹衬衫替他抵挡着海风。
心脏上是烧灼感,精神越发压制不住的亢奋,酒精彻底将他控制。
他扯了扯身上的衬衫,一声嘲笑,“随和?我对你没有照顾,也不至于不随和?”他想起陈望说的话。他对着对面的房子自言自语,好像那幢黑压压的房子是一个能听懂人语的人,也能听到他离了这么些距离的声音。
“做饭?整理房间?还种花儿?”他看着那房子,全当它是一个人了,他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那些不是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就是关心?就是对你好?”
“什么狗屁道理,呸!蠢货!活该不正眼看你。”他呸了一声,像个骂街的女人。这种举动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出现在这个男人,这个英俊冷酷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男人身上。
他冷沉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絮絮叨叨,“知道我多想见你吗?就想见见你怎么啦!为什么不来!就这么的不愿意看到我?”他抬手摸了摸头发,头发上硬硬的,只为了让它们集体换个方向,发型师说这样非常帅。“我还信他们,我还专门做了这么蠢的发型,你为什么就不来看一眼?”
他唰的从坛子上站起身来,匆匆走到一处只有栅栏将两个区域分隔开的地方,这里是和那边最近的地方,没有深深的灌木阻隔,来的第一天他就摸清了。
他对着房子,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着房子说话,像在训话。
“我现在有时间了,你要是肯回来,对我态度好点儿,种个花儿又有什么难处。”
他原地转了一圈,“我把这儿全种花,我亲自种,谁我也不用,我把他们全部赶走,我每天亲自做饭,这种事又有什么难的,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学什么,我请最好的大厨教,难道我,我傅荀还能学不会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你有要求,你得说。你可以教我,你教教我怎么对你好。又没有人告诉我怎么讨你欢欣,我又不是流氓,整天研究女人,你教教我怎么啦,你教教我,我就学会了,”
海浪拍着岸边的岩石,海风狠狠刮来,透过单薄的衣衫,浸凉不清醒的人,他踉踉跄跄原地打转,胡乱的自言自语,最后一跤跌在草坪上。草坪上有水,他却没有动,就那样单膝跪着,单手落在草上,掌心下是冰凉的带着水的草,水很快浸透了衣料,湿了膝盖。
他耷拉着头,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照顾义务,我知道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我只是以为以后有时间可以弥补。你爸爸说了那些话,让我签字的时候我没有脸说什么,我没脸赖着不签,我甚至没脸说半个不字,你要离婚的时候我也没有脸赖着不离。”
他跪了许久,也不管草上的水气浸透了他一大片裤腿。他忽然起了身,直直朝前,他终于走到了栅栏前,手指握住栅栏,扒着就往上跃,他要翻过去。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里,走到这里,他早想要从这里翻越过去,任打任骂,他只想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
第36章
“哎呀,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你要是现在过去了, 咱们的全盘棋就输了!”陈望像是掐着时间出现,将不清醒的人及时的从栅栏上拽了下来。
“滚,别管老子。”
“对,老子, 你是我老子。爷呀,咱们回去, 你现在这样过去, 以太太目前对你的态度, 你只会得到一个耳光外加一句流氓。”
“你放开我!”
陈望与傅荀两个人在习习的海风中纠缠, 陈望哪是他的对手,最后老何来了,魁梧的身板将他往肩上一扛, 带回了屋里, 花园里重新安静下来。
海水不知疲倦的从远处卷来,撞击着海岸线。
这是大海的声音,让林恩筱觉得安心的声音。
书房里,她正在看一个人的博客,马可,男,40岁,台湾人, 过去的十二年时间他只身一人在南方一处偏远山区一所小学里义务支教。
博客里上百万的文字,只言教育。
此人没有接受过采访,但上过几次新闻, 他处在深山之中著书立说,他曾经饱受争议,被抨击为另辟蹊径的哗众取宠,对此他却从未做过任何解释,他仍然在博客中写一些空洞、过于理想化的理论。
十年如一日,他没有工资,不出深山,靠着台湾的遗产过着简朴的生活。
而在去年,他有了一项大动作,他的书受到了诸多的认可,他研究的对象不仅仅是孩子,不仅仅是教育,他研究人,研究教育对一个人的长远影响。
下一期要记录的对象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林恩筱端正的坐在书桌前,电脑旁放着一杯咖啡,提神醒脑。她想尽快将马可傅客上的文字看完,再看看他的书,这样她不得不利用起晚上安静的时间。
她将全部的思绪都埋进了电脑里,至余一些事一些人,纷纷杂杂的,她不想起,她的世界里就可以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人和这些事。
上一次对石老师的采访,正在紧锣密鼓的剪辑送审以及一系列繁复的准备当中,而这个过程不需要她的参与,有事她便去一趟电视台,没事她便独自一人在海边看资料,为即将出发的下一次采访做准备。
除了刘女士的甜品快递,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夜幕下,林恩筱从家政阿姨手里接过甜品,“我方便问一下,刘女士她白天工作吗?”
“她有时候工作,有时候不用工作。这两天感冒了在家休息,不过今天好了。”家政阿姨笑了笑。
“啊,那就好。替我谢谢刘女士。”她看了看手上的礼物。
很想将梁薇的疑惑问一下,有没有孩子,有没有丈夫,不过罢了。
关起门来,林恩筱将篮子打开,这回却是中式糕点,做的非常的精致的中式糕点。
附卡片一张:“看了你们节目的预告,很不错,预祝成功!”
林恩筱拾起卡片,字写的方方正正,不带个人色彩。她认真的看,这张卡片就像她这个人带给她的感受,无法捕捉个人色彩,也无法在心中描绘出她大至的形象。
已经收了这么多,她也不好现在突然拒收,并且也确实被这些精致的东西馋着了。
隔天,林恩筱只得趁着放松眼睛的时间也自制了一些以前学过的甜点,待家政阿姨再次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省了她亲自送过去。
这倒像是两个小孩儿,自己的东西吃腻了,要交换着吃。
她也附卡一张:“谢谢祝福,也祝你生活幸福!天气凉了,注意保暖。”
隔天又来了一篮子苏式糕点,并附卡一张:“一个人生活,注意劳逸结合。”
这礼尚往来!
真是!
林恩筱看着卡片忍不住的笑。
一个人生活!她也是被人同情了吗?
客厅里,林恩筱坐在沙发上,茶几下有个小抽屉,拖开,里面同样的卡片有好几张,白色底,角落有一束淡雅的小花。现在又多了一张。
*
十月末,往大山里走,听着真是不错,而到了地方,一切的美丽幻想都被现实掩盖。当然没有旅游区的层林尽染,落英缤纷。
朴素的大山,不太宽阔的乡村小道,坡坡坎坎的土路,同事们都在打趣,他们的节目应该换个名称,叫:“深入乡村。”
坐了大半天的车,像是极度抑郁后的亢奋,大家都在说说笑笑,说些该的不该的在打趣,林恩筱很少发言,因为骆之辰!
他的存在,让她十分的不自在。虽然他真就只是和别的同事一样,与她只有正常的交流。
罢了。
马可就住在学校里,一间窄小的房子就是他的家。
与第一次采访不一同,林恩筱有了些实战经验,而受访者又愿意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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