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该有个嫡子才是,至于怎么着,还是交给四福晋自己想去吧。
德妃打量了两眼福晋,叹了一声:“老四府里可是有些忙?瞧你最近憔悴了许多,又瘦了。我早早便告诉过你,当主子的不必事必躬亲,该让下头人做的便交下去,累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要分清轻重缓急才行,你如今最最重要的便是同老四生个嫡子,旁的都能放。”
她说这话出自真心,再怎么样胤禛也是她儿子,只是德妃没注意到福晋变得有些僵硬的脸色,更没注意到魏紫憋笑的表情。
福晋哪里有事做,所有事都交给了张、杜二位嬷嬷。只有嬷嬷们不能拿主意的时候才会找她拿主意,或者关心关心后院的女人或者孩子罢了。
资深宫斗达人之所以没注意这些却是因为十四福晋带着府里的孩子们来了,她便顾不得福晋这边了。
十四福晋一进门便连连告罪:“给额娘请安,四嫂安。额娘快饶了儿臣吧,今日也不知怎的,马车走在半路上坏了,儿臣便让爷先骑马进宫了,自个儿却是慢了。”
德妃一听忙问:“十四那里可曾耽误事?”
十四福晋笑说:“方才进宫时便问了,四哥看见爷没来便知道遇上了什么,让人在宫门口守着,带爷打理了一下才进来,什么也不曾耽误。四嫂,这次真是多亏了四哥了。”
四福晋一无所知,却也端庄地笑了笑。
德妃这才放下心,宽慰道:“老四向来细心,你们可要好好谢谢他。没事就好,你也别坐了,时候差不多咱们也该走了,太后那里还等着呢。”
于是十四福晋板凳都没挨上便又跟着走了,几个孩子们都让嬷嬷抱着倒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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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太后宫里又是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寒暄,魏紫从听得津津有味到昏昏欲睡只不过用了个把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开宴更是失望,虽然菜肴做得好也抵不住都是早早做好的,又全是用料丰厚,便显得格外腻歪。魏紫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
她身份一般,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不怎么吃倒也无妨。
最上头说话用的都是蒙语,魏紫连听都听不懂,更别提替胤禛留意消息了。
这年过得可真是无聊了。
好在后面的烟花秀扳回一城,四贝勒府里放的烟花同宫里的完全比不上。
在四贝勒府里因为违制而不能放出来的烟花在这里都让魏紫看了个尽兴。
一团团的烟花飞上天,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色彩四散开。
在这轰鸣之中,康熙四十六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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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守岁,康熙在慈仁宫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他自己走走停停的,没有坐辇舆,走了许久才走回乾清宫,那时已是喘着粗气了,不由叹息道:“老了,真是老了。”
梁九功垂眸看着小太监服侍康熙换靴,笑道:“万岁爷正是龙马精神的时候,只是慈仁宫离得太远罢了,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大,您家呀,太大了!”
康熙心情舒畅不少,指着梁九功道:“素来是个会浑说的,说话都没个遮拦,罢了,且饶你这回。”
“奴才谢万岁爷。”梁九功利落地打了个千儿,他比康熙还要大上几岁,行动间却依旧灵活敏捷,康熙看了便心情更好了。
如今夜已深了,康熙却没有睡意,思考片刻道:“说说几个皇子最近的事吧。”
梁九功便从太子说起,事无巨细,一时不落。
康熙闭目听着,偶尔“嗯”上一声,时不时问上几句,听到什么不像话的也只不过皱皱眉头便放过去了。
直到听见四贝勒近两个月都只留宿在侧福晋魏氏的院子,除初一十五去正院,别的地方都没去过,更别提先前让德妃赏的两个格格,都没怎么见过时睁了眼。
梁九功便顿住了话头,让康熙安静地想着。
半晌,梁九功听见康熙微哑的声音:“罢了,随他喜欢。”
梁九功知道康熙怎么想的,左右日后不过是个亲王郡王的,格外宠爱什么侧福晋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吧。
真正一点儿错也不能犯的那个前两日才刚刚被康熙训斥过,因为他应召前来乾清宫来的太慢了。
说起来,要知道皇子府里发生了什么也是最近这几年才有的。儿子们越来越大,父亲越来越年迈,权利即将更替,诸方势力虎视眈眈,康熙尚且活的好好的又哪里能心平气和。
因此便更要掌控一切,不允许丝毫的遗漏,不接受任何事情脱离预料。
哪怕是梁九功都时时感觉压抑。
“怎么了?”康熙鹰般的目光看向梁九功,吩咐道:“继续。”
梁九功立刻收拢了思绪,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四贝勒从温泉庄子里接了头白虎回府里养着,就养在侧福晋魏氏院子后面的树林中……”
康熙仍旧闭目听着,神色渐渐舒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
体测要人命啊
第八十四章
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 康熙第六次南巡,随扈皇子有皇太子、皇长子、皇十三子、皇十五子和皇十六子。
人员一定,胤祯便黑脸了,他这会儿才感受到当初皇子分封封王停在胤禛, 封贝勒停在胤禟时二人的心情了。
忍不住多想又知道不该多想。
他们皇阿玛就是这样, 随随便便一个举动都仿佛藏着无数的潜台词, 让人不住揣摩。
最后还是想着当初老四都能没事人一样, 他如今自然也行这个念头才勉勉强强地将随扈人选一事放过去。
康熙一走,京城里便陡然松缓了下来,压在身上的大山微微移开一点总算能让人透透气了,
连胤禛都放了两天的文务, 耐心地教小鱼说话。
前两日小膳房热奶酪热得慢了点,小鱼竟探头探脑地说了个“吃”,当时胤禛也在, 心情无比复杂。
小鱼是所有孩子中胤禛最喜爱、陪伴时间最多的一个, 没想到他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阿玛”也不是“额娘”,而是“吃”。
一时之间, 胤禛不知道是不是该恨上那碗姗姗来迟的奶酪还是该揍一顿只惦记着奶酪的小鱼。
总而言之,从那之后胤禛就格外在意小鱼嘴里会蹦出什么来。
还特意跟魏紫说, 多教教小鱼说话。事实证明魏紫真的有记心上, 两天里小鱼就学会了“额娘”“哥哥”“姐姐”……
就是还没学会“阿玛”。
“来, 叫阿玛。”胤禛双手托举着小鱼, 平视着他, 耐心教道。
小鱼如今已经快满周岁了, 壮实又活泼,咧嘴笑呵呵的。
魏紫眯着眼睛穿针引线,耳边持续不断地传来胤禛的声音, 她啧着嘴摇了摇头,真的不是她没教,这孩子就是不说她又能怎样呢。
“对了,”魏紫想起来一件事,睁开眼问道:“下个月小鱼就要满周岁了,要提前练练抓周吗?”
秦嬷嬷和如烟都告诉她,孩童抓周都是提前练过的,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更多的是讨个好兆头。
胤禛停顿了下,语气有些一言难尽:“练吧。”别到时候又抓碗乳酪……
魏紫顺势放下针线绣屏,起身走到胤禛身边,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挠了挠小鱼的下巴,“让你抓个什么呢,书?砚台?”
她体态窈窕,站在胤禛身边将将到他的耳畔,一走过来,雅香便随之袭来。明明刚刚开春,却仿佛已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胤禛不动声色地嗅了嗅,问道:“这是用了牡丹香?是花房里的哪一株,闻起来还不错。”
魏紫身子一僵,摇了摇他的手臂糊弄道:“妾身忘了,许是去年的吧,爷问这个做什么?快帮妾身想想让小鱼抓什么。”
“抓什么都行。”胤禛道:“总归不会奉上来不该奉上的东西。”
譬如说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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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御驾登舟。
康熙时不时看看沿途风景,其余时间或是处理政务,或是传唤大臣,再不然便是问问几个小的功课。
胤祥甚是得他喜爱,平素都带着,但是太子和直郡王却是甚少出门,多是在自己房里待着。
二十九日,船上第五日,太子提着一壶酒敲开了直郡王的房门。
开门的是直郡王本人,屋内并没有随侍,他看见来人是太子有些诧异,行了个礼,被太子扶起后冷淡问道:“太子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太子似乎并不是直接来寻的直郡王,身上沾染着深夜的露气,闻着微凉,他举了举手上提着的酒,笑道:“从京中带来的佳酿,思来想去,只有大哥能陪弟弟喝上一场。”
直郡王并未搭话,略带审视的目光紧盯着太子,须臾,侧开了半个身子让他进来。
二人并未多言,太子拆酒,直郡王寻杯,酒喝了大半两人皆是微醺,太子忽道:“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直郡王冷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爷有事便说事吧。”
太子笑了笑:“请大哥附耳过来。”
直郡王嘴角轻撇,面露不屑,却并未犹豫,倾身凑了过去,听见太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当即大骇:“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荒谬!”
他掷开酒杯,拧眉道:“时候不早,我要休息了,太子爷慢走。”
太子并未动,缓缓放下酒杯道:“保清,你做了如何,不做又如何,往后怎么样随得了你意吗?”
那一声“保清”喊的直郡王身形微震,扭过头呵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疯得不轻,嫌我活的太长了吗?”
“活有什么好,死有什么不好?”太子轻轻笑了笑,眼尾显出几条细细的纹路,“反正……你逃不掉的,就当帮帮我,如何?”
“不如何。”直郡王撇过头,声音低下来:“太子爷慢走。”
太子这次顺从地站起了身,他知道,直郡王这是答应了。
他提着一壶酒而来,双手空空的离开,走过夹板,望着黑沉水面,摇头笑道:“天下岂有三十年太子。”
河风砭骨,醒了太子的酒意,他收回目光,拖着脚步悠哉悠哉地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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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岂有三十年太子。”梁九功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说完便跪伏在地,等候着雷霆震怒。
然天子却并未发怒,他只是用那眼尾下垂却依旧射出锋利目光的眼睛刮过梁九功,又移开目光,沉默着。
三十二年前,他立尚在襁褓之中的稚儿保成为太子,随后将他带到乾清宫亲自扶养。
三十二年后,由他一手养大的太子在江南的河流上,望着河面哀叹:天下岂有三十年太子。
帝王身子依旧硬朗,太子还要继续做太子,不知多少年。
康熙问:“他让老大帮他做什么?”
梁九功回:“距离太远,声音太小,盯着的人没听见。”
康熙眼神渐渐沉下来,太子了解直郡王,他也了解,不难看出,直郡王答应了太子所求之事。
是什么呢?
二月十五,帝舟抵江南台庄地方。康熙亲自询问农事、生计,回程时当众斥责皇太子行为轻狂,不重百姓。又责直郡王不敬太子,枉为人臣。②
回舟之后便罚了太子和直郡王二人禁闭,无召不得出。
直郡王心知他与太子深夜饮酒被康熙知道了,皇父这是在借故敲打他们,不由忿忿:“真是被那厮连累了。”
随侍颤抖跪下,被直郡王烦躁挥出。
太子心态平和,在房内认真悔过,翻看了不少农时水利之书,算是打动了康熙,早直郡王半个月被解禁,因而得以接见江南学子,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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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四贝勒第四子满周岁,宴请京中诸皇子于四贝勒府,共观抓周礼。
午宴之前,四贝勒府前院正厅中摆了一张大案,上面铺着红绸,红绸之上放了各类书籍、笔、墨、纸、砚、刀、枪、棍、棒等等。
小鱼穿着簇新的红衣,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裹在衣服里也看得出壮实,额间点了一处红,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
福晋和魏紫一左一右坐在胤禛身侧,皆关注着小鱼的一举一动,不知事实的看过来怕是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生母。
胤禛则是扫过整个正厅,确认没有奶酪、甚至没有吃食才放松一二。不论怎样,不会捞碗奶酪便成。
小鱼抓住一方印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左右看了看,径直抱着印章走到胤禛身前,一手抓着印章,一手抱住胤禛大腿,奶声奶气道:“阿玛。”
这意外之喜砸到胤禛身上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笑说:“弘昭做得好。”
堂下观礼的人纷纷说起吉祥话来,魏紫同样惊讶于小鱼喊了阿玛,福晋笑过之后却扫了一眼小鱼手里抓着的印章。
——是胤禛的公章。
那就必然是胤禛自己放进抓周的物件里的。
福晋怅然,若是弘晖还在,胤禛还放不放呢?不过虽然弘晖不在了,却有了个弘昭,他样样都像弘晖。
只有胤禛听到了小鱼紧接着的下一句话,他说:“阿玛,吃。”
这是在用印章跟他换吃的。
胤禛只在小鱼面前用过一两次印章,小鱼竟还记得那是他的东西,特意拿来与他交换。
胤禛捏了捏小鱼的嘴,哭笑不得:“吃,给你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小鱼听得懂,立刻就天真烂漫地笑了,把印章留在胤禛膝盖上,往右一趴,趴到了魏紫怀里,脸颊肉都被挤得鼓鼓的。
胤禛拿起印章,笑了一下,唤人把小鱼抱下去了。
抓周礼后,午宴将开,男女客分厅。
福晋同魏紫一道走着,夸赞道:“你将小鱼教的很好。”
那是当然,那可是他的儿子。
魏紫微微笑了笑:“全赖福晋教导。”
对于她敷衍的客套话福晋并未发表看法,之后一直沉默地走到了女客宴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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