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整本胤禛手写的佛经,满纸都是虔诚和悲痛。石榕喉间似乎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瞬间她觉得福晋似乎做错了什么,可转瞬她便垂了眼,双手捧过佛经,应道:“诺。”
“下去吧。”胤禛自己打开了食盒,双目盯着食盒里的东西。
那是弘晖病情恶化时常常服用的补汤,单胤禛一人,便亲手喂过弘晖许多次。
石榕离开了书房,关门时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叹。
石榕头低的更深了些,不敢耽搁,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魏紫本以为胤禛在忌日当晚会去正院,没想到胤禛和前几日一样,自己在书房歇下了。
这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忌日前数日去了正院,为何忌日当日又自己在书房了呢?
想不通魏紫也没挂念,话本翻了一页便将刚才想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次日六月初七,二格格生辰。
李侧福晋并没有摆宴,不知是估计离忌日太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没什么动静。
倒是正院早早便派人赏了东西,胤禛下朝后也去了西苑,但没有留宿,夜色稍晚便回了书房。
李侧福晋没留,也没人在这个时候邀宠。
整个四贝勒府都奇奇怪怪的,魏紫被这阖府奇怪的氛围闹的心烦,烦躁的一天天盯着如烟,想看看她能不能给自己解闷。
她的盯不是直直用眼睛瞅,更多的是用耳朵听,用鼻子嗅,因而如烟并未发现什么,反而因为魏紫近来的看重而欣喜。
可如烟就是没什么动静,让兴致勃勃的魏紫很快便丧失了兴趣,开始对别的热衷起来。
最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她发现近日自己似乎成了金娥等人热烈讨论的对象。
第十二章
堂屋的门敞着,金娥坐在门前的杌子上,手里是正在忙活的绣火,她似是听到了什么话,面上一喜,瞅了眼寝屋,压低了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
原来眉芳在堂屋里整理书桌上的纸笔,末了,小步走到门口,道:“自然是真的,格格病好了有一个多月,一直未曾换洗过。听如烟的意思,格格的口味也变了许多,我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的!”
她圆润的脸上是满满的认真,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不住的点头。
外头烈日炎炎,屋内温度适宜。金娥坐在交接处不凉也不热,只是有点晒,她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先前格格病着,自然与现在口味不同。再说了,格格刚好了没多久,不换洗也是正常的,你们怎么就猜起来了,传出去,可不得说格格孟浪?”
“偏你是个思虑周全的!”眉芳瘪了瘪嘴:“还不是格格没赶上好时候,这阵子……说不准贝勒爷什么时候才会进后院,格格若是能……才是真的熬出头了。”
她语焉不详的,金娥也明白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格格都不急,你倒是急起来了。瞧着吧,格格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眉芳见她信誓旦旦的,好奇的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金娥笑了笑,低头绣起手帕了,不说话了。
眉芳皱着眉,还是觉得如烟姐姐猜的不错,她可得好好注意着,不让格格磕着碰着。
屋内魏紫已经撑着下巴听了好一会儿,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类话,只不过前两次都是如烟同眉芳在说。
这么听起来,金娥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日后让金娥升一等丫鬟,想来是压得住的。
至于她们谈论的,魏紫不解的摸了摸小腹,她自然是没怀孕的,只要她不想,就不会怀上。
只是她对孩子什么感觉,胤禛呢?若是救命恩人差几个孩子,她是不在意给他生几个的,反正又不碍事。
魏紫挠了挠下巴,准备下次问问。
就在眉芳注意着的第二日,魏紫便换洗了。
金娥路过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快去拿月事带,愣着做什么?”
眉芳见金娥面上的笑意,跺了跺脚:“
你惯会取笑我。”
说罢,她转身去拿月事带,路上碰到端着红糖水的如烟,眉芳戳了戳她,“姐姐害的我被金娥取笑!”
如烟面上发热,她是真的觉得格格说不准是有了,预计再看几天就往那头报信儿的,没成想竟是她弄错了,不得不哄道:“是我糊涂了,妹妹消消气儿。”
“我才不气。”眉芳这话是真的,比起气,她更多的是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只道:“姐姐快进去吧,我去拿月事带。”
如烟看了眼眉芳的背影,转过身进了寝屋,奉上红糖水,“格格喝些糖水,身子能舒坦些。”
魏紫接过那一大碗红糖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放到如烟手中,摆摆手道:“太多了,我喝不下了。”
她脸色有些发白,厌厌的半坐着。
“那便不喝了,晚些再喝。格格,可疼的厉害?”如烟给她掖了掖被角,担忧的问道。
魏紫慢了半拍的摇了摇头,粉唇微动:“我不疼。”
是真的不疼,就是……感觉奇奇怪怪的。女人竟然这么厉害,每月连续数日出血,还能活蹦乱跳的。
她有点对后院的女人们改观了。
如烟却不信,看着她巴掌大的苍白小脸和没什么神采的杏眸,想了想道:“我给您揉揉小肚子可好?”
魏紫无奈:“不用,我真的不疼……”
如烟目光柔了柔,格格太心善了,都疼着这样了还忍着。
帘子又被挑了起来,眉芳进来了。
“我想睡会儿。”魏紫换了月事带,揉了揉眼睛,蹭了蹭,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这奇怪的月事,连她都觉得困乏。
待魏紫睡着后,如烟和眉芳才一并出了寝屋。
“对了,格格许久没来月事,记得向任嬷嬷那里说一声。”来了月事自然不能伺候贝勒爷,府里负责此事的是任嬷嬷。如烟忙昏了头,这会儿才想起来。
金娥应了声,往任嬷嬷处去了。
本以为这便算是处理好了,谁知晚间,小十日不曾留宿后院的胤禛竟然来了听雨轩。
望着那道身姿挺拔的青色背影,如烟脸都白了,忙看向金娥,见她也白着脸点头,深呼了口气,向苏培盛那里走去。
“苏公公,我家格格身子不便,早间便禀给了任嬷嬷,
贝勒爷怎么会……”
“什么?”苏培盛脸色一僵,招手让王正过来问他,谁知王正也是一脸茫然。
“今日任嬷嬷那里没差人过来啊,师父这可怎么办?”王正冷汗直流,贝勒爷可都进去了啊!
苏培盛咬了咬牙,他倒不觉得是听雨轩这头出了问题,只要向任嬷嬷问一问便知道金娥有没有去过。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没查不能妄下定论,只是今夜,该怎么着!
“等着!”苏培盛脸色十分难看,硬邦邦道。
屋内魏紫见胤禛来了也是一惊,她身子不舒坦,便封了感识,没听到胤禛的脚步声,当即便下床行礼。
胤禛没在意魏紫未出门迎他的事,反而扯着身子都没蹲下去的魏紫坐到了床上,皱眉问道:“怎得面色这么差?”
魏紫困惑:“爷……妾身不方便呀。”
见她一脸无辜迷惑的模样,胤禛脸色一青,伸手拽了下魏紫从未用过的摇铃。
不过两息,苏培盛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胤禛冷冷问道。
苏培盛快速的说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垂着头不敢说话。
“去查。”胤禛道。
“嗻。”苏培盛猛的松了口气,退了出去,见门外一堆人眼巴巴的望着他,没好气道:“看着我干什么!小正子,你和金娥一起去任嬷嬷处,查清楚了再回来。”
回来?如烟眼神一动,“贝勒爷今夜……”
苏培盛正了正帽子,吊着嗓子慢悠悠道:“不走了。”
魏紫也在问这个问题,她望着已经开始脱靴的胤禛,嗫嚅道:“爷,今夜睡在这儿吗?”
屋内烛火点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有韵味,更别提美人自有一番西子捧心之态。胤禛眼底涌上暗色,捏着魏紫的下巴,碾了下去。
第十三章
蝉鸣着,一声一声,扰的人心烦。屋外苏培盛面色惨白,等着王正查出东西来。
屋内却灯烛蜡尽,春光乍泄。
红唇又被咬了一口,魏紫迷蒙着眼,素白手指紧紧攥着手下布料,腰肢都软了。
弯弓提笔的手抚着光滑纤细的脖颈,像是落在天鹅颈上细密摩挲的叶。胤禛直起身,握住胸前的手往下带。
“爷......”魏紫微微瞪圆了眼,没想到还有这种玩儿法。
“嗯?”胤禛半眯着眼,又倾下身来,抬起了魏紫的下巴,侵入唇中。
魏紫微蹙着眉,青涩的回应着,呼吸之间尽是男人的气息,一种莫名的灼热席卷了全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紫手腕酸痛,手心发疼都还没结束,衣裳被扯的什么也挡不住,始作俑者却仍衣冠楚楚。
“贝勒爷——”
是苏培盛的声音,许是查出结果来了,魏紫被吓到,下意识紧了紧手。
胤禛闷哼一声,眼底顿时红了,大掌包裹住柔荑,带着动了起来。
魏紫手更疼了,眼里都蓄了眼泪,手臂抵在胸前,捂着嘴等待着。
一阵天旋地转,魏紫倒在床上,眉心一颤,胸前多了一颗脑袋。
一只手被带着,一只手抚在粗厚油亮的辫子上,说不清为何而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唇间吐息热的要把人化掉。
就在手臂要抽筋的时候,魏紫耳垂被猛地咬了一口,耳畔传来一声压着的喘息,再回神,手心已是一片粘腻。
胤禛搂着魏紫闭目休息了片刻,才将人扶着坐起来,看着魏紫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竟是笑了一声,道:“帕子。”
魏紫咬着唇,娇嗔着用干净的手从凌乱散落在床上的衣衫中摸索着拿到手帕,递给胤禛。
胤禛接过帕子,认真的将魏紫地手心擦干净,理了理衣服,将帕子叠好,夹在指间扬了扬,挑眉道:“交由你处置了。”
脏帕子交给她,可真会省事儿。魏紫红着脸,推了推他的手。
胤禛又笑了笑,站起身在屋内的水盆中净了净手,将帕子丢了进去。
“手疼吗?”胤禛转过身,坐到魏紫身边,看着她系上肚兜带子。
方才给她擦手的时
候,胤禛就看到红的不正常的手心,好在没有破皮,这时看着她有些吃痛的表情,又问了问。
魏紫披上外衣,翻过手心给胤禛看,撒娇道:“疼,妾身可疼了。”
她手心本是粉白,如今却红的快要滴血。
“娇气。”胤禛垂首看着,“待会儿让苏培盛拿药,先忍忍。”
这会儿胤禛才想起来苏培盛,起身拉下青纱帐,道:“在屋里等着。”
魏紫坐在帐子里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这不合时宜的月事,之前怎么不来!!
吃不到的愤怒归愤怒,好奇心可得满足。魏紫解开了感识,竖起耳朵听着堂屋的动静。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停下来,胤禛冷而磁的声音将苏培盛喊了进来。
苏培盛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行了礼,头抵着地面,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家爷叫起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
苏培盛苦着脸道:“任嬷嬷那里原先带着的丫鬟害了病挪了出去,新来的蝶娟是今日刚刚拨来的,任嬷嬷以为是调教好的,直接用了。晌午魏格格这儿的人去禀,任嬷嬷记在册上,让蝶娟去报一声......谁知,谁知蝶娟报到正院去了。”
回禀完,苏培盛脑袋都要耷拉到胸前去了。
“原先是哪个院子伺候的?”胤禛拨着佛珠,没什么情绪的问道。
“回贝勒爷的话,原是......原是正院里的小丫鬟。”苏培盛咬咬牙,说了出来。
小丫鬟便是连二等都算不上的,阖府上下只有几个正经主子院里才有小丫鬟。
而现在,福晋院子里的小丫鬟调去了任嬷嬷手下管记事,任嬷嬷年迈,平日都是手下人跑的多。这么一看,八成是福晋在安插人手,偏偏去的是个蠢的,正好让魏格格撞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苏培盛本是打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念头,好叫贝勒爷处置了人,又不会让福晋知道这事儿是王正去查的。
谁知道还是没瞒住。
“狗奴才。”胤禛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冰冰道:“任嬷嬷扣除两月月例,正院的人带回正院让福晋处置,你明日自己去领十板子,日后再不能专心伺候,就别在府里待着了。”
苏培盛身子一僵,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谢贝勒爷
赏。”
他真是昏了头了,自己主子都认不清了。苏培盛咬了咬舌,站起身慢慢的往外退。
“慢着。”
苏培盛顿住脚,又听见胤禛缓缓道:“板子先欠着,仔细查查这个蝶娟,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查好了再去领板子。”
“嗻。”苏培盛道。
堂屋只剩胤禛一人,他目光冷似寒芒,寒芒之下却有什么在涌动。
“蠢货。”胤禛压下火气,起身向西厢走去。
寝屋内,魏紫若有所思的翘了翘唇,眉间春色被兴致盎然取代。
......
蝶娟被压到正院时,福晋本已经准备睡下了,听到苏培盛亲自带了人过来,眉心拧了拧,“蝶娟?她不是今日刚刚去任嬷嬷手下当差吗?”
“正是,不知道苏培盛带着她过来,是出了什么事?”王嬷嬷右眼狂跳,心里有些发慌,手上却有条不紊给福晋穿好衣物。
“去看看。”福晋将手搭在月华手上,移步去了正厅。
一进门,福晋看见蝶娟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的模样便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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