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宁自然点头。
秋芳本来是从里头跟着庄敬一块儿出来的,见状走到两个侍卫的屋前叩了门。
傅成奚和李深在屋里换了个眼色,便推门走了出去。
尽管李深在出门之前已经做好了千万种的准备,目光对上徐幼宁的那一刻还是失神了。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依旧是她,娇小玲珑,玉雪可爱,眉眼间俱是笑意。
可举手投足之间却又那么陌生。
她跟庄敬说话的时候,笑得咧开了嘴,露出贝壳一样的牙齿,从前的徐幼宁,从来不会那样放肆的笑。
身上那一身红色胡服,艳若烈火,还点缀着各色宝石,光彩夺目。
从前的她从来不会穿这样的衣裳,他以为,她喜欢藕荷色、杏黄色、牙白色、水绿色的衣裳。
傅成奚从背后狠狠捶了李深一下,抢着站到了李深和徐幼宁之间,拱手拜道:“公主。”
庄敬见人来齐了,挽着徐幼宁的手往外走去。
徐幼宁的目光只是在两个侍卫身上打了个转儿便移开了。
傅成奚回过头,见李深还立在原地,伸手拉扯了他一把,领着他往外走。
庄敬和徐幼宁坐马车,其余人骑马。
徐幼宁说的那家酒楼名叫飞燕楼,在清水镇的正中央。
为着迎接庄敬,徐幼宁提前把酒楼包了下来,掌柜的见她来了,笑脸将她们迎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李深、傅成奚和秋芳坐在旁边的一桌,徐幼宁带的侍卫则是持剑侍立在楼上楼下。
“这里看出去的风光倒是不错。”庄敬叹道。
雁门镇上的房屋都很低矮,坐在酒楼的二楼,除了可以看到整个镇子,还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脉。
“上菜咯!”
因着事先吩咐过,他们一落座,店小二便捧着热汤热菜上来了。
“庄敬姐姐,你别看这些是家常菜,可是味道特别好。你尝尝这个酱肉丝。”徐幼宁热络地帮庄敬夹菜。
“幼宁,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不必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是。”
徐幼宁拿着筷子,笑了笑:“正因为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我才要热情些。”
说着,她又给庄敬舀了一碗萝卜牛尾汤。
“姐姐,你尝尝这汤,可鲜了,我在清水镇每天都要喝一碗。”
“好。”庄敬依言喝了汤,放下碗,“确实很鲜。”
庄敬的确有些饿了,待用了半碗饭,方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寻思着该说些什么。
“幼宁,其实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拼命劝阻你。但是现在,看你过得这样好,我心里踏实了。”
“我看起来很好吗?”徐幼宁的笑容有些得意。
庄敬用力点头:“当然,以前你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看起来怯怯懦懦的,虽然惹人怜爱,可……”
“可……”
“可比不上你如今这般光彩照人。”
“哥哥说,我现在可嚣张了,等你到了京城见到他,他一定会跟你说我罪状,”徐幼宁哈哈笑了起来:“殿下,尝尝这个炸小鱼。”
“嗯,”庄敬依言吃了炸小鱼,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酒壶,“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喝一杯。”
“好啊,这酒是掌柜的自己酿的,在后院的梅树下埋十三年,因着我来才挖出来的。”
“那是非尝不可了。”庄敬说着便倒酒,跟徐幼宁推杯问盏起来。
这酒的酒劲儿不小,三杯下肚,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幼宁,今日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徐幼宁很是感慨,“听说你要来,我都高兴坏了,在宫里一天都呆不住,马上就往清水镇来等你,庄敬姐姐,我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庄敬说着,自斟自饮了一杯。
徐幼宁捧着酒杯,眸光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庄敬喝了酒,见她呆呆的模样,笑起来:“不是有很多问题么?这里就我们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姐姐,小黄他好吗?”
“哈哈,”庄敬笑出了声,“当初你不是说不叫小黄了,叫珣儿了么?”
徐幼宁见庄敬提起旧事,顿时不好意思,“是啊,是珣儿,庄敬姐姐,我的珣儿,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呢?”
“珣儿现在有这么高了。”庄敬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比这桌子还要高一些呢!”
“他才三岁就这么高了么?”
“是啊,母妃说这是随李深,李深就长得高啊。”
徐幼宁本来问着儿子的事,听到庄敬提起这个名字,眸光顿时一黯。
庄敬有五分醉意,因此并没有察觉徐幼宁的神情,而是自顾自道:“你不用担心珣儿,父皇母妃都宠他得很,什么都好东西都给他,逢年过节的时候,父皇当着朝臣的面都让珣儿坐他膝盖上,李深更是把珣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是吗?他承诺过对珣儿好,看来他是真的做到了。
徐幼宁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不语。
庄敬说到这里,突然一把抓住了徐幼宁的手:“幼宁,你想李深吗?”
“我……”
哐当!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局面。
徐幼宁和庄敬回过头,见是旁边那一桌砸了碗。
傅成奚赶忙起身去捡碎片。
“徐风,你小心一点。”庄敬被人打扰雅兴,很是不悦。
“属下知道了。”傅成奚飞快地将碎片捡起,忍不住朝李深使眼色。
因着这个小小的变故,庄敬的酒意清醒了几分,再看向徐幼宁时,脸上只得无奈。
“幼宁,你瞧我,喝了点酒就什么都说。”
“姐姐,我们原本就是无话不说的。”徐幼宁释然地笑笑,又给庄敬和自己都倒了杯酒,“今日没有外人,咱们就是要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两人暂时停了说话,闷头喝起酒来。
静默了一阵儿,徐幼宁忽而幽幽道:“其实,姐姐不说,我也是想问的。”
“问什么?问李深吗?”
徐幼宁默然。
庄敬想起东宫的凄凉,叹了口气,“幼宁,他过得并不好。”
“怎么会呢?”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应该会跟燕渟一样生活步入正轨。
“你以为你死了,以为你为他坠了冰湖,他怎么会过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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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徐幼宁的眼神有片刻的放松, 然而紧紧是片刻,很快她又恢复了笑脸。
“姐姐,你这样说, 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庄敬闻言, 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 李深过得不好, 很不好。”
这话说完, 徐幼宁不再接话了, 她拿起酒壶,给庄敬和自己又倒了一杯。
庄敬约莫明白了, 徐幼宁并不想谈李深的事。
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把徐幼宁倒的酒喝了。
“不是说有很多问题吗?怎么说了两句又不说了。”
“是有很多话,反正姐姐不着急走, 不急着今晚全说完。”
庄敬闻言, 垂下头, “幼宁, 其实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你。”
“姐姐请说, 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 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你才刚到,怎么就要回去了?”徐幼宁诧异道。
“其实, 今天见到你之前,我心里都是无比的坚决了。燕渟跟你走了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全是靠着对今天的想象才活过来的。我一直以为,我到了北梁,一切都会好的, 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现在……”
“是因为哥哥没来接你吗?”徐幼宁小心翼翼地问。
庄敬的眸光飘向远处黑漆漆的山脉。
“这算是其中之一。”
“可是哥哥一直是这样的人啊,即便是从前的时候。”
“是,他一直是一个很无情的人,他看起来对哪个女人都很好,可其实他对谁都不好。我认识他这么些年,他也就对你这个妹妹上过心。”
徐幼宁听着庄敬的话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你为何还是喜欢他呢?姐姐别怪我多嘴。”
“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是姐姐,我一定会选傅大人的。”
“你说傅成奚?”
哐当——
有一个清脆的碎瓷声。
徐幼宁和庄敬回过头,庄敬道:“徐风,又是你砸了碗么?”
“不是他,这次是我。”这回是秦羽蹲下身去收拾碎瓷片。
“你们俩都别吃了,站到旁边去。”
“是。”秦羽和徐风起身,垂首退到一旁。
徐幼宁这时候才认真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姐姐,这是你身边的侍卫吗?怎么好像没见过。”
“他们到我的卫队才三年,你自然没见过。”
徐幼宁收回目光,又问:“姐姐怎么没带樊统领过来呢?”
“留他在那边帮我掩饰一二。”
徐幼宁奇怪道:“这两个侍卫看着高大英俊的,怎么这么笨,一晚上摔了两只碗。”
“可不是么?早知道,我才不带他们。”庄敬觉得心中愁苦,又饮了一杯酒,“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傅大人。”徐幼宁好奇地望着庄敬,“姐姐,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傅大人呀?”
“你喜欢?”庄敬反问。
“对啊,我喜欢傅大人。”徐幼宁理直气壮道。
庄敬乐不可□□你喜欢他什么呀?”
“傅大人家世好,长得也好,最要紧的是人聪明,这世上就没有傅大人破不了的案子。”
“照你这么说,他的确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啊!”
这边徐幼宁和庄敬说得热闹的时候,那边的秦羽狠狠瞪了徐风一眼。
“是啊,庄敬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傅大人呀!”
庄敬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其实他没什么让我不喜欢的,只不过……”
“只不过你眼里只有我哥,对吗?”
庄敬无奈地笑了下,却没有否认。
“我哥哥的确长得更英俊,也聪明,对我来说,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只是……”这一次,轮到徐幼宁欲言又止了。
“想说什么,把话说完。”
“我没什么想说的,庄敬姐姐,这回你到北梁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徐幼宁笑道,“北梁的风光跟南唐可是大不一样,这边的山、这边的水都是不一样的景致,姐姐既然来了,一定要好好游玩一番。”
“游玩?”
“对啊,从清水镇往京城去,会路过好多风景优美的地方,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嫌无趣,都没来得及游玩,现在有你陪我,咱们一路逛着回去。”
“咱们不是直接去京城吗?”
徐幼宁的眸光一动,“是要去京城啊,只不过不用那么着急走,我好不容易出一回京城,不想那么快回去,你就陪着一边游玩一边往京城去,好吗?”
庄敬不置可否,只是眸光渐渐变得晦暗。
徐幼宁继续道:“从清水镇往东北方向走五十里就是云州,云州的板鸭特别有名,来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去吃,从云州出城三十里有一条河叫忘川,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听说特别美,我早就想去了……”
庄敬听着徐幼宁滔滔不绝的话语,在她说话的间隙,幽幽道:“幼宁,你是不希望我去京城吗?”
“啊?姐姐为何这样说?”徐幼宁支吾起来,“我怎么会不希望姐姐去京城呢,是……”
“是别的人不希望我去?”
徐幼宁张了张嘴,可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是庄和不想我去?”
庄和自然是不希望的,但是除了庄和之外,还有别的人。
徐幼宁有些愧疚地看向庄敬。
“燕渟?”
临出京城的时候,徐幼宁去宫里找了燕渟,燕渟如今太忙了,徐幼宁也很少跟他见面,用膳的时候,徐幼宁问燕渟会如何安置庄敬公主。
燕渟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徐幼宁一个答案。
出了皇宫,徐幼宁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不叫庄敬伤心。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想着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才起了个头就被庄敬识破了。
“他不想见我?”庄敬喃喃道。
徐幼宁暗自叹了口气,道,“姐姐,你知道的,我哥的心里一向都装着大事,情啊爱啊的,在他心里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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