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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荔枝很甜

时间:2020-12-06 10:04:49  作者:荔枝很甜
 
 
第6章 初斟酒
  说实话,那夜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娇人儿,却是在陆九霄心下留了抹云彩,但稍一转身,便能抛之脑后,无足轻重,后来他甚至没有再念起过。
  但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么?倒也不是。
  比方他方才瞧见李二,当即便想起了那具小小的身子。
  说起来他与李二并无甚不同,万花丛,谁比谁高贵?都不过图个乐罢了,谁又能将哪个姑娘,真真放在心头上呢。
  见陆九霄停滞在此处,秦义拉了拉缰绳,道:“主子,属下知错,这就回清河巷。”
  正这时,李二缓缓踏入花门,对着姑娘们就是一个双臂展开,左拥右抱。
  陆九霄收回目光,轻睨了秦义一眼,“我有说要走吗?”
  秦义眉头紧锁,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看他们世子的心,比海还深。
  -
  待在看台处落了座,陆九霄招了个双髻小丫鬟来。
  不多久,侍酒的小丫鬟在得了世子爷的指令后,一路绕过人声鼎沸的花廊,脚步匆匆上了层,径直推开上水阁的门。
  不止石妈妈在,王芩也在。
  王芩正满心满意揉着石妈妈的太阳穴,小嘴叭叭捡着好听的话,哄得石妈妈眼角那根皱纹都要藏不住了。
  小丫鬟喘气儿道:“妈妈!陆世子来了!”
  王芩上动作一顿,便听石妈妈道:“慌慌张张作甚?那陆世子第一回 来?送几个姑娘过去伺候着便是,这点活还办不明白?”
  一连几个责问令丫鬟息了声儿,好半响才有插嘴的余地,她喏喏道:“世子点了人斟酒,特要上回石妈妈给下了药的那位。还说,若不是这位,妈妈往后的生意……便不要做了。”
  这下了药的是哪位,她又怎会知晓?花想楼被下药的姑娘,少吗?
  然,石妈妈闻言,当即从座上蹦了起来,神色呆滞一瞬,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时葶吗?
  斟酒谁斟不是斟,她一个雏,陆九霄非要她作甚?
  人都已经要送进李二屋里,这可怎么是好!
  石妈妈恼得心肝都在颤,正这时,王芩安抚道:“世子可怠慢不得,要不我去给世子斟酒,还是让阿葶妹妹好好伺候二公子,毕竟这头,也得罪不起。”
  是,是这个理,两头都得罪不起。
  王芩嘴角微翘,正等石妈妈开口吩咐。
  就见石妈妈朝丫鬟道:“你快去木香阁,将沈姑娘送到陆世子那儿,切要嘱咐她好生伺候,那位祖宗要甚,都得依着,不得出任何差子!”
  陆九霄不是李二,李二尚能哄,陆九霄怒了便是真的怒了,不拆你一座楼阁,且不能消气的那种。
  而听到这儿,王芩嘴角的笑意便僵硬下来。
  果不其然,石妈妈侧身对她道:“你去二公子房里,好生哄着,你最知晓他喜好甚。”
  王芩攥紧拳头,笑着应是。
  她知晓,她当然知晓!
  整个花想楼,除了她,还有谁能受得住李二那些个下流段!
  可凭什么,好的全是旁人的,她便得受这些肮脏的?!
  -
  长廊下,一抹艳色纤姿倏然闪过。
  沈时葶跟着前方的小丫鬟一步一步朝看台走,她心沁了汗,紧紧攥着那根细细的扇柄。
  可经不住在想起李二面上的疤痕和的长鞭时,她还是颤了两下。
  待到雅座帘外,小丫鬟将青瓷托盘交于她,小声嘱咐道:“妈妈交代,要姑娘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沈时葶实在笑不出,只朝她微微颔首。
  须臾,她稳端着的托盘,一壶酒,两个杯盏,踏进那处帘子内。
  然,姑娘那双脚就这么生生顿在珠帘下,若非她指尖力道重,只怕酒壶杯盏也要碎上一地。
  她此刻竟不知,不是李二,她是该庆幸还是该羞愧,
  沈时葶只觉耳边嗡嗡一响,对上男人那双极其俊美的眸子,那些令她羞耻不安的画面,顿时涌上心头——
  那夜,她也是望见这样一双凤眼,苦苦哀求,浑身的燥热难耐使得她在他面前矜持尽失……
  至于如何尽失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忆第二次。
  陆九霄掌心把玩着通体粉灼的圆玉,见她僵立,忍不住蹙眉,心道难不成见不着李二,她还失落不成?
  男人口吻微微上扬,似有不虞:“你要站到何时去?”
  陆九霄见她一张小脸时红时白,那双半月似的眸子微微凝滞,瞳孔都瞪大了两分。
  他用脚都能猜想出她此刻的心历路程,忍不住望着她嗤笑一声,随后扭头去看高台上的曼妙舞姿。
  这一笑,落在沈时葶耳里那便是十足的嘲讽。
  她硬着头皮上前,“噔”一声,青瓷托盘与檀木方桌触碰,动静竟出奇的大,沈时葶双一顿,一颗心随之提起。
  见他未转过头来,她几乎是屏着气息
  轻声斟酒,生怕弄出些动静,会惹来她受不住的麻烦。
  酒过杯半,恰是正好。
  她将酒樽推至陆九霄面前,只盼他一整夜好生观舞,不要回头就好了。
  虽那夜他是救她于水火,可沈时葶怎么也忘不了,那只干燥的掌,满满握住她身前的圆润的那种……
  不可言喻的触觉。
  这么想着,小姑娘那双眼睛便瞪得圆溜溜的,紧紧盯着男人把玩粉玉的,那夜,他也是这样,把玩她。
  忽然,那只触不及防伸到她面前。
  陆九霄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颔,仿若打发街边的叫花子似的,道:“拿去。”
  这玩意儿,他本也不是多喜欢。
  沈时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得险些要后退半步,她怔怔地看着他掌心里躺的粉色圆玉,一时竟不知,他这个“拿去”是何意。
  陆九霄眉眼间划过一丝不耐,他最厌烦同一句话说两回。
  “愣着作甚?要我给你一直举着?”
  听出他话里的恼意,沈时葶也顾不得多想,当即便从他掌接过粉玉,指尖无意轻触到男人的心,像猫挠似的。
  陆九霄怔了一下,一只在空停顿半刻,才缓缓落至膝上。
  他这才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姑娘一眼,芙蓉面,峨眉黛,胭脂唇,干净的眼眸之下,秀丽的鼻梁涂着一层薄薄的银箔细粉,使鼻间那颗小小的红痣,瞧着都格外引人注目。
  这样的精心打扮,陆九霄想也想得出,她本该去往谁的面前。
  思此,男人眉头轻轻一抬,问道:“你怎么不跑了?”
  这话问的属实没头没尾,但沈时葶几乎是立即就听懂了。
  可还不待她应声,便听邻桌“砰”地一声响,桌几倒地,还连带起一片兵荒马乱的惊呼声。
  沈时葶下意识侧了下身,即使珠帘遮蔽,她什么都瞧不见。
  就听那厢的人怒道:“臭婆娘!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胤国公府的二公子,你也胆敢忽悠我?一次两次便罢,竟还有第回?我瞧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花想楼不想开了罢!”
  随后是石妈妈的声音,似哄似骗,压得极低。
  可李二并未被哄过去,只嗤道:“病了?我可是听陆九霄来了,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我不知晓?怎么,是觉得国公府比不得永定侯府?还是觉得我李二比不得陆九霄?!”
  这国公府姓李,当今皇后亦冠此姓,有谁敢说一句国公府比不得?
  可若是真比较起来,永定侯府亦是皇恩加身,不说永定侯镇守冀北劳苦功高,就说那陆世子,自幼可是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长大,那是独得恩宠,就连去岁他当街踹断了李二一根肋骨,圣上一句话,不也是轻飘飘揭过了么?
  这二公子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他比不比得过,肋骨都断了一根,心里怎还没有半点数?
  思此,石妈妈身子一弓再弓,道:“二公子实在折煞奴,奴断断不敢欺瞒公子啊!那丫头真真病了,病得不轻,只怕过了病气,连累了二公子,这才改让王芩丫头伺候,可、可是王芩何处伺候不周?”
  这头,沈时葶彻底僵住了身子。
  言两语她明白过来了,为了眼前这位,石妈妈拿王芩搪塞李二,没搪塞过去。
  现下李二正气急败坏地一处一处翻找,闹得整个看台争吵不休。
  她竭力稳住身子,见酒樽已空,便又提壶斟了半杯酒。
  殊不知那只微颤的,也尽数落尽男人眼。
  陆九霄眼角弯了弯,抬着下颔指向桌前的赌牌,问道:“会赌牌么?”
  听到“赌”这个字,沈时葶怔了一瞬,朝他摇头。
  陆九霄少了两分兴致,指向高台处的婀娜身姿,语气懒懒道:“那会跳那支舞吗?”
  沈时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唇角绷得紧紧的,这种舞,妙娘子没教授过,她自然是不会的,
  见状,男人“啧”了声,道:“你怎的什么都不会?”
  闻言,姑娘小脸倏红,竟是被他这话堵得有些难为情,她紧紧捏住酒壶,便又要给他斟酒。
  眼看壶口对准杯沿,陆九霄握着酒樽的侧移了一寸。
  沈时葶动作微怔,讶然抬眸。
  就见男人薄唇轻言,勾勒出一缕极浅的笑,他道:“你出去,唤个什么都会的进来。”
  陆九霄说话时,眉眼都蕴着浅淡的笑意,时常让人摸不准,他这话是当真的还是打的。
  沈时葶僵立不动,现在,要她出去么?
  听着李二愈发接近的声音,姑娘一颗心被紧紧攥住。
  若是一开始便将她送到李二房里,也便罢了,可经此一闹,她白日里那点子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都在转眼间,烟消云散。
  她咬着唇去看陆九霄,似惊恐,似委屈,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好似又回到那晚,她苦苦哀求时的样子。
  陆九霄眉梢轻提,道:“我使唤不动你?”
  他微微颔首
  ,稍坐直了身子,眼看便要出声喊人,沈时葶头脑一昏,心一横,一双香香嫩嫩的小,交叠摁在了陆九霄唇上。
  摁得结结实实,一点声音也没让发出。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
  感谢在2020-08-2108:58:25~2020-08-2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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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金叶子
  她侧耳去听外头的动静,李二已堪堪站立在邻座,沈时葶浑身微微发颤,连带着摁着陆九霄的那两只,都微不可查地抖动起来。
  男人两道剑眉微微挑起,眼睫垂下,瞧见她十指指甲被用蔻丹精心描绘过,心还点缀着一朵小小的瓣花。
  陆九霄鼻息间尽是姑娘心里渗出的香气,过于浓郁香甜,反而将她衬俗了。
  倏地,男人薄唇轻启,对准她的食指便是狠狠咬下。
  不似暧昧地舔-舐,也不似温情地含-弄,那当真是结结实实的一口,似是要将她这块肉咬下来似的,疼得沈时葶呜咽一声,当即回过头,下意识要将抽回来。
  可陆九霄不松口,她这么一拉扯,反而更疼了。
  沈时葶不敢动,老老实实受着,眼泪簌簌而下,不是委屈也不是惶恐,是真真疼的。
  那根食指,好似要叫他咬断。
  须臾,一滴血顺着指间流向掌心、腕,钻进了她的衣袖,弄脏了绣着荷花的粉色衣袖。
  陆九霄舌尖在她指间一扫,尝到一丝铁锈的味道,男人皱起眉头,用拇指指腹擦去唇下沾上的血迹。
  他抬头朝泪眼婆娑的姑娘轻轻笑道:“敢上叫我住嘴的人,你倒是第一个。”
  沈时葶这才明白,他为何发狠咬她。
  都说十指连心,上受了这样的大罪,沈时葶觉得心脏也刺疼刺疼的,她一时顾不得近在咫尺的李二,只哽咽一声,垂头用帕子将伤处包扎起来。
  陆九霄一只腿屈起,肘支在膝上,撑着侧脸瞧她,便能望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挂在她纤长浓密的眼睫下,眨一下眼,便坠下一颗。
  “很疼吗?”他忽然问道。
  其实陆九霄的容貌和声线都透着一股子少年气,正儿八经时,那双凤眼显得尤为明亮清澈,时常予人一种真诚又良善的错觉。
  但那也只是错觉。
  沈时葶小心谨慎地抬眼看他,眸子里尽是星星点点的防备。
  很显然,她已然无法将眼前这个张口就咬人的疯子与那夜将她丢进水,救她于水火的男人联系在一块。
  思虑半响,姑娘咬紧下颔,带着细微的哽咽声道:“不疼。”
  “不疼啊,不疼你哭甚?眼泪收收,瞧着我心烦。”男人近乎不近人情地说道。
  闻言,沈时葶那将将溢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憋得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眸子周圈都在泛红,她忍着指间的疼意,弯腰去捡地上那把浅蓝团扇。
  正此时,珠帘外那道人影挪开了半步,人声渐远。
  沈时葶一顿,是李二被石妈妈哄走了。
  她心下一松,眼神游离地往外瞧了一眼。
  彼时沈时葶脑闪过一瞬拔腿就跑的想法,但又被高台之下的欢呼声给压制了下去。
  是了,这是花想楼。
  是烟花巷柳。
  她能跑去哪里呢?
  跑得了一次,第二次又当如何?
  几乎同时,她想起了那个满脸血痕的杨姑娘。
  沈时葶一抖,扇柄碰了伤口,她“嘶”的倒吸一口气,当即回过神来。
  似是为了这一瞬间的想开,她鼻尖泛酸,忍了又忍,才握着团扇站起身来,回头正对陆九霄时,面上已无半分矫情的委屈。
  至少这个人,床事上没有那么些肮脏段,不是么?
  这么想着,沈时葶咬咬牙,提壶给他斟酒道:“是,给世子赔罪。”
  “就这样赔罪?”
  她呼吸一滞,指甲深陷进掌心的纹路里,凹出一道弯痕。
  沈时葶不知她是怎么坐到陆九霄腿上的,只感觉小臂一凉,男人将那只染了血迹的宽袖揭开,准确找到那颗红艳艳的守宫砂,缓缓摩挲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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