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实在看不下去,板着小脸帮她把最后半根拿了下来,“没了。”
小姑娘这才大松一口气,抽抽鼻子跟他道谢:“谢谢哥哥。”
“不客气。”
确定头发干净了,小陆桃忙好好整理了一番,这才跑去看自己那只兔子。
陆辉已经第二次见到魏朝了,魏朝走后,他问表哥陈波:“刚才那个长的白白的,头发卷卷的,也是青山大队的吗?”
陈波点头,说:“他爸妈都是我们大队的知青,省城来的,听说以前是大学生。”
“大学生?”小陆桃听到了个新鲜词,“大学生是什么呀?”
陈波被问得挠头,“大学生……应该、应该就是比小学生中学生还大的学生吧。”
“比小学生中学生还大……”小姑娘眼现崇拜,“听起来好厉害呀,也不知道有没有幼儿园厉害。”
陈波:“……”
陈波抓着兔子,陆辉领着陆桃,兄妹三个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几个追了半天的小男孩白忙活一场,都有些蔫。
突然,其中一个小男孩迟疑地开口,“我记得兔子窜出来之前,那小丫头好像在喊啥。”
“我也记得。她好像喊:‘爸爸,你还在吗?’”
几个男孩子刷刷刷,把头转向不远处那棵小树苗。
“以前也没在村口见过兔子,那兔子该不会是她喊来的吧?”
“喊爸爸就能喊来兔子?我天天喊,咋连根兔毛都没见着?”
几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儿,都觉得要不就喊个试试,万一真有兔子蹦出来呢?
于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率先站在了小树苗面前,学着陆桃的样子,“爸爸,爸爸你还在吗?”
小树苗抖了抖叶子,毫无反应。
他又连喊两声,不由纳闷儿,“难道是我太高了?要不我蹲下来喊吧。”
结果蹲下来喊,还是一根兔毛都没看到,他很快被人拿屁股挤到了一边,“我试试。”
挤开他的小男生理了理红领巾,立正站好,对着树苗深情道:“爸爸,爸爸你还在吗?我是你儿子唐小明啊。”
见没有反应,他又加大了音量,“爸爸,我这次考试考及格了,爸爸你就给我个兔子吧。”
话音刚落,不知哪里响起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你啥时候又考试了?我咋不知道?”
他脸色一变,赶紧蹲下*身,躲到小伙伴身后,“快!快帮我挡着点儿,是我爸!”
小陆桃还不知道,自己在青山大队掀起了怎样的喊爸爸风潮。
她现在正享受着家人惊讶的眼神,和一波接一波的赞美= =。
“这兔子可挺肥,得有个十多斤了,一般山上的野兔子也没这么肥的。”陈保民拎着耳朵掂了掂,问几个孩子里最大的陈波,“你们真是在村口抓的?”
“是啊,应该是桃桃抓的,我们一回来就看见她在撵兔子。”
“桃桃抓的?”胡秋香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姑娘,“这兔子都赶上你沉了,你咋抓的?”
小陆桃一听问到自己了,连忙伸小手比划,“桃桃等在树边,兔兔突然跑出来。然后桃桃就追,追到一个哥哥那,把兔兔抓住啦。”
胡秋香听了更觉惊奇,“就咱们那村口,人来人往的,还能有野兔子?”
陈芳秀一听,就猜测可能又是国平哥给闺女抓的。
陈保科却不知道,伸手逗弄小丫头,“想不到咱们桃桃这么厉害,还能抓到野兔子。”
小陆桃毫不脸红地点头,“桃桃抓的。”
“那咱们今天晚上就把兔子杀了吃肉,你看咋样?”陈保科说,“小舅舅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这……
小姑娘看了眼毛茸茸的肥兔子,表情纠结,“兔兔还、还挺可爱的……”
“舅舅也很可爱啊。舅舅老长时间没吃肉了,桃桃你不心疼舅舅吗?”
小姑娘看看小舅舅,又看看灰兔子,更纠结了。
卢桂英看得好笑,在小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多大的人了,还可爱,臭不要脸。”
她找来绳子,把兔子后腿绑上,拴在厨房里,“桃桃喜欢,就先给她玩两天。”
小姑娘立马欢呼一声,蹲在旁边摸起兔子长长的耳朵。
狗剩也凑过来,“桃桃,我能摸一下吗?我都让你摸小狗了。”
“可以呀。”陆桃十分大方,“不过你不能给它起名字,名字桃桃起。”
她说着,又想到什么,问野兔:“你会哼哼吗?”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兔子:“……”
就在这时,几个戴红袖章的人突然闯进陈家院子里,“陈广发在吗?有人举报你们家抓野兔子,挖社会主义墙角,我们是过来检查的。”
虽然说,队里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国家的。
但靠山吃山,这些年大家挖野菜、捡蘑菇,偶尔抓个野味儿打打牙祭,队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在山上采的药材,县里还有人下来收,能卖钱。
这么些年都没事儿,咋他们家刚逮个野兔子,就有人举报?
陈家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可大队书记都来了,他们只能让人进去检查。
卢桂英故意落在了后头,冲红袖章李一个自己比较熟的使眼色,“到底咋回事儿?”
那人不动声色放慢脚步,“是你们家附近老许太太举报的。她大女婿在公社,前阵子不是升官了吗?她去举报,刘书记也不好不给面子,就来了。”
‘’又是那个老货。卢桂英脸色铁青,“不就是没让秀儿跟他们家老三吗?还至于成天盯着俺们家?这都几年了,她到底有完没完?”
这时候,刘书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在陈家厨房发现了脏物,人赃并获。
“老陈,你也是队里老同志了,怎么还犯这种错误……”
刘书记开始对陈家人进行思想教育,还让另一个红袖章把兔子解下来拎着,“这种拿公家东西的行为不能纵容,兔子必须放回去,现在就放。”
小陆桃一听就哭了,“不能放!那是桃桃的,是爸爸给桃桃的!”
陈家其余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刘书记,这兔子就是孩子抓回来玩的,没打算吃。你看能不能留几天,等家里孩子玩够了,再放回去?”
闻言,刘书记还没说什么,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老许太太先不干了,“留几天?你们糊弄谁呢?我看都不用到明天,刘书记前脚一走,后脚你们就得把兔子杀了吃肉。”
“老许婆,你别太过分。”卢桂英瞪她。
老许太太一点不在意,“你瞪我干啥?我们家又没挖社会主义墙角,被人举报。”
陈家人好说歹说,兔子也没能留下,直接被刘书记带走,当众去后山放了。
刘书记他们走的时候,陆桃撕心裂肺的哭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有人看不下去,“你说老许太太这是干啥?人家孩子抓个兔子容易吗?她也去举报。”
“还能干啥?见不得人家好呗,没瞅她得意得都要飞了。”
老许太太当然得意。
一看卢桂英那铁青的脸色,她心里就痛快。何况她这次举报,也不单单是图个痛快。
马上把兔子放了这个主意是她出的,他们家老二会弄套子,早在后山附近下了套。等刘书记他们放完兔子走了,他们再把兔子逮回来,趁天黑拎回家。
陈家人想吃肉?没门!看着他们家吃还差不多。
刘书记放完兔子,老许太太亲自把他们一行送下山,趁人没注意,又偷偷折返回去。
然而,他们一家人在山上摸到天完全黑透,也没看见兔子的影子。
“你那套子是不是下错地方了?”她问自家二儿子。
“没有啊。”许老二说,“几个兔子能跑的地方我都下了,应该……”
他话没说完,不远处的老许太太突然哎呦一声,“套、套我腿上了!哎哟这啥玩意儿勒得这老紧?老二你快过来,快给我解开!”
与此同时,卢桂英正和闺女陈芳秀说话:“老许婆那人就那样,秀儿你别太往心里去。不就是举报吗?谁怕谁啊?好像他们家多干净似的。”
突然门开了,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红通通的大眼睛隐隐放着光。
“姥姥。”小姑娘猫着腰,做贼似的拖进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兔兔、兔兔不喜欢山上,又跑回来啦。”
第21章 吃肉
兔子是怎么回来的, 没人知道。
但回都回来了, 还能让它再跑第二次吗?绝逼不能啊。
卢桂英和闺女陈芳秀一商量,决定趁着天黑,今晚就把兔子吃了。
吃完嘴一抹,骨头往外面一扔,谁知道他们家今天晚上吃的啥。
这么决定以后, 卢桂英赶紧回屋, 抱来被褥把厨房的门窗都遮上了。陈广发和陈保科父子俩,一个举着蜡烛, 一个拿着菜刀,几下就送肥兔子上了西天。
以往家里要是有了什么荤腥, 那都是要使劲往里加菜的。今天因为要赶紧吃完,卢桂英什么都没放,把兔肉洗干净切块, 直接下锅了。
不出半个小时, 厨房里就飘起了兔肉的香味。引得陆辉陆桃小兄妹俩, 一个接一个从屋里探出脑袋, 抽着鼻子,眼巴巴望着热气蒸腾的大地锅。
卢桂英见了, 兔肉一炖得差不多,就盛出来两块, “来, 帮姥姥尝尝熟没熟。”
小陆桃立马哒哒哒跑过去, 围着姥姥打转, “桃桃来,桃桃帮姥姥尝。”
卢桂英就把其中一块吹了吹,递到小外孙女嘴边,“慢点吃,别烫着。”
“嗯嗯。”小姑娘使劲点着头,可还是迫不及待上去咬了口。
她立马被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把肉吐出来,一面嚼一面含糊道,“好、好吃……”
“你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卢桂英说着,把另一块递给陆辉。
二五零给的那只兔子特别肥,大半个小时下来,兔肉已经炖出汁,油汪汪的看着就很香。
陆辉也急急忙忙一口咬下去,然后,他整个人突然愣住。
看他半天没动,卢桂英纳闷,“咋了?不好吃?”
陆辉没说话,一张嘴,吐出一颗白色的门牙。
小陆桃吃得油乎乎的小嘴儿立马张成了O型,“完了,哥哥的牙掉啦。”她皱起小眉头,担心得不得了,“姥姥,哥哥的牙掉了,他以后是不是就没牙了?”
她记得,后街有个老婆婆就没有牙,嘴巴憋憋的一点不好看,还什么都不能吃。
“谁说我没牙了?”陆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叫换牙,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小姑娘将信将疑,问明显懂得更多的姥姥:“真的吗?”
卢桂英点头,“真的,一会儿咱们把牙齿埋土里,就能长出新的了。”
陆桃这才放心,歪着小脑袋问陆辉:“哥哥,换牙疼不疼呀?”
“不疼。”
陆辉表现得很像个小男子汉,可惜一张嘴说话,门牙就嘶嘶漏风。
陆桃仰着小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皱,“哥哥,你现在好丑。”
陆辉:“……”
小陆桃最爱美,她说好丑,那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否定。
陆辉胸口中了一箭,好一会儿,才说:“没关系,以后桃桃也会掉牙,会比哥哥还丑。”
“比哥哥还丑?”
小姑娘想象了一下自己没牙的样子,猛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嘴里的肉肉不香了。
兔子炖好,卢桂英直接盛出来一盆,端到了陈芳秀屋里。
陈广发和陈保科早等着了,都端着碗拿着筷子,和两小只一起挤在炕边猛吃。
卢桂英挑了几块好肉夹到陆辉和陆桃碗里,这才将剩下的分成两份,送去大儿子二儿子那边。
大房这边两个孩子都睡了,是老大陈保国来开的门,“妈,有啥事儿吗?”
卢桂英啥话没说,只把盖着大碗的盖帘一掀。
浓郁的肉香立马钻进了陈保国鼻子里,不用看,都能知道碗里装的是啥。
他当时就震惊了,“这、这哪来的?”
“别管它是哪来的,你吃就行了。”卢桂英把盖帘重新盖上,连碗一起塞给他,“赶紧吃,今天晚上必须吃完。你看着点你媳妇儿,一块也不许她偷藏,一会儿我来收拾骨头。”
老太太说完,又端着另一碗,送去了二儿子那屋。
她一走,胡秋香也吸吸鼻子下了炕,“啥呀?我咋闻着这香?”
“是兔子肉。”陈保国压低声音说。
“兔子肉!”胡秋香声音一下子拔高。
话出口,她才想起这事儿不好让别人知道,赶紧捂上了嘴,“你刚说啥?兔子肉?兔子哪来的?难道咱家那兔子刘书记没放,又给咱送回来了?”
“不知道。”陈保国抓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嗯,比上回咱爹在山里套的好吃,肥。”
胡秋香见了,没好气地夺过碗,“你别都吃了,给你俩儿子留点。”
她说着,挨个去摇陈波和狗剩,“醒醒,起来吃好东西了,快醒醒。”
夜色里,老许太太撩起裤腿,一面骂,一面借着灯光查看腿上的勒。
和她家只隔了两户人家的陈家,却全家躲在黑暗里,吃肉吃得欢。
等卢桂英出来收碗和骨头的时候,小陆桃已经吃得肚皮滚圆,脑袋一点一点地泛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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