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眸心微动,但面色不改。
不料怀里的人娇气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而后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折腾。
貌似是发间珠钿勾缠住了他的衣袍。
她有意无意的拉扯,一下一下碰在他身上,带了说不出的暧昧。
池衍暗吸了口气。
在无数妖媚艳骨面前都无动于衷的战神将军,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轻易惹了火。
心神乱了,他的镇定佯装不下去了。
池衍抿起薄唇,索性将人拦腰搂起,带着她径直往外走去。
“好好招待谢统领。”
他沉冷撂下一句,方世尧慌不择路应声。
谢怀安及时反应,倏地转过身,“池将军——”
然而,池衍置若罔闻。
待谢怀安思缓过来,那道白色身影已经携揽着人儿消失在了门帘处。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
漓江之上,倒映星火万盏,入夜后的浔阳城,熙攘繁华。
被裹在柔氅里看不到路,锦虞脚步错乱,在某人的携揽下出了一品居,穿过人流簇拥,一路快走上了桥。
拱桥白玉雕栏,从江上拂来的夜风寒气颇重,故而桥上无人驻足。
他步子大,锦虞跟不上,怨愤挣扎:“喂……你慢点儿啊,我脚疼!”
若不是珠钿和他的锦袍纠缠着,她才不乐意被他拖着走这么远。
正好走至拱桥中央,池衍停了下来。
锦虞不断碰撞他的胸膛,想要挣脱,突然,脑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
“别动。”
那人低沉的嗓音,随之从头顶传入耳畔。
他的语气有着不容悖逆的威严,锦虞撇了撇唇,安静了。
寒风吹来,散了莫名的燥热,也将人吹清醒了些。
池衍掀去她身上的雪氅,甫一垂眸,便见她歪着脖子,娇小的身躯窝在他胸前,发丝凌乱,显得有些可怜。
他微默,伸手拨开她缠绕的发,将那支镶珠钿钗从她发间慢慢取下。
钿钗离了发,锦虞如获大释般往后跳开几步。
她揉着被扯疼的头皮,樱唇微嘟,却见面前那人还低着头,在拆衣服上勾线的珠钿。
摆弄良久。
“真笨。”
锦虞看不下去,略带一丝嫌弃,上前接过:“我来。”
池衍拧眉,后又无声气笑。
他小心不拽坏她的发钗,还反被挖苦,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两岸灯火遥遥,江面轻泛波光,桥上半明不暗的,静得好似隔离了凡尘喧嚣。
锦虞凑在他身前,埋头专心又仔细地解着衣上银线,羽睫一颤一颤,难得乖静。
昏昧朦胧间,呼吸轻轻的。
韶光缓慢流淌夜色里,池衍目光静凝,眼角依稀染衬柔和。
发现她云鬓散乱,他不自觉抬手想去抚顺,却又在离她发上一寸生生停住。
指尖一动,最后若无其事收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锦虞倏地仰头,清甜一笑:“我解开了!”
她手里举着发钗,透亮的双眸里漾着成功的得意和喜悦。
锦虞笑着整理了下乱发,想把珠钗戴回去,可惜没有铜镜,只好一手捏钗,一手在发上摸索。
见她怎么都对不准,池衍唇角微挑,抽走她握着的珠钗,“真笨。”
他将这两个字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锦虞反应一瞬,笑意忽敛,低哼:“小心眼……”
话音刚落,钿钗便从那人修长如玉的指间,温柔簪入了她的发髻。
锦虞微微一愣,摸了摸发,两边珠钿倒是对称了。
但她记仇,抿抿唇,不和他说话,自顾伏到石栏边。
冷着了,偶尔吸一下鼻子。
肩膀忽然一沉,身上多了件狐氅,锦虞方要疑惑,便听他声音淡淡疏懒。
“别再病着了,诊金挺贵的。”
心底刚生出的那一丁点儿感动瞬间抹灭,锦虞蹙眉瞪他:“你……”
话到嘴边又止住了,锦虞想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毕竟他多次帮她,还算良心未泯,而且就算国库都空虚了,他也绝无可能会缺银子!
锦虞偏过头不语,边上那人也开始沉默不言。
静默良久,锦虞还是忍不住悄悄侧目,便见男人修眸微眯,静静眺望着绵延千里的江河。
他抱臂的姿势慵雅惬意,一如既往,像是颇为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轮廓完美的侧颜映入眼底,可见他鼻梁高挺,剑眉如飞,泪痣落于眼尾之下。
连被江风扬起的鬓发都似带着邪肆的旖旎。
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锦虞再一次盯着他失了神。
池衍未回头看,却好似知晓一切。
只薄唇微微勾起,缓缓地,低醇地:“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池狗:你再这样,哥哥可要忍不住了●─●
笙笙:?
池狗:哥哥好看吗?●v●
笙笙:??
池狗:想睡吗?●ω●
笙笙:???
池狗:来吧●─●
笙笙:????
池狗:你会喜欢的●ω●
笙笙:……老榴芒!(づ─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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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上头了,掐掉,再写下去要不可描述(/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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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桥上
偷窥猝不及防被戳穿,锦虞蓦地心捶如鼓。
她不想认,可又说不出违心的话,结舌好半晌:“就……就、就就那样吧。”
说完,她默默深吸了口气。
想了想,刚刚气势太弱了,于是她又万般不服地添上了句:“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
闻言,池衍嘴角的弧度深挑了几分。
锦虞偷偷觑了他一眼。
他应该听不出自己是在扯谎吧……
锦虞还是有点心虚,往颈间的狐毛领里缩了缩,撑靠在白玉雕栏上,装模作样欣赏江景。
又陷入了冗长的安静。
四下暗如泼墨,但有寒星点点散入阒静的桥上。
放眼望去,隐约可见少女披着温暖狐氅的背影,和高挺峻拔的男人并肩而立。
月影如波,江上流,浮霜色。
此处夜景甚美,如许凉风拂过温热的脸颊,锦虞敛眸,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她舒服轻叹,拖着惰慢又温甜的尾音打破了寂静。
“谢怀安不会再来了吧?”
在一品居时,他的语气那般重,谢怀安八成是没那个胆的,所以锦虞也就只是随便一问。
然而身边人却迟缓道:“未必。”
锦虞微愣,直起身子:“啊?”
池衍徐徐回眸:“你落入我军营,我又凭空多出个表妹来,你认为,他会信你尸骨无存?”
“所以他认出我了?”锦虞立刻道,思量片刻又恍然脱口:“难道今夜,他就是特意来寻我的!”
对上她受惊的小眼神,池衍淡淡一笑,像是默认。
锦虞皱眉,怪不得他出现得如此巧合,原来是早有主意,一路跟到浔阳来的。
“那怎么办呀……”
愁眉略一思忖,锦虞小心瞄了他一眼:“……他不敢反抗你的,对吧?”
小姑娘仰着脑袋看他,目蕴试探。
池衍眼尾淡挑,流露一丝玩味。
他目光一低,神情渐渐凝重:“不能让人知道我把你留在身边,那可是私藏逃犯,后果很严重。”
锦虞心猛得跳到了嗓子眼,磕磕巴巴:“那、那你……”
到底他也是楚人,似乎确实没必要无所顾忌地包庇她一个前朝余孽。
“嗯。”他语气漠然,未问先答。
锦虞突然慌了,手指无措地攥紧裙褶,轻咬唇瓣,却还是硬着头皮嗔怨:“那在九夷山,你直接把我交出去不就完了!何必大费周章!”
池衍眼尾浮笑:“这就恼了?”
低头近她一寸,他嗓音微哑:“倘若你的眼神温柔些,说不定本王心一软,就帮你了呢。”
锦虞张张嘴,这是在羞辱她吗?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突然很想一巴掌打上去。
见她咬牙怒瞪,是真气到了,池衍浅笑着收起轻浮,漫不经心替她拢了拢狐氅。
“行了,吓唬你的。”
锦虞怔住,心情被他搅得忽上忽下,一时分不清他最后一句是真是假,忘了作出反应。
半晌,她纹丝不动,亦不说话,池衍俯下半个身子,和她平视。
夜色深深,她双眸清亮,仿若有星辉坠入,让人难辨是光晕潋滟,还是眼眶晶莹。
池衍顿了顿,指腹从她眼睑轻抚而过,语气温温的:“哭了?”
锦虞倏然回神,一下拍掉他的手,“没有。”
原本是想漠视他,但这般姿势,他们的脸离得那么近,近得都能感受到他鼻息的温热。
他的目光加诸身上,锦虞觉得自己往哪儿看都不对劲,动了动唇,索性冷哼扭头。
池衍不急不缓站直身躯,指节敲了下她的脑袋:“怕什么,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一听这话,锦虞就想起了在一品居时,他的所作所为。
搂搂抱抱的,以后有他撑腰,确实没人再敢把她怎么样,但是……
锦虞恼怒,恨不得扑上来咬他,“都是你,非说是什么表妹不表妹的,现在好了,还得落个伦理笑柄!”
还不如让她自己钻到桌下去呢!
她的反应总是那么有趣,池衍噙着略带玩味的笑:“那不然,你想我如何说,侍妾?”
锦虞羞愤:“你想得美!”
迎上她斜晲而来的冷丽,池衍摇头叹说:“怎的还发脾气,我们私相容隐,你不该谢我?”
对于刻薄地开她玩笑,他似乎乐此不疲。
锦虞调匀呼吸,懒得同他计较。
她稳住情绪,面无表情道:“别忘了,东陵沦亡,你也难辞其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情义可言。”
静思少顷,池衍轻幽一笑。
他不语,放远目光,缓缓扫过灯焰如昼的江岸。
深邃的眸心辨不出喜怒悲欢,他像是将世间诸般颜色都敛尽眼底。
忽然,他启唇:“你看,有人处尊居显,便有人阿尊事贵,蒹葭倚玉,世故如此。”
他的话语耐人寻味,锦虞一知半解,狐疑地顺着他视线望去。
那里喧闹繁盛,来往着形形色色的人。
为求生存,会有人像方世尧摇尾乞怜,会有人如方汐容满怀心思,也会有人和谢怀安那般,背信弃义……
“小姑娘,先谈生死,而后才是快意恩仇。”
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锦虞也听出来了,他是在说自己呵斥方世尧的鲁莽,还有她那不该急于一时的满心嗔恨。
可她是娇贵如珠的九公主啊,虽然不谙世事,但家仇国恨轻易难放下。
不过,而今若非依仗他,端了个假表妹的身份,她连生死都难测。
为一己私欲攀附权贵,似乎,这个世界本就该是这样。
他是在教她,要学会隐忍和依附吗……
沉默良久,饶是心有动容,锦虞还是嘴硬道:“你这么厉害,还不是做不了江山的主。”
池衍笑了笑,江风一吹,鬓发飞扬半空,散尽英姿风华。
他望着苍茫江河,修眸微敛。
“这天下我若想要,”他语色沉缓,字字清晰:“不过探囊取物。”
幽邃的嗓音不轻不重,他眸底尽揽轻狂,毫无顾忌地轻言逆语。
锦虞深陷他那一许傲然盛气,竟一时说不出话。
直到这一刹那,锦虞方才感觉到,他果真是传言中,那个“一人可固大楚,只身统定天下”的大将军王,池衍。
他的锋芒,可见一斑。
细密卷翘的墨睫轻轻颤了颤,锦虞微微低头,心念飘转。
……
静夜,月如钩。
锦虞低眸浅思良久。
迎面而来的江风凉意渐重,即便身上多披了狐氅,她还是禁不住瑟缩。
“回去吧。”
片刻之后,池衍一句轻言。
锦虞抬眸,而他尚未回首,只静静遥望远江。
目光越过他,投向桥头,她看见了来时坐的马车。
站在这里吹风怪冷的,锦虞点头,“嗯。”
锦虞捏着狐毛领走出几步,身后没什么动静,她停下来。
回过头,发现他真的没跟上来。
锦虞顿了顿,微惑:“你不走吗?”
池衍侧目,徐缓望来,那双眼眸相衬夜色,更显魅异。
对上他的视线,锦虞眼神飘忽了下,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但转念又想了想,好歹他将披风让了她,独自走掉似乎薄情寡义了些。
略一迟疑,锦虞温吞道:“江上……寒气重。”
池衍沉默一瞬,轻笑了声:“心疼我?”
一听这意味深长的语气,锦虞心脏一颤。
她半恼半臊,明知他又是在逗自己,却偏偏说不出呵斥的话。
眼下发怒未免显得她太过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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