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迪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干净的掷地声。几秒之后她才从头昏目眩中缓过来,摇摇晃晃撑起身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的身旁,库洛残破的头颅冒着鲜血,地面上的血迹逐渐扩大,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为了亲自去杀了利威尔啊。”肯尼回答道。
凯迪的脚浸在血水里,已经感觉到了穿透鞋面的潮湿。可她似乎动不了,疼痛和恐惧将她摄住。
这时,肯尼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小物什上。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个。”他蹲下来,把从凯迪身上掉出来的胸针,摆在她眼前的地面上。
“王后给我的。”凯迪靠着落地桌的一侧,微微喘气,如实回答。
“你知道吗?”肯尼低下了头,凯迪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帮这个女蜘蛛杀了多少人。”
他的眼睛从帽子下方逐渐显露,空气凝结成冰,“她要你帮她做什么?”
他咬着牙齿,“她还没有沦落到在意利威尔那小子的地步吧?”肯尼凶狠了起来。他瞬时就怀疑到对自己家族不利的一方。
没有防备,他有力的手掌掐住凯迪的脖子,“说,你接近利威尔究竟是为了什么?”
像是被某种没有感情的器械扼住喉咙,他的手心没有温度。
凯迪无法思考,气管里被迫发出无助的咳咳声。
抛却理智,直觉占领全部。
“我爱他…他是我男人。”凯迪挤出几个字。
“是吗?凯迪因·利恩。”
对于这个名字,肯尼可以回忆的部分很多。她很好认,总是跟芙莉妲小姐待在一起,跟大家长得都不一样。
很小的时候,通过芙莉妲,她试着找过几次他。肯尼有意躲过了。直到后来,她回过头来扫视人群的目光,不再有停留。直到她忘记那段过往。
直到现在再见到她,以这样的方式。
“你知道,我是谁吗?”肯尼沉下声问。
“不知道…”她就快要窒息。
“你爱他什么?”平静的肯尼突然有些生气,“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女人会看上我们这种阴沟里的垃圾?”
“利威尔就不会问这种问题!”凯迪几乎是喊了出来。
不知为何,肯尼却更加用力地碾压她的气管。
他靠近她的耳朵,“我无比讨厌那个母蜘蛛,厌恶,恶心。你懂吗?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你。”
肯尼松了手掌,抄起□□。
凯迪终于呼吸到氧气,她的肺部灼烧一般疼痛,不禁弯下腰。可下一秒,肯尼就用坚硬的枪口顶住她的太阳穴。
“你爱他?嗯?你愿意为他死吗?我现在就去宰了他,除非我先杀了你。你愿意吗?”
凯迪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她的眼睛长得很大,泪水止不住得流,却极其安静。那一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当她真正意识到下一秒或许就是永远的终结。她冷静了下来。
“不要…”她说。
“你不愿意为他去死吗?”
“不要杀我……我还想去见他,我还想去救他。”她静静地流泪,“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想去救他。”
接着,肯尼放开了凯迪,他根本不想杀她。他想出了一个主意,站了起来,把枪扔在凯迪脚下。
“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待在这儿吧。”
说着,他去打开门,朝外喊道,“杀人了啊,一个女人打死了克拉莫。”
凯迪在震惊与错愕中爬了起来,冲动下她把□□踢得远远的,直接滑出了门外。
“不是我干的。”她弱弱地说。
门外的跑步而来的脚声越来越近,她向后退到窗口,打开了窗户。凯迪爬上窗台,扶着窗框,室外的冷空气吹在她的脸上,身上的血迹让她觉得寒冷。
肯尼看着她,没做什么。
闻声而来的宪兵冲进克拉莫队长办公室的一刻,只看见一团影子从窗外落下的瞬间。
接着是外面,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凯迪从二层的窗户跳了出去,她凭着绝不能再一次含冤入狱的决心,拖着受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从宪兵楼的拐角处逃走。
她的身后,凄厉的哨声响起。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得到命令追捕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凯迪转进小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城市道路中。
宪兵本部的大楼里。中央第一宪兵对人作战科一分队队长肯尼·阿克曼,来到最高指挥官的面前,受命成为新的,清剿调查兵团的负责人。
☆、王政篇
巷子尽头的光亮像是摇晃不停的灯光,越来越近。
不知跑了多久,凯迪的脚步越发沉重,但她似乎已经逃离了宪兵的视线。她慢了下来,冷空气不断凝结,身上的血让她感到寒冷。
她扶着墙,弓下腰大口地喘气。她的头发和手粘上的血凝固成薄薄的一层皮。
她怔怔地看着,跟水彩干在手上没有区别,她想。
走出昏暗的巷子,迎面是开阔的宫墙,用一种特殊的碎石砌筑而成。她才想清自己逃跑的方向。她靠着宫墙行走,尽量将自己藏在阴影里。她的心跳的很快,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慌。
转过宫墙的一角,她探出脑袋打望。
一声尖利的哨声突然袭来。
宪兵一路追踪至此,终于发现了她的踪迹。
凯迪迫不得已又一次迈开脚步,可她真的再也跑不动了。她被自己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宪兵围了上来。凯迪努力让自己打颤的腿立起来,踉跄着站立起来。
接着,她的双手被一条粗绳绑住,紧紧缠绕了几圈。
“放开我!你们居然敢!”凯迪挣扎着向后退,可身后也是面无表情的宪兵,铜墙铁壁。
叮铃~叮铃~叮铃~马车的铃铛
哒~哒~哒~一辆装饰尊贵的马车缓缓靠近。
几句耳语过后,宪兵队长将凯迪向后一拖,让开道路。他命令部下站好,士兵全部毕恭毕敬,极安静地注视着那辆马车经过。
叮铃~叮铃~叮铃~
哒~哒~哒~
凯迪屏住呼吸观察着——那个图案,长长的獠牙,如刺一般的鬃毛……深绿色的族徽。时间也对得上,那里面坐的莫不是……
“王后殿下。”凯迪喊了一声。
宪兵队长凛了她一眼。凯迪向前冲,在绳子的限制下,奋力向前迈步,“王后。是我,凯迪因·利恩。我是来找您的!”
宪兵将她拉了回来,几乎把她拖倒。
“王后殿下!”
马车停了下来。
一名随行的侍卫走了过来,向宪兵队长了解情况。
“这位女士杀害了一名宪兵士官。”
“请告诉王后,我是凯迪因·利恩。我没有杀人。”凯迪急忙说道。
侍卫折回马车,良久,凯迪都没有等到任何反应。马车中静悄悄的,她的希望全部压在上面,内心煎熬难耐。
马车终于前后晃了几下,门被打开。
莉莉莎王后从上面走下来,款步而来。她身着紫色的流光华服,厚重的裙摆像撑开的伞,她端庄同时又摇曳多姿。肩上披着奶白色的皮毛,帽子边缘垂下的黑色面纱将她的面容描绘得越发神秘,散发着至高无上的雍容。
凯迪的声音哑在嗓子里,她被王后举止仪容中分寸得当的权利感所征服。
宪兵全都低下了头,没人敢看着她。
王后靠近了一些,她面对凯迪,弯起的手指抬到鼻尖点了一下。
凯迪感到窘迫,不论如何,她从未以这样不修边幅到狼狈的模样示人。不论何时,她都会将自己整理成为足够有尊严的样子。那些血和污渍像是黏在一座精美铜像上的黑色痕迹。
在这样高贵的女士面前,凯迪感到耻辱。
“王后,请原谅我打扰您回宫路上的清净。这名女士持枪冲进宪兵本部杀害了我们的士官,我们需要将她带回伏法。”
“王后,不是我干的。请您相信我。”凯迪说道。
莉莉莎似乎没有听到凯迪的话,她宪兵问,“是谁死了?”
“是…克拉莫队长。”宪兵回道。
莉莉莎的嘴角轻轻一浮,“库洛。”她居然轻蔑地笑了一下。
“她。”莉莉莎说道,“由我来审问。”
“王后,这恐怕不妥。”宪兵依然十分恭敬。
“带她进宫。”说完,莉莉莎朝马车走去。
宪兵没有办法,只好让开道路。
王后的侍卫走过来夺走捆住凯迪的绳子,凯迪被人牵着跟在王后的马车后面。
长长的队伍行进王宫的侧门,周身的色彩发生了变化,所有景色好似经过抛光一样,阳光也提亮了几个度。
他们走在花园的大道上,远处,树林的那一边,隐约可以看见那幢雄伟的宫殿,纯白色,像是坐落在云端。
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座偏殿的院子外,里面花草丛生,一瞬间凯迪以为来到了夏天。
侍卫散去,只留下两名侍女。
王后走出马车,凯迪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现在没人牵着凯迪了,她想跟上王后,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女人拦下。
“我累了。”王后说道,“带这位小姐去后面吧。”
“王…”凯迪想说什么,可那老宫女一把将她扯住。
她用一双粗而大的手把她的绳子解开。眼看王后越走越远,“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对王后讲。”凯迪忙说。
“就现在这个样子吗?”老宫女的嗓音充满威严,“你是哪家的小姐?你的母亲没有教过你礼貌吗?”
凯迪看了看自己。
“王后要午休。”宫女说,“你随我来收拾一下。”
凯迪跟着宫女来到后院的寝室。这里亮丽论绝,任何物件都装饰有明快的彩绘,以白色和天蓝色为主。
一张制作考究的楠木大床,织花蚕丝搭配鹅绒床垫,白木金边的化妆台,贝壳饰品,水晶风铃。她的目光沿着雕刻流畅的侍女装饰柱向上看,设计巧妙,刻工精髓,侍女的秀发丝丝可见,组成柱子的顶端,优雅地支撑着这座宫殿。
“请您沐浴,小姐。”老宫女拉开一片珍珠幕帘,她将一件干净裙子放在浴池旁,便退出了房间。
凯迪脱下鞋子,走到浴池旁,水汽蒸了上来。她脱下带血的衣物,露出肩膀,背部,腰身,腿,将脏衣服往旁边一扔。
然后又马上小跑着过去把摊在地上的上衣翻过来,从里面摸出那张纸,才回到浴池边上,滑了进去。
凯迪坐在浴池中,把利威尔的通缉令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他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自己。
洗过澡,凯迪穿上宫女事先准备的衣物。她为自己系上带子,心中升起一团异样的感觉。
这件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把那张纸折好放进新的口袋里,掀开珍珠幕帘,走出浴室。
凯迪穿着这件淡黄色的裙子,柔软的布料贴着她的皮肤。像被拥抱着的感觉。
她散着头发,走在后院的廊子中,显得温柔可人。她看见老宫女的身影,立马喊了一声,“啊,女士……不,请问,王后现在在哪里,可以拜托您带我去见她吗?”
“你只需在这里等王后唤你便是了。”她走了过来,把凯迪推进屋中。
“我真的有要紧的事。”凯迪心里焦急,可这里的一切都促使她变得缓慢。
“你在这里等一会,不要急躁。淑女从来不会露出焦急的表情。”老宫女引凯迪坐下,以极为优雅的步伐走到桌前,点燃香炉中的香料。
“拜托您了,让我去见王后吧。”凯迪哀求道。
“一刻钟过后我再来找你。”老宫女板着脸说。
凯迪看着她缓缓消失的背影,无奈地坐在床边。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不知怎的,竟陷入无边的回忆,像是一滴温热的解药流进心口,无限深邃,又甜蜜柔软。
两分钟后,她便倒在床边,睡着了。
她都做了哪些梦,陷了多久,很难得知。可她是被一副场景惊醒的——芙莉妲自上而下握着利威尔的手,她的身后有一双巨大的翅膀。
“我给你自由。”芙莉妲说。
凯迪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立马对上了天花板上的一副壁画,一杆残破的天平,和一个哭泣的女人。
凯迪从床上爬起来,跑出房间,一路朝大殿跑去。仿佛逃离一个幻境。
直到她又看见老宫女的身影。
“王后要见你,跟我来。”
凯迪快步跟上,宫殿的花园里,一切照旧平静而美丽。她抬头看了看太阳,才发觉已经是第二天。
不得不说,经过一晚的休息,虽然膝盖的疼痛仍然不减,但她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只是有些饿。
她在一片池塘前见到了王后,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悬桥下的水面。
“王后殿下,早上好。”凯迪走过去,说道。
“利恩小姐,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莉莉莎向前走,凯迪小心地跟在后面。
“已经好多了,王后殿下。”凯迪说道。
她们走在一座建在水面上的曲折悬廊中,王后扫视过周围,“我宫里的画师总无法将这花园的美丽描绘完整。”
廊子的中央,坐着一位画家,胡子花白,手脚缓慢,面对着一块画板。
“利恩小姐,请你为我画一幅画吧。”王后在画家对面五米远的地方坐下,“画我。”
年迈的宫廷画家退到一旁,手里握着的画笔微微颤动。凯迪走上前,将画布揭下来,交到画家的手中。画家感激地看了看她,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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