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医治
东宫出了刺客一事, 让整个禁宫都混乱不安起来。
李成安更是一宿没睡,让金鹰卫将穆谆的寝殿左三层右三层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穆谆听说太子遇袭之后,只问了一句:“太子可有事?”
得到太子并未在东宫, 而是在大理寺审案的答复之后,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是有几分朕当年的机敏,懂得避祸。倒是老四, 太过急进。竟然想出如此蠢笨之计,他那个明王府,平日里门客谋士不少, 难不成就没人拦一拦吗?”
穆谆对于儿子们兄弟阋墙并未有多震怒,天家龙子, 若没有一点血性, 如何能驾驭得了这诺大的天下?震慑住群臣?
但他不能忍受的是, 一直以来给予厚望的穆珏竟然走了如此蠢笨的一招棋,没有半点儿当年他的雄才谋略。
枉费他将其留在身边教养多年。
还不如一直放养在外面的太子。
穆谆平日里都是卯正起床, 开始批阅奏折。
被吵醒后自然是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看奏折。
这段日子, 他虽然一直称病不出,可关于朝堂之上以及政务却从未放下过。
即便是太子和明王过了一遍手的事情,他还是要再过目一遍。
李成安接到急报的时候, 穆谆的手边已经落了十几本的奏折,都是他刚刚批阅过的。
“陛下,大理寺的急报。”
“哦?想必是那几个刺客的口供出来了。”
穆谆闻言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接过急报同李成安调侃道:“太子的动作倒是快,这一步走在了老四的前面了。”
可随着他看到急报之上的内容之后,原本带着几分惬意的神色逐渐凝重下来。看到最后,更是眉峰紧锁, 脸色深沉,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李成安跟随穆谆多年,哪里看不出,这是陛下震怒的前兆。
他不由地眉心一跳,下一瞬,穆谆手里的急报重重地被摔了出去,伴随的是穆谆一声怒极的暴喝。
“混账!”
李成安被吓得一哆嗦,随即他看到穆谆眼神一滞,人就倒了下去。
“陛下!”
他赶紧上前将气昏过去的穆谆扶了起来,高声传唤御医。
穆谆被气昏过去,整个禁宫内人仰马翻。
自从哥哥入狱之后,继后冯氏几次去面见皇帝,都被挡在门外。今夜她不知怎么地,总是心惊肉跳个不停,翻来覆去睡不着,睡着了也被噩梦惊醒。
方才宫女给她端来安神茶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说陛下似是病又重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几乎都被叫了过去。
冯氏眉心轻蹙,她跟穆谆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虽说这些年穆谆留在她这儿的日子比起从前来说少了许多,可冯氏对穆谆的身体再了解不过。
此次称病必然是装出来的。
她也同儿子穆珏透过信儿,让他收敛着些,别在这个时候打了他父皇的眼。
怎会突然病重?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情。
冯氏让人去宫门口守着,看看穆珏会不会让人传消息进来。
她自己梳妆一番,亲自去了穆谆的寝殿,想要一看虚实。
若陛下真的病重,有些事情就得趁早打算。
穆谆的寝殿内里里外外都是人,太医们一个个脸色凝重,李成安更是满头的汗,一直追问陛下何时能醒过来。
太医正道:“陛下此前就因为急怒攻心,血气上涌,运行失畅。本该静养,可陛下勤勉仍勤于政事,不肯好好休息。今日旧疾复发,病情来势汹汹。”
李成安急道:“你就直说陛下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好?多时能好?”
太医正叹了一声,道:“陛下这个病,乃是因为血脉随气而上行到了头部,却没有随着气下行,反而都淤积在头部。病情虽然凶险,但气复返则生。”
李成安紧张地追问:“那要是不返呢?”
太医正哪儿敢说,只擦了擦汗,没言语。
李成安还要再追问,就听到小太监通传说皇后来了。
皇后挑拣这个时候过来,他若是拦着,一旦陛下没能挺过去,回头明王上位,恐怕头一个清算的便是自己。
可他要是不拦着,等陛下醒过来,就算不掉脑袋,他的前途也算是到头了。
李成安这辈子最大的难题便是此刻了,他抓着太医正去了无人的角落里。
“你跟我说句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实话,陛下醒过来的可能性有几成?”
太医正左右看了一眼,在袖子里给李成安比了一个数。
三成。
李成安看到之后心先凉了半截。
可到底是在宫里一辈子的人精了,他花了几息的工夫便权衡好了利弊。
明王和继后冯氏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平日里他没少奉皇帝的命令给他们吃闭门羹。
即便只有三成,他也要赌一赌。
李成安正了正帽子,去面见继后冯氏。
而此刻明王亦是在收到眼线秘密送出的急报之后怒不可遏,在府上砸了一整套的茶具。
穆珏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的亲舅舅竟然会出卖他。
他立刻让人去药铺查探消息,不多时探子回来说,药铺已经被金鹰卫和大理寺的的人围了起来,眼下正在里面搜查。
地下藏着的兵刃箭矢全部被搬了上来,不仅如此,还从下面搜出地图和密信等物。
探子离得远看不清那地图和密信的内容,但他听到有两个兵卒的对话内容,似乎那里面都是明王私开的矿山所在地,以及跑了的王管事匿藏的账簿。
穆珏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让人追踪了王管事许久,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眼下他手里的账簿却出现在了根本不该出现的药铺之中。
穆珏哪里还能分辨不出来,这整件事都是背后之人暗中设下的圈套。
恐怕从王管事杀了焦二开始,都是为了今日所设下的局!
王管事定是已经被人控制住,那些地图和账簿也都是从王管事的口中撬出来之后,刻意在今日摆在药铺之中,等着三司的人去搜查。
私藏兵刃箭矢已经足以定罪谋反,再加上私矿和账簿上面详细记录他几处私兵粮饷耗费,以他父皇的心性,必不能再容他。
若说此前他还有选择,眼下他只有一条路可行了。
明王手下的门客也纷纷劝他,趁着眼下陛下还未降罪,应先尽快出城,唯有保证了自身的安全,才能从长计议。
穆珏并未立即下决定,而是让人先去了一趟宫里,得知他父皇今晨接到急报之后便病重,太医院的人现在都在父皇的寝殿之中。
他母后冯氏被李成安给拦住了,没能入内看到实际情况。
但她推测,穆谆的情况必是不太好,让人递了信儿出来,让穆珏早做决断。
辰时,天光大亮。
穆珏带着一路人马在城门刚一开的时候,便直奔城外别院而去。
他藏在暗处的几支军队,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万人。
如今穆谆病重,能不能挺过来未可知。
但穆珏知道,这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他的速度够快,无论穆谆能不能醒过来,这江山天下都会成为他掌中之物。
如能直接坐上龙椅,又何需在小小的储君之位上费尽心思争夺?
深宫禁院之中,穆衡带着韩观主直奔穆谆的寝宫。
这两日,他一直在沈家,暗中布局并注视着明王的一举一动。
听到明王带人出城之后,他便立刻回到东宫之后,将还在被窝里的韩观主给拉了起来,带着他一块儿去了穆谆寝宫。
冯氏方才被李成安拦在殿外,便猜到,穆谆这回是真的病重了。而且情况危急。
她反倒是不急了,穆谆最好是救不回来,这样她的儿子就无需再等个十几二十年,只要解决了太子,就能登基做皇帝。
冯氏让人搬了椅子过来,就待在门口守着,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实则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穆谆的死活。
看到穆衡带着韩观主过来,冯氏还以为太子是病急乱投医,叫这个牛鼻子老道过来做法。
她捧着一盏热茶,颇为语重心长道:“本宫知道太子心中惦记着陛下安危,可里面都是太医院的人,正为了救治陛下而拼尽全力。太子若真想要为陛下祈福,就在这殿外也是一样,莫要进去打扰了太医们的诊治。”
穆衡略略欠身算是行了个礼,而后直接带着韩观主进了寝殿。
李成安看到他,以为太子是来侍疾的,他既然拦了皇后,就不能不拦太子,否则便是明晃晃地站队投诚。
他忙上前道:“太子殿下,陛下还没醒呢,而且这会儿人多,也不便于您在近前侍奉。”
冯氏见此情绪不由地嗤笑一声:“太子,还是听话些,莫要让李公公为难。”
穆衡则是看着李成安道:“韩观主的岐黄之术出神入化,还请李公公让他为父皇看一看。”
李成安没想到一个牛鼻子老道还会医术,有些为难地看了穆衡一眼:“殿下的一片孝心老奴自是没甚资格阻拦,不过,这里面可都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伺候了陛下一辈子,韩观主虽然医术高明,但毕竟是民间之人。”
冯氏也讥讽道:“太子真是急糊涂了,这位韩观主的医术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比得上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还是莫要添乱了,否则等你父皇醒过来,少不了要怪罪你。”
穆衡全然不搭理冯氏,只同李成安道:“李公公不必为难,只要让韩观主去瞧一眼,孤也只是图一个安心。”
李成安看了穆衡一眼,道:“好吧,不过只请韩观主随我进去瞧一眼,殿下还是留在这儿。”
穆衡颔首道:“自然。”
李成安带着韩观主进到寝宫内部。
韩观主只看了一眼,便道:“可有行过针?”
太医正不知这人是谁,但听他这话也知是同道中人,便道:“血脉淤堵之处十分险要,不敢贸然行针。”
韩观主捋着胡子,走到近前,李成安正想说,看都看过了,差不多便出去吧。
就只见这老道士手里头不知何时多了两枚银针,李成安还来不及阻止,那两枚银针就直接插进了穆谆的头顶。
李成安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一众太医们也傻了眼。
韩观主看了众人一眼道:“服下这粒药丸,不用一炷香就能醒过来。”
说完,他将药丸放下,不顾目瞪口呆的众人,径直走了出去。
李成安慌乱地上前,先是看看陛下,再拿起那粒药丸,看向太医正:“这这这……?”
太医正从最初的错愕之中回过神来,上前先是看了韩观主下针的位置,不由地赞叹了一声。
“此人针法卓绝,你们瞧,这下针的位置和深浅,当真是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李成安正着急呢,推了太医正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夸呢?!到底怎么着啊?!这药给不给陛下吃?”
太医正看过韩观主留下的药丸之后,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第83章 审问
大理寺牢房之内, 昨夜刚经历一场厮杀,被转移出牢房的冯笏清,如今已经再度被关了回来。
陆聿行进来的时候, 冯笏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
“陆推按,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冯某人还是那句话,老夫是被冤枉的。”
陆聿行轻笑一声,一撩衣服下摆, 屈膝在冯笏清面前坐了下来。
“冯大人,冯尚书。可知昨晚为何突然将你移至别处?”
冯笏清闭目养神, 一言不发。
陆聿行也不着急让冯笏清开口, 拿出自带的牛皮囊灌了一口露酒, 慢言细语地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那些派来杀他灭口的杀手,都是明王亲自派来的时候, 冯笏清的脸上明显有了波动。
但到底是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只波动了一下, 便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陆推按莫不是忘了,我乃是明王殿下的亲舅舅。”冯笏清露出不屑的笑容,仿若早已看穿陆聿行离间他与明王之间的伎俩。
陆聿行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随即语调颇为轻快地道:“不错,冯大人的确是明王殿下的亲舅舅,可如果亲舅舅出卖了自己……”
他可以顿了顿, 看到冯笏清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才缓缓笑道:“冯大人既然是明王的亲舅舅,想必应该十分了解,明王殿下对于背叛他的人, 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冯笏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多年的经验让他认定陆聿行是在故弄玄虚,不过就是想让他自乱阵脚露出破绽罢了。
他哼笑一声:“陆推按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且不说我与明王殿下之间,事无不可对人言,更遑论我会出卖明王一事,简直荒谬至极!”
陆聿行点了点头,从怀里抽了一张纸出来,丢到冯笏清的面前。
“冯大人看过这个再说。”
冯笏清将那张纸捡起来,看过之后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两眼怒睁瞪着陆聿行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供词?!”
说着他站了起来,用力地拍着牢房的木门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啊!来人!我要告发陆聿行伪造口供!这是欺君之罪!”
陆聿行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等冯笏清喊的嗓子都哑了才施施然地开口:“冯大人,不必叫了,我让狱卒们先去吃饭了,这会儿大理寺的大牢之中,除了你我没有旁人了。”
冯笏清想起前些日子陆聿行跟他在牢房里头耗了一整夜,当时陆聿行审他的时候一直在东拉西扯,冯笏清还当他不过是应付了事,并未真想应下这门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没想到,那不过就是给外人看的障眼法罢了!
冯笏清一想这份供词落在自己外甥手里,他就不由地一窒,他可太了解明王其人了,心思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若不是信了那供词上的内容,又怎会派人来取自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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