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昭懒得再僵持,抓起她的手腕,“路上说。”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季知道甩开他的手,紧紧抱着猫咪,一副戒备的模样。
宋辰昭抿唇,深深凝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人下了旋梯,季知意趴在窗前向下瞧,见男人挺拔的背影没入人群,才抱着猫咪下了楼。
她在路上买了几袋点心,晃悠晃悠去往掌珠所住的私宅。
掌珠看着晃动钱袋的姑娘,失笑道:“季小六就是牛。”
“那是。”季知意把钱袋扔给她,“宝宝呢?”
“睡了。”
季知意嘟嘴,“真不巧,还想捏他的胖脸蛋子呢。”
“睡不了多久就会醒。”
“那行,我等等。”季知意抱着猫咪走进屋,见到坐在榻上沏茶的男人,脚跟一软,“...陛下。”
还以为他离开了呢。
季知意腹诽,走过去行礼。
萧砚夕靠在软枕上,瞥她一眼,见她怀里窝着一只长毛猫,随口问道:“捡的?”
季知意拎着猫后颈,凑近给他瞧,“这品相,若是捡来的,我一会儿出门就能捡个如意郎君。”
提起如意郎君,萧砚夕哼笑,季氏族人为家里的六姑娘可没少操心,偏偏,六姑娘不上心啊。
“想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朕给你寻摸一番。”
季知意眼睛一亮,放下猫,搬个绣墩坐在榻前,小嘴开始倒豆子。
掌珠端来茶点,坐在炕几另外一头,听着季知意的择婿标准,脑海里自动联想到宋家二哥的脸,“季小六,你确定自己说的不是宋二哥吗?”
季知意仔细想了想,惊悚地摆手,“不是不是,我可不喜欢那样的。”
萧砚夕懒懒问:“那样是哪样?”
“冷冰冰的,跟冰块似的。”
萧砚夕有点好笑,以宋辰昭的条件,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偏偏看上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小表妹。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宋卿年纪轻轻,官至御史台少丞,前途无量,嫁给他不亏。”
季知道摇头,苦恼道:“我把他当哥哥。”
想到跟哥哥同床共枕,季知意浑身哆嗦。
萧砚夕向来不关心别人的私事,但身为帝王,多少要关心一下臣子的家室,“据朕所知,宋卿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没有,这样的男子不多了。”
季知意随口说道:“那是宋家家教森严,宋大哥也是如此,是吧,掌珠?”
掌珠刚要点头,想到什么,愣是没有回应。
“你想嫁宋屹安?”萧砚夕挑眉,笑的意味深长,“也行,朕明日就下旨,给你们赐婚。”
“我不想!”季知道站起来,倒退几步,使劲儿摆手,“我不想,我可不想!”
一不小心,她踩到了猫尾巴。猫咪弹跳起来,几步跃到婴儿床前。闻到婴儿的味道,绕着床来回转,想要跳上去,试了几次没成功。
这时,小崽崽刚好醒来,趴在床边,好奇地盯着地上的猫,“吖——”
听见幼崽的声音,掌珠快步走过去,温柔笑道:“宝宝醒了,看看谁来看你了。”
崽崽指着地上的猫咪,“吖——”
掌珠抱起他,蹲在地上,摸了摸猫咪的头,“这是猫,是一种小动物。”
崽崽嘬着手指,一直盯着猫咪看。
猫咪在地上翻个身,似在取悦崽崽。
崽崽咧嘴笑,发出“呼呼”的声音。
季知意走过来,掐住崽崽的胖脸蛋,“乖宝宝,姑姑抱。”
坐在榻上的萧砚夕闲闲道:“季小六,不许掐他。”
季知意赶忙改掐为戳,不停戳崽崽的脸蛋,“太可爱了。”
掌珠打趣,“喜欢的话,自己生一个。”
“......”季知意瞪她,“人家还没嫁人呢。”
闻言,掌珠一愣,说起来,她也未曾嫁人,就生了孩子。
发觉自己说错话,季知意咬了咬舌尖,小声道:“珠珠......”
掌珠笑着摇摇头,抱着崽崽站起来,问道:“让姑姑抱抱,好吗?”
崽崽来者不拒,伸出两条胖藕臂。
季知意笑着抱过来,因府上几位兄长都已成亲生子,她对抱孩子驾轻就熟。
这时,猫咪蹿上她的腿,一点点向上,伸出猫爪去够崽崽的脚。猫咪对幼崽极为温柔,碰了一下就缩了爪子。
崽崽脚底痒了一下,嘻嘻笑起来。
季知意觉得小崽崽可爱的不行,有一瞬间,真的动了嫁人生子的念头。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是,自己窝在宋辰昭的怀里......
她甩甩头,觉得太过羞赧。
深夜,掌珠非要留季知意过夜,季知意也想,可瞧着帝王阴冷冷的样子,胆儿怂了,“我还是回私塾吧。”
萧砚夕立即给她台阶下,“来人,送季六姑娘回去。”
暗卫现身,“诺。”
送走季知意,掌珠站在大门口吹风,久久不愿进去。
可出乎意料,萧砚夕没有留宿的打算,跟儿子玩了一会儿,起身走向门口,揽住她的腰,亲了一下她额头,“记得上门闩,朕回宫了。”
掌珠愣在。
萧砚夕略带坏笑,故意哑着嗓音问:“怎么,想让朕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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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萧砚夕离开后, 掌珠回到正房,见崽崽坐在床上,自己玩布老虎, 笑着走过去,“宝宝困吗?”
“不。”崽崽发出短音,像是在回答她的话。
掌珠坐在一边, 摸摸他的小胖脸,“宝宝都会叫爹了,何时会叫娘呀?”
崽崽没反应, 继续低头玩布老虎。
掌珠拿起绣棚,想给崽崽绣一个小鸭子的肚兜。崽崽坐累了, 靠在她身上, “吖吖”的自言自语。
母子俩坐在灯火里, 相依相伴,画面温馨。
绣完鸭子的头, 掌珠发现儿子揉着眼皮,困得不行。她放下绣棚, 将儿子抱进婴儿床,坐在一旁轻轻摇着。
小崽崽一躺进婴儿床反而不困了,抬起脚, 吃自己的脚丫。
掌珠无奈,刮刮他的小鼻子,“小坏蛋, 晚上不睡觉,折腾娘亲。”
崽崽嘻嘻笑,抬起另一条腿,请娘亲吃自己的脚丫。
掌珠握住元宝似的脚丫, 亲了亲脚底,“好香呀。”
她又亲亲,“宝宝怎么这么香?”
崽崽咯咯笑,笑弯了一双眼。
掌珠吹灭连枝灯,只余一盏小灯,“咱们要睡觉了,再不睡,月亮婆婆就生气了。”
“爹。”
“......”
“爹。”
崽崽趴在栏杆上,连叫两声。
掌珠心里不是滋味。上一世,崽崽每日都盼着萧砚夕来看他,可萧砚夕很少跟崽崽互动,只因他听信了太后的一面之词。
那些日子里,两岁的小崽崽总是趴在窗边,盯着御书房的方向,希望父亲忙完能来看看自己,可萧砚夕呢?
掌珠不愿再想,也释怀不了。
看母亲不理自己,小崽崽伸手够她的头发。
掌珠反应过来,起身抱起他,在屋子里踱步。
母亲的怀抱,无疑是孩子最信任的避风港湾。崽崽趴在掌珠肩头,歪着小脸,渐渐耷拉下眼皮。
掌珠感觉头晕晕的,哄睡儿子后,喝了一杯水,然后躺在床上,蒙头夜寐。
御书房。
萧砚夕批阅完奏折,揉了揉脖颈,看眼天色,快四更天了,便没有摆驾回燕寝,准备在御书房歇下。
这时,张怀喜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闵太妃病重,想...想见儿子...”
上次瞧着闵氏病病殃殃的,身体定然不适。萧砚夕眼中毫无波澜,“不允。”
张怀喜为难,“假若闵太妃今晚去了,却没见到儿子,会抱憾的。”
据张怀喜陈述,闵氏和萧荆现居陈记雅肆的密室中,打算等皇帝开口放人,携君辙一同离开皇城,此生再也不沾皇室的边儿。可皇帝关着君辙,迟迟不放行,才使闵氏急火攻心,加之旧疾,今夜犯了病。
听完后,萧砚夕淡声道:“他们老两口是在埋怨朕?”
他加重了“老两口”三个字,似乎,是想跟他们断绝关系。
张怀喜劝道:“母子连心,人之常情。陛下还是通融通融,让闵太妃见儿子一眼...吧...”
见帝王愠了脸色,张怀喜越说越没底气。嬉笑道:“陛下当老奴胡说八道,别动怒啊。”
“张怀喜。”
“...老奴在。”
萧砚夕半垂眼帘,显然已疲惫到极致,眼中却蕴着几分审视,“你背着朕,时常跟太上皇来往?”
“老奴不敢!”张怀喜立马跪地,“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不会背着陛下......”
“行了。”萧砚夕有点厌烦他们表忠心这一套,摆摆手,“摆驾大理寺。”
*
因杜忘赴任茺州牧,大理寺卿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前几日,才确定了最终人选,由少卿宋屹安担当。自接管衙门,宋屹安与恩师杜忘一样,时常在衙门过夜,夙兴夜寐、废寝忘食,整个人消瘦不少。
萧砚夕步下辇舆,打量上前请安的宋屹安一眼,“爱卿消瘦了,是衙门的伙食不好,还是太累?”
宋屹安作揖,“怪臣不按时用膳,坏了胃。”
“那可不行,无论多忙,都要爱惜身子。”
萧砚夕扶起他,君臣两人一道去往大理寺天牢。路上,萧砚夕状似无意道:“爱卿早到了婚娶的年纪,该成亲生子了。身边有个可心人,也好照料你的日常起居。”
宋屹安垂帘,没有接话茬。
两人由侍卫护着来到天牢门前。在狱卒打开牢门的工夫,萧砚夕道:“沈老太师的长孙女沈娇娇,上个月刚刚及笄。为人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爱卿可曾见过?”
睿智如宋屹安,怎能不明白帝王的意思。淡笑道:“衙门的事堆成山,臣哪有琢磨儿女私情的心思。”
“你是嫌衙门事务繁忙?”
“臣并非此意。而是因为臣能力不足,需要下更多的功夫在公事上,还是先不考虑儿女私情了。”
萧砚夕似笑非笑道:“爱卿不必挂心,朕帮你惦记着。”
“......”
随着牢门被打开,萧砚夕敛起笑意,弯腰走进去。众将紧随其后。
大理寺的天牢里,关押着许多重犯。这些人听见脚步声,早已麻木,加之骨子里的骄傲,没有上前凑热闹的意思。但随着一声“罪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扭头过来,看着一身玄衣的帝王慢慢走过。
他们随之起身跪安,问安声此起彼伏。有人忏悔,有人不甘,有人声泪俱下。
萧砚夕环视一周,视线接连落在几人身上,深邃的凤目泛起涟漪,转而轻轻一叹,抬袖道:“平身。”
犯人们低着头,不敢触犯龙颜,心中却蓄着千言万语。
萧砚夕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径自去往关押君辙的牢房。
不比其他犯人,君辙跟个大爷似的侧躺在木床上,见到帝王,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
萧砚夕与之对视,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讥诮。听太医说,君辙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本是同根兄弟,可萧砚夕对这个弟弟没有一分情分,自然没有多少感伤。只是一想到他是太上皇费尽心机藏起来、加以保护的孩子,心中几分讥嘲,几分怜惜。
不像自己,君辙才是太上皇的掌中骄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几人能够承受得住......
也不嫌地上脏,萧砚夕盘腿坐在矮几前的蒲团上,昂贵的衣料垂在地上,“上酒。”
宋屹安愣了下,随即吩咐狱卒去拿酒。
君辙眨着狐狸眼,勾唇道:“陛下要送我上路?”
萧砚夕没回答,待酒水端上桌,亲自给两人斟满,“陪朕喝一碗。”
“陛下看着我,还有这等雅兴?”
“喝是不喝?”
“喝!”君辙坐起身,撸起袖子坐在萧砚夕对面,“我向来只喝烈酒。”
萧砚夕看向狱卒,“烈吗?”
狱卒躬身,“小的这就给陛下换来烈酒。”
“不必了。”君辙一摆手,拿起满酒的碗,一饮而尽。他重重放下碗,“再来!”
萧砚夕共为他斟了九碗,自己却滴酒未进。
君辙打个酒嗝,抹把嘴,抛去平日里刻意维持的稳重,恣意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与你一块饮酒。”
他改了敬称。
萧砚夕没在意,又为他倒满酒,“你说你活过一世,那为何不好好珍惜,还要硬闯宫阙,打扰他人安宁,自己也没落着好?”
“因为我不甘心啊。”君辙衔着酒碗,狐眸盈亮,“两世皆短命,何不放肆一回,万一......”
君辙眼眶酸涩,“万一能博得美人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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