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公公领命下去,仰靖安复看下下边人:“顾卿,把那屈南栖带来,朕,亲自问。”
“是!”
“至于京兆司里的那几个。”仰靖安想了想,“周卿言说那蒋岑与他们交过手?”
“正是。”
“听闻今夜那小子跳了水去救了秦家小姐。”
“是,蒋公子前时是与秦府提过亲的。”
仰靖安嗯了一声:“去传蒋岑进宫。”
“回禀陛下,蒋公子现下就在宫门口,”顾允顺道,“微臣入宫的时候听见他在外头嚷着要进来,说是要请陛下放了秦家小姐。”
“没得规矩。”仰靖安哼了一声,“不过,是他干的事。命他进来吧。”
“是!”
第六十九章 入赘
荣氏被公公矮着身子迎进殿中, 正是瞧见里头人出去,顾允顺眼落得低,身子躬得更低, 与周前瞻一并让了道。
荣皇后心中不忿, 面上却无波,路过的时候,倒是开了口去:“周大人, 顾大人,辛苦。”
周前瞻恭敬道:“娘娘谬赞。”
荣氏便就盯了顾允顺一眼,依着嬷嬷扶着进去。
仰靖安招了手:“这般晚了, 怎么过来了?”
“陛下议事, 听公公说连茶水都不及喝,臣妾担心。”荣氏上得前去, 却也不再提, “只是适才臣妾派人去太子那边, 太子妃竟是还未曾醒来。司药监的人去了几波, 也没个主意。”
“不是醒过的, 说是无碍么?”
“是, 臣妾也问过,却是不知为何会这般。”荣氏面上忧愁, “本是不当来打扰陛下, 可榕儿自打进宫便就时时来我宫中陪伴,似是半个女儿,臣妾……”
“朕再拨人过去。”
“皇上。”荣皇后为难顿了一下, “司药监已经去过人,再去,怕是一样。”
仰靖安这次沉默了一番, 复又问道:“可有派人去请秦知章?”
“秦司监么?”荣皇后问道,“皇上提醒得是,只是前时臣妾听闻那秦知章放了医馆给女儿管着,自己好像是去了南边,如今怕是不在京中。”
这事,仰靖安自是有耳闻,问道:“她女儿呢?”
“这也是臣妾求见皇上的原因。”荣皇后上前几步。
仰靖安这才恍然哦了一声:“对,朕想起来了,那蒋家小子还在宫外头闹着要朕放人,就是这位秦小姐。”
“是了。”荣氏笑了笑,“这事情还没个落点,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臣妾听闻秦小姐与榕儿同窗,本就关系不错,榕儿多有与臣妾提及,今夜这事……臣妾不好多嘴,可是榕儿毕竟是陈太师女儿,亦是太子的正妃。”
“皇后的意思,朕知道了。”仰靖安停了停,正逢公公进来言说蒋岑已经到了,这便就与身边人道,“她既是陪了太子妃,出了事情,她如何都有罪责。不过若是她能叫太子妃醒来,也能功过相抵了。”
“皇上说得是。”
“烦请皇后带人去东宫吧。”
“臣妾替秦氏之女先行跪谢。”荣氏矮了身复又起来,“臣妾告退。”
“嗯。”仰靖安一挥手,公公自朗声道:“宣——蒋岑。”
虽是与那陈宴已经谈过,蒋岑却是不知这皇后来得这般快,倒是在了他前头,只来不及思索,便就行了礼,与她擦身而过。
“卑职参见陛下。”
“你小子。”仰靖安点了点他,“在宫前喧哗,不想活了?”
“陛下要卑职的命,卑职给了便是,”蒋岑起身,“卑职这条命不值钱,可有的人,她便是断了根汗毛卑职都受不了。”
“你这是话里有话,”仰靖安瞧见他,却是心情不差,“就是不晓得你爹听了,又作何感想。你爹上阵杀敌,留你在京逍遥,你倒是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成何体统?!”
“卑职没什么能耐,儿时父亲便就与卑职说过,只望卑职能安分度日,便是最好。他自是瞧得见卑职根子里就是这样了,才允许卑职回的京。”蒋岑说话直白,接着道,“陛下,卑职知道,今夜这事情,卑职没有资格多言,便求陛下开恩。”
“开什么恩?”
蒋岑身上半湿不干的,也没个外衫,早就没什么仪容可言,公公瞧他进来的时候就皱了眉头,不曾想,这人竟是还敢更过分。
仰靖安看下,只见那小子一撩中衣袍子跪下:“求陛下将卑职关进司刑监!”
“荒唐!你再说一遍!”
蒋岑起了半身朗声又道:“卑职无力替陛下排忧解难,亦不能救心爱之人于牢狱,只能自请进去,要生要死,便陪着一起,也好过在外头生不如死!”
公公清了清喉咙:“放肆!在陛下面前,怎敢这般言语!”
“哼,年轻人。”仰靖安背过身,也不知面上是何表情,又道,“你看生死如儿戏,朕真是瞧错了你。蒋家儿郎,便就是这般身姿。”
“卑职孬在根上了,没救。”
“那朕就成全了你!”
“谢陛下!”蒋岑叩首就要伏地,被一道折子砸了背身。
仰靖安:“没出息的东西!”
蒋岑受了,伏地半晌,起了身却是笑了:“陛下说得是!”
“哼!”仰靖安坐下,“只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朕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
“你与屈南栖,何时有的交情?”
“屈南栖?”蒋岑道,“卑职瞧上了他的夜明珠,那可是金胡神山出来的东西,传说是有赐福的。卑职要买,屈南栖不肯,那只能抢了。”
“就为了这个?”
“陛下,这珠子是有赐福的!”蒋岑认真道,“陛下也知道,秦大夫最是瞧不上纨绔,卑职要求娶他的女儿,定是要有些加持。”
“抢到了?”
“没,换的。”蒋岑见他不解,解释道,“卑职与屈南栖身边的人打了几次,后来屈南栖说,若是卑职能给他提供个住处,就送给卑职。”
“他一路入京,没有银两进客栈?”
“那谁晓得?”蒋岑纳闷道,“不过给他一人住倒是可以,再多就不行了,祖母最是嫌吵的,所以卑职把他身边的都给打出去了,说来也奇怪,这几个人后来也没来过。”
那倒是对上了,不过仰靖安觑他一眼,又问:“你那城西宅子,现下也是屈南栖在住?”
“是。”蒋岑点头,“秦大夫还未答应提亲,卑职不敢造次,不过若是有同僚住在城西,那就再好不过了,卑职每日还能借口去城西一趟,远远瞧一眼秦小姐也是好的。”
“你这混账主意,跟谁学得?”
这个却是问住了蒋岑,不想上边倒是笑了,仰靖安:“找件衣裳穿好了再走。”
“啊?”
“啊什么?你来朕这儿便就算了,也想就这般穿着去东宫见太子妃么?”
“卑职为何要去见太子妃?”
这一次,身边的公公终于忍不下去了:“蒋公子,陛下方才已经准许秦小姐戴罪立功,着人去传秦小姐入宫替太子妃娘娘诊治。陛下既是成全你,自然是叫你去东宫等候。”
“真的吗?!”蒋岑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开怀,整个人又跪了下去,这一跪结结实实,膝盖侊咚一声,仰靖安便是一拧眉,听着都疼。
“陛下金口玉言,蒋公子慎言。”
“卑职跪谢陛下隆恩!”
将人打发了出去,仰靖安捏了捏眉心,公公上前一些,将参茶端过去。
“你看那蒋岑,几分真假?”
“这个……陛下心中该是明白的。”
仰靖安叹了口气:“蒋岑……这小子,能耐大着呢。”
“蒋公子说了假话?”
“不,全是真的。”仰靖安抿了一口茶水,“全是真的,才最不简单。”
蒋岑抽手将宫人给的衣袍扣好了,这便就匆匆往东宫去,本是要叫齐树留下瞧戏,不想瞧到最后,瞧到了自己身上。
宫中不得行马,只能跑着去,跑着跑着,却是觉得眼角都酸了起来,及至东宫殿前半晌,终是等得人来。
秦青下了车乘,手中还挽了一件外衫,方才点地,就听得身后风声。
“青儿!”
这声音,骤然回身,竟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了?”话未说完,却是见他眼中通红,无端就心下一拧,“你……你多大人了,哭什么?”
“我哪里是多大人了,都说了我还小!”蒋岑瞧见她就已经语无伦次了,这一夜所有的情绪都炸了锅般奔泻而出,“我已经三个时辰不见你了,三个时辰了!我……”
“蒋大人?”女官上前一步,“秦小姐还要入宫替太子妃娘娘诊脉。”
“喊什么!”蒋岑凶巴巴道,“你懂相思是什么吗!”
女官眼睛都直了,没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差点气得半死,好在是秦青拉了撒泼的人,将胳膊上的外衫给他:“你的衣服,还给你。”
蒋岑这眼泪是真的,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哭什么。
秦青正色:“你快整理好仪容,是皇上命你来的吧?既是要一并进去,怎么能这般形容。”
“嗯。”蒋岑勾手抹了脸。
他不要面子,秦青还是要的,只是不知可是今夜这晚风乱了心神,鬼使神差的,她突然莞尔:“蒋岑,我的夫君该是顶天立地男儿郎,不该是个哭包,像个小媳妇儿。”
“我哪里……”
“不若等这事儿过了,我与你下了聘书,娶你入赘吧?”
一道愣住的,还有边上等着回去复命的女官,一时间也不知做何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加更忏悔。
缺的两更补上了!
第七十章 没有
蒋岑也是反应了一刻, 正待要说话,就听得里头公公出来。女官这才似是如蒙大赦般过去作了说明,退了下去。
“蒋大人, 秦小姐。”公公侧身相迎, 二人自是无话再说。
只蒋岑那一双眼却是一直黏在前头女子身上,终不能挪开,是仰桓一声咳嗽才叫那神采归了位。
“殿下。”
仰桓神色不豫, 只是一挥手:“陛下的旨意,本宫听闻了。不过秦小姐,司药监瞧过, 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若是进去了,可万要给本宫一个交待。”
秦青眉眼顺和, 矮身应是:“民女定尽全力。”
“进去吧。”
那榻前跪了宫人正拧了帕子替陈怡榕擦拭着额头。秦青过去的时候, 那宫人让开来, 露出陈怡榕苍白的脸。
秦青跪下去的时候, 头没来由地昏眩了一下, 扶了那榻沿才堪堪稳住身形, 宫人狐疑瞧她一眼:“秦大夫?”
“无妨,”秦青按在那皓腕之上, “前时太医如何说的?”
“太医说, 娘娘的脉象平稳,也并未高烧,不过虽是此时无性命之忧, 可若是持续如此,恐怕也是伤本伤身。”
“没有说原因么?”
“不曾。”
也是,能入东宫的太医皆是司药监门面, 除却父亲那直性子,如今这朝中又有谁敢直言其害。
一朝太子妃,刚入东宫不久便就一心寻死,传出去这天家的脸面何在。更何况。陈怡榕的情况本就奇怪,不敢断言也是应当。
“开了药不曾?”
“开了。”宫人点头,将边上的药碗递过去,“这是方才喂过的,只是娘娘没有喝下。”
这是可以想见的,只是秦青仍是接过来闻了闻:“加两钱牛黄熬过再来。”
“这……”
“我是大夫。”秦青看她一眼,“是陛下传旨命我过来的,你怀疑什么?”
“秦大夫误会,只是娘娘现下并不能喝进药去。”
闻言秦青转了眼瞧过去:“你是跟在娘娘身边的人?”
“是。”
“娘娘若是说不饿,难道你们就不准备午膳了么?”
宫人语塞,立时便就捧了药碗起身:“奴婢这就去熬。”
秦青的眼随着她出去才缓缓复又落在了榻上人的脸上,陈怡榕睡得很安静,连一丝挣扎也没有,与落水之时何其相似。
方鬼门关里爬过的人,脉象稳定,这实在是诡异。陈怡榕求死,却也是有人,不想她即刻醒来吧。
只是偏偏她被圣旨带来,这人拦不下,是才松了口。秦青覆手在她额上,那面上冰凉:“陈三,你便就这般傻么?”
陈怡榕觉得自己似乎是睡了很久,是入宫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那梦里似是有很多人,却千人一面,他们忽近忽远,皆是在唤她三小姐。
他们唤她三小姐,却并未予过她好颜色。她喜欢玩皮筋儿,自有人来告诉她不可以,免得那皮筋绷上皮肤有了印痕,往后入不得宫。她玩毽子,亦有人上前催她去温书。她终于是被关在那小小的房间里,背着厚厚的书,背得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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