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嘉不好再推拒,只好收下了。
骆垣送出了礼物,心里被激励了,他变魔术一样,从袖兜拿出柄黄铜小管来。
那铜管大概就岳清嘉手掌那么长,看起来,倒是不怎么起眼。
骆垣放在掌心,递给岳清嘉,解释道:“这是袖箭,装在袖子里,可以射三十步远,里面有五支箭羽,都是喂了麻药的,虽然不至于见血封喉,但麻倒一个成年人,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岳清嘉懵懵地看着那小铜管:“这是送给我的?”
被她反问这么一句,倒叫骆垣不好意思了。
他吱吱唔唔半天,很想告诉她,这是自己亲手做的,可又怕这样说,会让她感觉到唐突和负担。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一吱唔,居然让岳清嘉生出了大误会。
岳清嘉见骆垣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正纳闷时,忽然福至心灵,向前一步,撑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是不是…”
“什、什么?”
骆垣见她靠近自己,还直直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乱,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岳清嘉见他这幅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骆垣,喜欢康宛妙。
这种东西,明显不是按她的喜好来送的,而在她和他共同认识的妹子里头,唯一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的,只有康宛妙了。
唔…说实话,这俩还蛮般配的。
肢体接触果然不一般,看来第一回 掰头时,俩人的磁场就对上了。
岳清嘉在脑子里瞎扯一通,逻辑达到了自洽,又看自己还没把具体问题问出头,骆垣就局促得很,她一脸了然地,还微微踮起脚,伸手拍了拍骆垣的肩:“别怕,我已经知道了。”
骆垣的脸‘轰’地爆红起来,他说话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你、你、你知道了?”
暗恋人的小心思被发现,紧张也正常。
岳清嘉万分理解他这失态样,接过袖箭后,还贴心地再凑过去些,小小声保证:“虽然你隐藏得很好,但我还是猜到了,放心,我会保密的。”
*
灯火通明的花街,川流不息的人群,形形色色的摊档,还有,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像是在说悄悄话的年轻男女。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茶楼之上的康子晋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骆府大郎君是怎么出风头,引得人交口相赞,又是怎么送礼物讨小姑娘欢心的,甚至,眼下又在手把手地教她摆弄小玩意儿,他还当真像是被鬼给迷了心窍一样,驻足在这儿,给从头看到尾了。
那厢,蔡寺从净室打了个转出来,在雅间里头没见着人,反而在外间的廊台上找着了。
他缩着脖子走了过去:“这外头怪冷的,侯爷怎么站在这儿呢?”
康子晋收回视线:“里头太闷,出来换换气罢了。”
他看了蔡寺一眼:“这时辰不早,蔡郡马该回府了罢?”
蔡寺往手心哈了口暖气,瞄了眼厢房里的更漏,苦着脸点点头:“确实是该回了。”
“本侯也欲回,一起罢。”
走到楼下,却刚好碰到要去隔壁食铺喝汤的岳清嘉和骆垣。
那二人一左一右地,牵着在中间荡秋千的骆飞沉,就这么打眼望过去,还真比上回在二皇子府时,还更像一对小夫妻。
岳清嘉没想到自己和这侯这么有缘,出来逛个街都能碰着面。
她开朗地冲康子晋露齿一笑:“新年好啊,侯爷,好久不见。”
小姑娘香腮如雪、笑靥灿灿,可康子晋胸中的无名火烧得正旺,不仅不回这热情的问好,连正眼都没给瞟一个,提脚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就连背影,都带着火气。
岳清嘉错愕不已:“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问他拿红包。”
*
同一条街,不远处的戏阁之上,李原翘着二郎腿,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吟哦声,明明只是婉转的戏音,可他忽然就被挑起了欲望,心痒难耐了。
他把扭头望着窗外的荣施给揽到怀里,急不可耐地上下其手:“心肝儿,不如…你我就在这儿来一回?”
荣施的目光被迫从窗外收回,李原的嘴已经凑到她脖颈旁了,单是那呼出的湿灼热气,都令她反胃不已,可她也不敢怎么用力挣扎,只能控着身子往后斜一些,急声道:“五爷,这怎么行?这里都是人…”
李原满不在乎地:“那有什么?把门一关,和入云阁有什么区别,刚好这儿吵闹,你一会儿…也没那么顾忌了…”
李原嘴里说着话,手脚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
这戏楼内部是回字形的,为了方便宾客观戏,每间厢房里头都有道凭栏,凭栏上卷着一席竹帘,旁边,则是简易的美人榻。
说是要关门,可李原却连那竹帘子都没放下来,这四周都有目光在,二人间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对向的嘻笑,混在戏曲声中,虽不突出,但足已让荣施万分难堪。
荣施捂着被扯乱的衣衫,颤如抖筛,小声哀求道:“五爷,奴求您了,不要在这处成吗?咱们回入云阁去,或者、或者去您那外院…”
“急什么?你先帮爷纾解一回,再回也不迟,好乖乖,你伺候得爷舒坦了,爷再包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你都不用伺候别人了,你要是不听话,回头,爷就把你扔给蒋定他们几个,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李原已是性急之至,他半哄半威胁地说着话,便要再度伸手,去扯荣施的衣裙。
荣施心跳骤跌。
流连于青楼花间之人,有风流郎君,亦不乏下流鄙俗之辈。
而李原口中的蒋定等人,就是那日在入云阁起哄的人众,那几人都是下作东西,总把阁里的姑娘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绝对不会比李原好到哪里去。
她既然已经委身李原,又趁李原对她的新鲜感和热乎劲还在,哄得李原这几个月都包了她,哪里还愿意再以身侍候其它男人?
不管怎样,她都要护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不想真的成为那千人枕万人骑的娼.妇。
诚然李原的威胁是极其有效的,荣施只能停止挣扎,屈辱不已地,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去看四周那些淫.邪的目光。
夜空骤有烟花盛放,不少人都被那片夺目的奇景给吸引住了,包括东边那间食铺里的食客们。
荣施本已逐渐空洞的眼,在看到当中的某个身影后,忽然死死咬了咬牙,从那软榻上起身,奋力推开埋在自己胸前的李原,收回手时,长长的指甲还刮过李原的脸,划开一道小口子。
李原冷不丁被推开,脸上还挨了一道,他吃痛嘶了一声,当即站了起来,满脸怒意升腾:“臭.娼妇,你还敢跟爷动手,没教训够你是不是?”
荣施想到自己头回伺候他的情景,不禁再度打了个冷颤,见李原隐隐露了凶相,连忙双手挡在眼前,出声道:“五爷莫怪,奴有话要说的。”
“你最好真有重要的话要说,胆敢糊弄爷,爷定不放过你!”
李原可是自小被溺宠到大的,就算是在赌坊欠了银俩也没被人打过,都是其母差人去送银子救出来的,这段时间却连着挨了两回妓.子的打,还都是同一个,他胸腔的火气简直压都压不下去。
李原的威胁成功让荣施胆寒起来,她不敢有片刻拖沓,慌忙指了指窗外某个:“五爷,您瞧瞧,您可识得那位姑娘?”
顺着荣施所指,李原在东南方向的一间食铺里,看见个姿容动人的姑娘,那姑娘的长相,扎眼到都不用荣施特意指是哪一个,他就知道了。
身段袅娜,明眸善睐,两颗笑靥时隐时现,委实娇俏得令人垂涎。
李原色心顿起,费力吞了口口水,一双肿泡眼也立时眯了起来,他想起些什么,带着十分的狐疑看了荣施一眼:“你认识?”
不管是言行举止,抑或是装扮与气质,怎么看,都和荣施这种青楼妓.子扯不上半分关系。
荣施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觉羞辱难堪,亦越发坚定了决心。
她轻声道:“那便是岳府小姐,就是上回,令堂给您说亲的那位。”
李原想起自己上回在入云阁里头吹牛,说见过岳府小姐且拒了亲的话,可这人在眼前,他却都没认出来。
他本想寻个借口,给自己的‘健忘’找补两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多此一举。
不过一妓.子罢了,他犯得着跟个下贱的妓.子解释?
李原收回眼,扮出兴致缺缺的样子,随口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荣施低着头,小声回道:“奴,偶然间见过她一回。”
“是么?”
李原咂咂嘴。
姑娘虽美貌惹眼,合他心意,可李原在得知其身份后,便歇了勾搭的心思。
一来,岳府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二来,那日自岳府回来后,李夫人自觉受了羞辱,便把这事和李大人给说了一通,她本来是藏着告状的心思,却没想到,得了一顿狠骂,李大人声声句句都在怪她不识相,给自己找绊子。
而在李大人大发雷霆之时,恰好李原去找其母要钱,听了一耳朵之余,也被其父的怒火给涉及了。
自懂事以来,李原最怕的,就是其父,那日和自己老娘一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他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
总归长得再美,也跟他无甚干系。
是以,李原面色仍然面色不善地盯着荣施:“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就为了指个人给爷瞧?”
荣施把李原最开始时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理好衣裳后,不顾李原两眼凸瞪,径自走到护栏边打下竹帘,再回头看着李原,直言问道:“五爷,可对那岳府小姐有意?”
李原愣住:“你什么意思?”
荣施垂下头,目光晦暗不定,她缓声道:“若五爷对那岳小姐有意,奴今夜,或可助五爷抱得佳人。”
李原的眼睛霎时亮起,馋涎欲滴的视线再度放回窗外,去追随起俏美人的身影,可这回,他瞧见了她身旁的少年郎。
骆垣…这小子是个武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李原心头掂缀几番,心头萌生起退意来。
他摇摇头,眼露踟蹰之意:“她身旁有其它男子,还有婢女在,你怎么支开?”
第49章
听了李原的问题, 荣施却只嫣然一笑:“这些爷不必担心,奴可尽力一试,只是奴若成事, 不知五爷…会如何作赏?”
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原将信将疑:“你确有法子?”
能娶到那岳府小姐, 自然是最好的,甚至,是几全其美的事。
她是岳府独女,那嫁妆自然不会少, 且岳府现在还跟二皇子沾了亲,要娶了她, 出外称自己一声皇亲贵戚,也不算自抬身价。
更别提,那小娘子还是如此俏丽的悦目佳人。
这样的女子,娶便娶了,他巴不得马上娶回家, 摁在榻上。
等厌了,再拿着她的嫁妆出去挥霍,青楼博坊, 岂不任他逍遥?
且他若想入仕, 自己的官途也更有了保障,若不想领那官晌, 就算她的嫁妆被自己给挥霍一空,岳侍郎的家财也跑不掉,日后,全都是他的。
为了消除李原的疑窦,荣施放话道:“奴, 颇有胜算。”
嗜赌之人,贪婪成性,李原或许还不到一身是胆的地步,可这诱惑委实太大,大到让人无法抗拒。
李原眼中,逐渐浮起贪狼之色。
他上前揽过荣施,伸手在那雪线之上掐了一把,狞笑道:“乖乖亲肉儿,你若助爷成了事,待爷娶了她,自然就有了大把银子,能将你从那入云阁给赎出来,届时把你收作外室,咱们俩个一样快活,岂不美哉?”
家有娇妻、外有美眷,享着齐人之福,手里还有用不尽的余财,那样的人生光是想想,就令李原心动不已。
听到李原的话,荣施狠狠地僵了半晌。
还以为自己能被许个妾室的位,果然,还是她想得太美了。
攥着手里的绢帕,荣施低眉想了想,罢了,外室就外室罢,总算,能从那腌臜之地脱身。
况且…那岳府小姐看起来,又不像是个有心眼的,如果李五能娶了她,那自己纵使是做外室,略施小计,总能找到办法,让她许李五纳自己入府作妾的,后面的事儿,后面再盘算…
*
约莫一柱香后,李原与荣施理好衣衫,相伴出了雅间。
在周边好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荣施羞得脸都不敢抬,她低着头,对李原说道:“那,奴先去了。”
李原心情大好地拍了拍她的臋:“去罢,好好表现,不要出差错。”
待荣施走后,李原吩咐了贴身小厮去办事,自己又在外边的廊杆趴了一会儿,心里不停幻想着抱得美人归的喜乐场景。
他越想越得意,这人高兴过了头,就有些飘,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揣手抖腿地准备下楼。
李原沾染了多年的酒色赌,本来走路就有些脚步虚浮,再加上兴奋上头,几乎是在走廊里横着走,把本来不算窄的楼道给占得不好经过。
他正大摇大摆地走着,左臂突然挨人敲了一下,身子也被怼到了一侧,幸好及时扶住墙,才没有歪在地上。
李原手臂发麻,人还有点蒙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墨绿箭袍,戴着玉冠的小郎君往自己身边扬长走过。
从后面看,那小郎君身量比寻常男子要低一些,身板也偏瘦一些,腰间系着的革带松松垮垮地,而且眼尖的李原发现,那小郎君的臀儿,还有些翘。
他脑子一动,还当是哪家南风馆里的小倌,便起了调戏的心思,开口喊道:“前面那个不男不女的,给老子站住,你他娘的长没长眼睛?撞了人就这么跑了?”
小郎君身形一顿,果然停了脚。
李原以为自己成功把人给唬住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去,正打算说几句不干不净的荤话讨点便宜,就见对方转过了身,语意森凉:“说谁不男不女,你敢骂本小姐?”
看清长相后,李原差点没吓成软脚虾:“康、康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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