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水芹面露喜色,拉着姐姐就要回去,“我们先走啦,今日有些忙,日后空闲再聚。”
王小珠还想说些什么,谁知盼秋很是心大地挥挥手,将两人赶走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俩姐妹远去。眼见盼秋也要走,王小珠一把拉住她,问道:“那哥哥是谁,是水芹家的亲戚吗?”
“他你都不知道!”盼秋连忙给她介绍,“那是隔壁村的许秀才,今年才十二岁,别人想见都见不到呢,结果他叔叔与蒋叔叔是好友,蒋叔叔一请他们就来了,没想到吧。”
见王小珠没什么反应,盼秋无趣地撅了撅嘴,往爹娘处走去。
怔了不知道多久,王小珠突然喃喃道:“是他,就是他……”接着魂不守舍地走了回去。
许晏清在家休整两日,便收拾好行李,与水芹一起回了县里,正式入了县学。
县学与私塾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私塾只有一个夫子,私塾却有多位夫子,每人负责的课业都不同,并且每位夫子都是举人出生。
更让许晏清惊讶的是,县学竟然还教琴棋书画、骑马射箭。
县学一共三十多人,年长的几人都四五十岁了,最年少不过许晏清,其余十五六七八岁的也有三五个,不过大部分都在二三十岁。
虽说县学每两年便有新人进门,但同时也有旧人离去。
如果说院试是高考,那乡试便是研究生考试,难度一再上升,这十年,乡试上榜的不过两人,可想而知这乡试有多难。
年纪小一些的还好,年纪大些的恐怕撑不过十年。
再说这县学,虽说夫子都是举人,但举人也分个高低,县学比起州学可要差上许多,所以一些有钱人家都往州学去了,留在县学的,家中条件不过尔尔,这倒是让许晏清觉得轻松许多。
许晏清在县学一切都好,几位夫子都是和蔼之人,其中一位更是表示有意向收他为徒,他纠结了几日,最后在同门的推荐下同意了,行了拜师礼。
说到同门,许晏清刚进县学时还惊了几天。
县学有住的地方,并且建造不错,两人一舍,许晏清从前在私塾是必须住宿的,所以带了全部家当来,谁知一到这里才发现,住宿并不是强制的,因为每日课业并不多,自修时间比较长,所以许多同门都住在家中。
再有就是上课,在私塾时,每个人都被盯得紧紧的,谁都不许偷懒,而在县学,夫子根本不会管有没有人听,只是自顾自地讲,甚至有两位夫子直接道,休息时间不准去打扰他们,所有有疑问的地方都要在课堂解决。
最让他震惊的便是,并不是每位同门都很勤奋。
当然,在私塾,也不是每位同门都很勤奋,但至少都按时上课。
可县学中的学子都已经中了秀才,竟然还有好些人迟到早退甚至不来上课,他来了一周,舍友杨科才道还有好几人压根没在县学出现过。
许晏清可真是开了眼界,只觉得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两周后,他的县学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他拜师的夫子名叫尤维,主教四书、策论与经义,他今年不到四十,考取举人已十多年。
他在县学已有五年,口碑很是不错,不同于其他夫子,他稍稍负责一些,不过也仅限于自己的弟子。
他共收了五位弟子,年纪都偏小,并且名次都靠前,许晏清同舍的杨科也在他名下,他们五位总是会被开小灶,许晏清对学习之事向来嫌少不嫌多,也是因为如此才会答应做尤夫子的弟子。
一晃已近年关,这日水芹吃了午饭,正打算睡一会,便被莫大夫叫进了他的休息间。
还没等水芹猜测是什么事,就听莫大夫扔下个重磅消息:“小勤,近期我有收徒的打算。”
水芹惊喜地看向他,只听他缓缓道:“我学医三十载,救治过成千上万的病人,然而,始终踏不出眼前这片安稳地。我偶尔会自负,更多时候却明白自己不过如此,故而一直没有收徒的念头,总觉得是在祸害人。”
“但前两日,我终是下定了决心,还是想要出去看看。路线暂时是往北去,历时一二载,一路走一路医。北方多旱灾蝗灾瘟疫,途中肯定是会有危险的,所以我会同镖行的人一同上路,以确保安全。”
“如果你愿意拜我为师,那这一趟游历我们便一起去,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让卫大夫收你为徒,我们相处大半年,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一位好医者。”
“莫大夫……”水芹当即的想法自然是想拜他为师,也想跟随他出去游历,但是一想到爹娘,想到他们恐怕不会同意,她便犹豫了。
倒不是因为爹娘便要放弃,而是想征得他们的同意。
毕竟这趟游历关系到生命安全问题,是爹娘给了她一条命,她不能如此不管不顾地远走高飞,还是要让爹娘放心,这样她自己也可以无牵无挂地出门。
思考足足有一刻,水芹认真道:“莫大夫,能否让我再考虑两日。”
莫大夫宽容点头道:“那是当然,这趟游历暂定二月出发,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考虑,水芹,还望你慎重决定。”
走出门后,水芹既激动又忧愁。万一爹娘不同意,她会拒绝莫大夫,留下来吗?
扪心自问,水芹恐怕做不到。
她只能保证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人生毕竟是自己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出去闯一闯。
因着这件事,莫大夫提早了好些天就给她放了年假,但许晏清还有三日才放假,水芹便呆在县里头,一边制作护身的药物,一边研究纺线车。
水芹一开始还以为做纺线车是件容易的事,意气风发地上手了,可越做越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难。
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手工活,就算知道原理,一时之间也难以具象化,中途半年甚至一度想要放弃。
还是小草坚持下来,她对手工活很是喜欢,每日都鼓捣一番,结果还真做出了些名堂,纺轮的最终版便是她做出来的,最新的纺轮又丝滑又省事,比水芹做的好了许多。
一年后,纺线车最终成型了,虽然还是有许多瑕疵,但比起手工,效率提升了三至五倍,而且纺出来的线十分均匀,不似手工线粗糙。
这次水芹带过来,一是最后再完善一下,二是想由许晏清陪着,将这车给布庄老板瞧一瞧。
终于等到许晏清放假,第二天一早,水芹便带着纺线车催着许晏清去了布庄。
县里最大的布庄有两家,一家名叫良美布庄,另一家叫金丝布庄,从名字便能看出来,一家做的低端,一家做的高端。
水芹本来瞩意良美布庄,谁知刚进去说了自己做了个纺线车,想见店家,便被小二轰出来了。
他不屑道:“不买东西的乡巴佬,赶紧滚蛋吧。”
水芹默了默,看了看上面的牌匾,再看看里面三三两两的普通百姓,神情一言难尽。
许晏清脸上带了些怒气,抬脚就想进去与那小二争辩,被水芹挡了下来:“晏清哥,没必要为了这种人生气,我们去金丝布庄看看吧,他们这种态度,吃亏的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
说的也是,许晏清的视线冷冷划过那小二的脸,护着水芹往隔壁金丝布庄走去。
两家布庄离得十分近,一到金丝布庄门口,便觉得眼前一亮,那雕花大门,满脸亲切微笑的小二,整齐华美的货架,与良美布庄截然不同。
见了水芹二人,门口的小二先是柔声问候了一番,然后递上沏好的温茶,带着他们在店内逛了一圈。
金丝布庄不似良美布庄,布料随意堆放,成衣寥寥无几。他们反倒挂满了华美的成衣,布料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并且还设有普通麻布区,水芹看了看价格,实际上与良美布庄无二,一样的实惠,并且这里更加整洁。
水芹跟着逛了逛,觉得在这店里十分舒适,店内无论是服务还是布料都是上佳,她看着都想下手买。
看完,水芹不好意思道:“实际上,这次我并不是为了买布而来,这两年我得知棉布因为其制作复杂,故而价格昂贵,普通人家都买不起,便做了一个纺线车,能大大提高纺线的效率,请问,我能不能见一下你们店家?”
小二微笑应声:“理应是可以的,只是今日店家不在本店,要不我先帮你们通知掌柜,有什么事都可以与掌柜说,我们掌柜可是最被店家看重的。”
见他如此态度,水芹的心放下了一半,连连答应。
不过片刻,一位身材颇为魁梧的掌柜便走了出来,视线划过水芹,在许晏清身上顿了顿,露出个和善的笑:“幸会幸会,我便是嘉通县金丝布庄的掌柜,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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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远行
水芹让小雨与小虎将纺线车搬了进来, 然后当着掌柜的面,将棉花用光滑的木棍卷成空心柱,再将它一端勾在左手边的长针上, 右手不快不慢地转动纺车摇柄,左手握着棉锤,用拇指和食指及中指的松紧控制线的粗细①, 一根均匀的细线便在右边纺轮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左手边的长针上,不一会, 便摞了厚厚一层。
掌柜神色微动,点点头:“不错, 不错。这是谁做的, 打算怎么卖?”
水芹笑了笑:“这就是我做的, 掌柜的,您也看到了, 这纺车使用起来十分省力方便,只要它流传开, 赚的钱财绝对无穷无尽。”
“如果这纺线车真如你说的那样,是的。”掌柜打量着纺线车,显然很有兴趣。
水芹继续道:“我是这样打算的, 先做十台卖给你们,这价格好商量,你们要是觉得好用, 我们便继续合作,之后直接把货交给你们,你们全权售卖,卖出去的钱, 我们一人一半。”
掌柜听了不置可否,似笑非笑道:“你还不如把纺线车的图纸直接卖给我们,价钱上,我们定不会让你吃亏,说句难听的话,这纺线车十分简便,让木匠一拆便能重新做出来一个,何必要死拿着货。”
他说的有理,但水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道:“做一辆纺线车只需用一些木材与铁矿,造价极低,我做出纺线车,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将这纺线车推行至全朝,所以定价必然不能高,若是把图纸直接交予你们,你们能保证不溢价吗?”
掌柜摇摇头:“你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果然还是个小娃娃,这纺线车是有商机不错,但如你所说,制作方法简单,造价又低,我们最多卖十天半个月,别人便也能做出纺线机,若是低价卖,岂不亏死。”
只听水芹淡定道:“如果我有办法破这个局呢?”
之后再多,水芹便不肯说了,他们约好时间,等几日后店家有空再谈。
走出布庄,许晏清颇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掌柜他们都听你的呢。”
水芹神秘一笑:“这是秘密,过几日你便知道了,到时候可别忘了陪我去啊,要不然你可得再好奇一段日子了。”
回到家,秋葵与小草兴奋地扑了上来。这一年,水芹每月只能回来三天,原本与她朝夕相处的秋葵第一个受不了,因为见不到妹妹,在被窝里掉了许多泪,要不是有小草陪着,恐怕要成哭包了。
与家人打完招呼后,“汪汪”几声,大暖二白光光一个赛一个的热情,蹬着大长腿想扑上来。
她们三个每个都有二十斤,这扑上来可不得要了水芹的命,水芹连忙叫停,挨个又摸又搂,总算安抚了她们的想念。
蒋满谷开玩笑道:“要是知道那么久都见不到你,家里人哪会同意让你去啊。”
水芹虽笑着,心里却一咯噔。
一直都没有想好该怎么与家人说,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逝去,水芹便越来越紧张,话越来越少。
她这明显的反常,让一向粗神经的蒋满谷都感觉到了。
但她不说,大家便也没问,等着她自己开口。
这日便是与布庄掌柜约好的日子,水芹带着小草,拉上许晏清,还有个赶牛车的小虎,一起去了县城。
金丝布庄当家就姓金,对她的纺线车很感兴趣,对那法子更感兴趣,但最让他感兴趣,甚至眼前一亮的,是许晏清。
嘉通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谁人不识谁人不晓,像金老板那样的商人,最是喜欢与读书人打交道,聊了两句,觉得十分投缘后,他直言道:“若是你能说出个二三来,这事我便听你的。”
水芹忍住笑意,捏了捏许晏清的胳膊肉,以示感谢。
“其一,我们的纺线车做工好,价格低,就算有其他仿冒店出现,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取代我们。”
金老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其二,金老板可以制作一种独一无二的图案,与金丝布庄四个字一起镌刻在纺车上,这有两个好处,一便是让大家认定金丝布庄的名号,二则是可以扩大金丝布庄的影响力,试想,如果每家每户都知道了金丝布庄,那该能转化成多少实质上的银钱。”
话音未落,就见金老板脸色微微一凛,眼神锐利地看向她:“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水芹不卑不亢:“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这么问过我了。”其实压根就没人这么问过她。
说着,她继续道:“其三,便是将金丝布庄的名声打出去,可以讲个母慈子孝的故事,也可以讲个夫妻恩爱的故事,让大家对金丝布庄有初步的概念,让人们先入为主。”
金老板沉默三秒,拍板:“按你说的来。”
这事第一步算是尘埃落定了。
之后便是做纺线车,水芹雇了一位木工,还有两位穷困人家的少年,在正式过年前做出了十辆纺线车,给金丝布庄试用。
纺线车定价十分低廉,只需五百文,如此一来,有织布机的人家能买得起,在自家便可大量出产棉布,棉布的使用率大大提高。
不过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在忐忑中,这个年轻飘飘地过去了。
眼看着离与莫大夫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在某日晚饭时,她终于鼓起勇气道:“爹,娘,姐姐,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蒋满谷的筷子顿了顿,原本要夹肉的筷子转了个方向,夹了筷菜:“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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