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将话本卖给我们书楼,售卖价不会高,十两最多了,二是自己拓印几本,寄放在我们铺子里卖,价格您自己定,五五分,您看您更中意哪种?”
“第二种。”水芹又不是为了赚钱才写的,她只是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写的东西,至于亏了还是赚了,无所谓。
拓印的价钱得自己付,约莫一两一本,水芹决定先印个三十本,定价为三两,就算卖不出去,放在那里,自己路过的时候看看也好。
谁知,不过半个多月,她刚印的三十本便一售而空了,这是掌柜完全没有想到的,加印的同时,想以一百两买断。水芹自然是不肯,于是掌柜主动退步道:“水天一线姑娘,那我们将分成改为四六吧,书楼四您六,日后若是出新话本,记得也先往我们远旭阁来。”
水天一线是她的笔名,水芹点头应承:“那是自然。”
只不过她写下一本,可能要等明年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最近有看《入府》吗?”
“那当然啊, 现在谁还没看过《入府》,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真是难受死我了。”
“肯定在一起了, 少爷那么爱绣绣,就算拂袖而去,但回到府依旧为绣绣争取正妻之位。”
“我觉得可能没有吧, 那个可恶的大夫人一直不同意。”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们一定在一起了!”
《入府》在闺阁少女之间掀起了一股子狂热的话本迷,不过两三个月, 销量足有上千,少爷与绣绣之间的爱情故事让每一位少女都痴迷酸涩, 一时之间宁做寒门妻, 不当高门妾这句话人人都知晓了。
少爷的痴情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人人都想遇上一位“少爷”,被人这么深切地爱着。
因着众人恳请, 水芹写下了两个结局,一个是绣绣终于如愿嫁给少爷, 但前提是少爷自愿放弃继承家产的资格。后来,少爷不靠家族,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进士, 带着绣绣远离权势中心,外放做官去了,之后生了一对龙凤胎, 人生圆满。
第二个结局就是一别两宽,绣绣嫁给了一位清秀工匠,两人生了两个男孩,同样是圆满一生。而少爷别不过家里人, 黯然与大家小姐联姻,只是多年后,他带着妻女出游,偶然遇见同样与丈夫儿子外出游玩的绣绣,终究还是心中一痛,回去后痛饮流涕一番,心如刀绞,将这段往事深深埋在了心底。
第一个结局众人皆喜,然而翻到第二个结局,无数少女泪洒书页,哭得肝肠寸断,看起来比书中人还要痛苦。
本来因为大家的热烈反响,水芹都想着要不要再写一个好结局的新故事,谁知没过几日,《入府》竟被几位书生抨击,说书中绣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阶平民那配得上世家公子。
这事让少女们知道了,纷纷义愤填膺,水芹也十分生气,想出一个法子,干脆自己出资做了类似报纸的实时性刊物,狠狠抨击回去。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顿时,“报纸”成为了下一个热点,无数女子写信而来,这场因风波愈演愈烈,每日报纸都能卖出几百份,连说书先生都说起了这件事,最后还是深得圣宠的长公主出言喜爱《入府》,这场风波才渐渐停歇下来。
不过水芹也因此暂时停了笔,专注医馆之事。
京城设有慈幼局,她一个没亲没故的人要收徒,且排除了丫鬟,就只能从孤儿中选了。
得知水芹包吃包喝包住,还教医术,慈幼局的两个嬷嬷简直喜出望外,放开了门随她挑。
“这位如菩萨般善心夫人,您看这子鼓这孩子,身体多好啊,壮得很,吃的也不多……还有子旭,可乖巧了,您让他往东他不往西……”
慈幼局虽是官办的,但并不受重视,所拨银钱勉强够吃,可是只要慈幼局开着一日,送过来的弃婴必然会越来越多,局中孩童生活也会更加艰难。
更伤怀的是,因无父无母无任何才能,大部分孩童即便成功长大,未来也是一片灰暗,成为乞丐的不在少数,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可不叫整个慈幼局都沸腾了起来,虽说水芹只要六人。
水芹看了一圈,眼前都是男孩子,便问:“有女孩子吗,我这次打算带回去三男三女,日后药馆生意恐怕会更倾向女子。”
嬷嬷闻言更是惊喜,连道:“有有有,自然是有的,子鼓,赶紧去叫你云姐姐把人都带出来。”
不多时,孩子们便都出来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更大一些的孩子估摸都已经出去挣钱了,毕竟慈幼局不像现代孤儿院,能养到十八岁,这里过了十岁已经是大人了。
水芹略过那些萝卜头,年纪太小还教不了,十来岁才正正好,让她嘱咐起活来不至于心存不忍,等过两年便可以独当一面了。
一眼看去,符合她要求的约莫有十人,水芹先是看眼缘,太过畏缩的不能要,太过木讷的也不能要,眼神太过灵活的不能要,她怕自己管不了,最终选了三个中规中矩,却又不失活泼的女孩。
至于男孩,水芹倒是点了三个看起来瘦瘦弱弱,但是有股子机灵劲的。她更想收女孩子当徒弟,发扬女子医学,至于男孩嘛,再说吧,且看他们天分,该教还是会教,起码日后还能当个药童。
选好了人,水芹让小虎将百多斤棉花、几百斤粮食都搬了进来,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慈幼院。到了京城,她谨慎了许多,京城总有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若是以许晏清夫人的名义,恐怕不妥,万一牵连上什么事就麻烦了,以她个人名义倒是省了那些事。
见两位嬷嬷喜形于色,但又掩不住对六位孩子的担忧,水芹将写了医馆地址的纸条递给她们:“日后她们就在蒋氏医馆,这是医馆地址,离这里不远,你们若是不放心,随时可以来看看。”
这番举动着实是用了心,两位嬷嬷感激不已,等她走后,还叹道:“真是遇上位难得的大善人了。”
六个孩子没有姓,只有名,他们都随子字辈,倒是挺方便记的。
医馆已然开业,但是面积十分窄小,药的种类并不多,倒是会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痒痒粉”“开胃丸”,后边连着一个小院子,勉强辟出四间房,一间作药室,三间当房间。
水芹又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环境虽简陋了些,但好在方便,想吃什么自己做就行。
六个孩子都还没接触过医术,水芹自然不可能只靠他们几个维持医馆运作,她还雇了两位药童。她还请了个童生来教几个孩子字,等过个半年,字都会了,药理也耳濡目染,她也差不多可以教授知识,分辨优平,选择徒弟。
水芹这边按部就班,许晏清那边可谓水深火热,一连五个多月,都被杂事忙的团团转,直到五皇子将他讨去户部帮忙,他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陪着水芹女儿出去逛逛。
已是十月中,水芹抱着女儿走在熙攘的街,熟络地在街内穿行,丝毫不见刚来时的生疏,才突然意识到,她离开家乡足有一年。
想起年纪日益增大的爹娘,想起整日担忧思念她的姐姐,水芹不由眼睛一酸,问起丈夫:“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趟家啊,宝宝都那么大了,还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呢。”
想起家乡,许晏清也是一声叹息,抱歉地揽住妻子的肩:“今年恐怕是不行,明日我去问问,尽量明年或后年带你回去。”
水芹黯然了一瞬,但立马调整了自己情绪,环顾四周,将女儿塞进许晏清怀里,气势汹汹往金缕店去:“今日难得你陪我出门,我要是不把荷包里的钱花完我就不姓蒋。”
许晏清一脸无奈跟在身后,但话出口却是:“随便买,我结账,你相公这些钱总是有的。”
于是她进了铺子一顿扫荡。店内女子见她俊美的相公抱着孩子,在一旁只安静看着,偶尔还会露出如烟火绽放般的微笑,对妻子极其真挚的夸赞,丝毫没有不耐烦,都快羡慕死了。
还有人认出他是几月前的探花,顿时咬住了手绢,一阵眼泪汪汪,暗恨这么好的探花怎么就不是自己相公呢!
在街上逛了两个时辰,水芹才尽了兴,提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只是他们刚到家,就见一辆精致的车马停在了宅子门口,一位穿着深绿色袄裙的年长妇人正在焦急踱步,见了他们如同见了救星,顾不得礼仪小跑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
“许夫人,我家老爷是通政司副使周文光,不知您还记得否,多年前您曾在江州府嘉通县救过一位姓周的公子,正是我家少爷,现今他正被此病困至床榻,敢问夫人您能否前去帮忙诊治一番。我们家老爷说了,出诊五十两,若是真没法子,也绝不会怪罪夫人您。”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命关天, 水芹肃了脸,立马拿上药箱,随这位妇人走了。
周府位于东区, 朱红色大门,门前两座石狮威武雄壮,水芹看了两眼, 一路往内急去,景色没空观赏,倒是觉得这府邸实在是大, 路过一座座院子、一片片花丛,终于到了被人围满了的大院前。
抬脚再往里走, 一路上的丫鬟小厮皆僵立一旁, 头深深低着, 哪怕来了人,也没几个人敢抬头瞧, 更别说是仔细打量了。
那绿衣妇人越走近,眼眶就越红, 等到了一扇门前,见到了一位穿着素雅,神色木楞哀伤, 却无形透出一股子贵气的妇人,更是激动道:“夫人,人请来了。”
那贵妇人眼睛腾地一亮, 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之别了,看向水芹的眸子里满是求助:“这位大夫,我也不求能将此病治愈,只要您能让我家凌深舒服些, 我便奉上万两银钱。”
水芹遇到过的病人多得很,但对记忆中那位姓周的公子竟还有些印象,心脏病在现代都不一定能痊愈,更何况古代呢,怜悯之余,她先打了个底:“夫人切莫抱太大希望,我不过是一普通大夫罢了,从前能救周公子,也是误打误撞。”
贵妇人脸色暗淡了一分,连笑都勉强不来,推门将水芹带进了屋。
屋内门窗紧闭,十月天气还热着,屋内更是闷极,其间站了不少人,除去服侍的丫鬟小厮,还有三五位年纪不小的大夫,此时见贵妇人又带一人来,还是个女子,叹气劝道:“周夫人,令公子的病症越发严重,连太医都无法,我们更是一筹莫展,何必去寻些旁门左道呢?”
周夫人的脸色冷肃起来,不复刚才的柔弱,对几位大夫尖锐道:“李太医可未曾说此病无药可救,只说他自己医术不精而已,你们想来也是医术不精,又有何颜面说这些风凉话!”
几位大夫毕竟是普通百姓,怎敢惹官家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就算不服,也没再说话。
床榻内躺着一盖着薄被的青年,水芹努力回想从前的记忆,周凌深长什么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肯定一表人才,就算面带病气也不失俊逸,绝对不像现在这样,露出的面孔瘦削且微紫,呼吸微弱,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明明从前他的脉搏还算有力,现今怎会……哦,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胸痹确实会逐日严重,致使身体渐渐虚弱。
周夫人见了儿子眼眶又要红,强忍镇定对水芹道:“大夫,麻烦你了。”
水芹提步上前,将药箱置于床头凳上,手指捏上他的脉搏,这脉象,可不是一般的难看,若是没有能救的人,就算用上等好药吊着,也撑不过一年。
水芹把完脉搏后,手指没有移开,反而往上挪去,观察他薄皮下的血脉,又触上脖颈上的大动脉,再拿出简易的听诊器,往他胸上放去。
她已经做好了会被制止的准备,谁知周夫人一句异议都无,倒是一旁的大夫叽叽喳喳:“糊弄人的手段罢了。”
她闭上眼,细细听着扩大的生息,一寸一寸,一厘一厘挪,接着问周夫人:“敢问周公子从何时开始下不了床,他劳累后是否会心悸、气促、胸痛或晕厥,还是说会偏烦躁、头痛、视物模糊……”
周夫人连忙答道:“对对对,我儿之前还好好的,自从三年前,夺得榜眼之后,可能是事务繁忙,一度胸痛心悸、呼吸不畅,甚至还有昏厥……”
听着周夫人事无巨细的讲解,水芹按了按他胸前,发现没有奇异的凸起,心中渐渐有了底。
前世学的虽是药理,但医理也接触过,先天性心脏病分为无分流类、左至右分流类与右至左分流类,胸前无凸起,基本就是无分流类,劳累后悔心悸、胸痛,浑身紫绀,应该就是肺动脉狭窄,可惜这里没有条件,要不然以周凌深的程度,一个手术治愈率很高,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现今,治本恐怕是不太行,但是治标还是可行的。
水芹拿出银针,用烈焰炙烤后,那酒精细细擦拭,然后一根根刺于皮下,血液在皮下停滞、又前行。
“唔……”被中病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在浑身微麻与细疼中睁开眼,只见一张秀脸悬在上方,鼻尖沁出汗,见他醒了只瞟了一眼,偏头交代一声:“将窗户打开透气。”接着又低头全神贯注开始下针。
周夫人在一旁看着,差点没落泪,使劲憋着才没让自己喊儿子,站在一旁浑身紧绷,看着水芹施针。
随着时间流逝,一旁的几个大夫本来还嗤之以鼻,直到施完针,见周凌深一双眼睛很是清醒,叫了一声娘,甚至在旁人的帮扶下主动喝下了一碗粥,顿时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喃喃:“这、这怎么可能?”
倒不是惊讶周凌深的病症好了,而是惊讶这杰作竟是出自一美貌妇人之手,她甚至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水芹不欲理她们,在丫鬟的服侍下洗了洗手,然后又细细把脉一番道:“针灸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但待我再治上一段日子,虽不能让令公子痊愈,但能让令公子恢复三年前的体质,只是不宜大动、不宜劳累、更不宜生气。除此之外,我还有几张药膳方子,还望令公子按着方子食用,盐、肥肉此类绝对不可食用,每日宜食五六顿,每顿按平常一半的量来,五分饱即可,绝不可贪食……”
周夫人忙不迭叫人在旁一字一句记下,她又问了许多问题,虽说大部分可笑且无用,但水芹还是耐心地一一答了,她斟酌言语道:“周公子的心疾实则并不特别严重,若是特别严重的,早在出生时便无声息了,恐怕是三年前某些事劳累到周公子了,日后还望周夫人多加劝慰,要不然神仙也难救。”
周夫人立马点头,看水芹有离开之意,连忙叫人拿来银票,就算都是千两面值,也足有一叠,她塞给水芹:“多谢大夫,这是您的诊金,日后还望大夫多加上心,每隔两日便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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