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水一般淌着:“小哥哥,我真的好盼着……你能让我做个妇道人家呀。”
心头依旧回旋着怅然与恐惧,可汪从悦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反而羞得脸色发红。
“好。”
秋枕梦抱得便又紧了些。
他早晚会被她厌恶了的。她早晚会看到那处伤痕的。
她说话总是这样让他难以推拒,总有一天,他便会藏不住了的。
汪从悦心中忽地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修文两小时,果然临时想加的更新在凌晨才搞定。
感谢太少两感小可爱的雷~
第41章 假皇嗣
汪从悦不知夜里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他褪尽了衣裳, 同秋枕梦一起躺在被褥中,侧着身子也不是,仰面躺着又不习惯。
少女的身子缠在他身上, 令他微微有些僵硬, 即便并着双腿, 也仍旧提心吊胆。
秋枕梦一遍遍撸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亲吻他。
带了点酥麻之感的吻落在面颊上, 肩颈上,胸膛上, 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便慢慢地不怕了,也亲吻她。
原本只是亲一亲额头,后来便被她纠缠住。
口舌相吮, 唇齿相交, 待这绵长的亲吻结束后,她与他生出薄汗的身子,已经搂抱得没有缝隙了。
她一定已然触到他的伤处了。
但她并未觉得有什么。
这让他暂时松了口气,只盼着“循序渐进”的习学, 永远停在这一步就好。
只这样便足够了。
秋枕梦的抚摸很舒服, 他不由得阖了眼,渐渐在她的轻抚下睡着了。
·
次日回宫时,宫中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样。
留宿在禁内的同僚告诉他, 昨日晚间出了事情, 皇贵妃被禁足, 代替皇后管理宫中的职务分给了贵妃德妃。
身为四夫人之首,贵妃还接管了内宫中的案子。
汪从悦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贤妃宫中便来了人, 召他前往一叙。
汪从悦连忙赶去内宫。
一夜不见,贤妃娘娘居然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眶通红。
他跪在榻前,看贤妃举起手上的婴孩。
“昨日淑妃将孩子还给我了。”她道,声音中竟含了愤怒。
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着吉利话:“娘娘,这是好事啊。”
“什么好事,这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怎么会这样,”贤妃哑声骂道,“皇贵妃娘娘自己便身怀有孕,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汪从悦有些心惊。
贤妃已将那孩子扔给了他,他连忙抱在怀中。
孩子已经长开了些,不似上回瞧见时那样皱皱巴巴,小脸白得可爱,胖乎乎的,因这一扔受了惊,正嚎啕哭着。
汪从悦娴熟地晃着孩子。
他谨慎道:“娘娘,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皇嗣又……”
贤妃的发髻乱蓬蓬的。
“昨日淑妃将孩子送了回来,我还很高兴,”她颤抖着道,“可我亲自给孩子擦洗的时候,却发现儿子被换了,只能告到圣上那里。”
汪从悦哄孩子的动作蓦地停了。
贤妃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陷入肉里:
“淑妃说,孩子交到她手中的时候,便是这模样,她宫中所有见到孩子的都能证明,只有皇贵妃,只有她能换掉这孩子!是她先将孩子接去暂养的!”
汪从悦差点把婴儿扔地上。
他低声问:
“可是皇贵妃娘娘虽然有孕,却还不知道男女。生了皇子倒还罢了,若是生下皇女,又如何容不得娘娘您的孩儿?以她的身份,从您手中抢了孩子轻而易举,何苦害人呢。”
贤妃没了力气似的倒下了。
她说话时竟带着呻/吟:“我也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皇贵妃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会对我的孩儿动手呢。”
怀抱中的小孩哭着哭着就尿了,弄湿了汪从悦的程子衣。
他恍然不觉地跪在那里,想了很久,才轻声道:“娘娘别怕,料谋杀皇嗣的罪名,没人担得起,孩子想必仍旧是康健的。”
“但愿如此。”贤妃说。
她茫然地看着汪从悦。
他一向是平静又淡漠的模样,仿佛失去了大多数表情。
不管是在冷宫中侍奉她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这样可怕的消息,他也都不曾出现过多少焦灼的、害怕的、悲哀的,或者是其他什么态度。
仿佛胸有成竹。
什么都不害怕。
她惶惑又愤怒的心绪,便渐渐地平静下来。
内侍拉得又长又高的调子忽然响起:“贵妃娘娘到——”
贤妃连忙撑起身子,往外看去。
贵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宫正司的女官,手上拿了一叠纸,满满都是字迹。
汪从悦转了身子,向她行礼。
“平身。”
他抱着孩子站起来,退了下去。
贵妃与贤妃说话的声音,清晰地飘出:
“妹妹,我刚刚从皇贵妃那儿出来,皇贵妃说,她只养了三四日孩子,能从哪里找个人替换了去,况还要给自己的孩儿积德。”
随后便是翻动纸页的声音。
贵妃停了一会儿。
她缓缓道:“妹妹,我也想不通,皇贵妃宫里人,我全都审问一遍了,没人招认。”
“贵妃姐姐……”
“眼下皇贵妃脱簪去饰,在宫中等着结果。说若定她之罪,她便立刻撞死,若她清白无辜,还请将调换孩子之人千刀万剐。”
贤妃的语调颤抖了。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自出事后,她还没看过孩子,”贵妃叹息着道,“她要瞧上一眼。”
贤妃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唤了汪从悦进去。
“娘娘有何吩咐?”汪从悦怀中仍抱着小孩。孩子已经不哭了,睡得不怎么安稳。
可眼下谁有时间给他换尿布,只能这么捂着了。
“你若无事,便带着孩子去皇贵妃宫中吧。”
“是。”他应了。
皇贵妃的宫里,一派兵荒马乱。
汪从悦随贵妃进去时,正赶上皇贵妃摔了一碗安胎药。
她眼圈都是红的,强忍着才没有落泪,指着宫女道:“还喝什么药!把我的孩儿落了吧,那我应当还得起了!”
“娘娘息怒,可是这宫女惹你了?”贵妃客套着问道。
殿中诸人都跪着,汪从悦便与宫正司女官站在外头。
他看着皇贵妃捂着肚腹坐了下来,愤愤地说:
“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害了皇嗣,又要害我,等找出他来,定要扒了他一身的皮!”
素常甜软的声音,也有些哑了。
她喘息一会儿,忽然问道:“那个孩子呢?”
贵妃回身招了招手,汪从悦赶快抱着孩子进来。
他将孩子递到皇贵妃手中。
皇贵妃解开襁褓,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这不是皇嗣,小皇子眼皮没这么多层,头上还有痣。”
“我没有换皇嗣,贵妃妹妹。”
她闭了闭眼,压下泪意:
“若我已经生了男儿,这罪名认便认了,还有个说头,可我又不知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还要给孩儿积德呢!”
从皇贵妃宫中出来,汪从悦将孩子带回贤妃那里。
贤妃抱着女儿刚刚睡下,皱着眉头。
主宫太监拦他道:“汪公留步,娘娘吩咐了,说不想看到这个假皇子,还请汪公将他送去司礼监吧。”
贤妃不想见到这小孩,可司礼监是内廷衙门,将他放过去实在不妥。
汪从悦没办法,只能去了贵妃宫中,把孩子托付给贵妃娘娘养着。
他这回在宫里住了三天,便出宫回家了。
·
秋枕梦端着赤豆粥从厨房回来时,汪从悦正坐在桌案边想事情。
她步伐轻快地走过去,唤了声:“小哥哥!”
汪从悦这才回过神,接了碗,一勺一勺地喝着。
他目光停留在秋枕梦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裙衫,袖子以绳结挽好,露出半截肌肤莹润的手臂。
他忽然就想起那一夜,就是这两条手臂环着他,轻柔地抚慰,叫他惶恐的心渐趋平静。
汪从悦脸色微微红了,忙垂下眼,不再瞧她。
秋枕梦解下绳结,绕到他身后,给汪从悦摘冠帽。
她问道:“小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我进来你都没发现。”
“没什么,妹子别担心,只是宫里有些烦难事罢了,”汪从悦放下碗,极平淡地讲,“等明日回去了,看看再说。”
贵妃娘娘翻了整整三日,将内宫内廷都翻得底朝天,竟然找不到那个被替换的孩子。
而假的皇嗣,有人回忆说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贵妃盘问了许久,都不曾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小哥哥,你不会又要累瘦了吧?”
秋枕梦从后头抱着他,一只手揪着汪从悦的脸,声音柔柔的,拉得稍微有些长,带着撒娇的意味:
“之前真的让我担心死了,你都瘦得像柴禾了。”
汪从悦不由泛了点笑。
他刚要说话,红豆突然慌慌张张跑进屋子。
“什么事。”汪从悦脸色顿时一沉。
“老爷,姑娘,快点出去看看吧,宫里头来人了,说要找您二位呢!”
红豆惊恐地叫:“是司礼监的老爷,穿着官服,和老爷您的服色一样。”
皇帝设了宦官衙门后,干脆也就跟着设了宦官的官服,糅合了从前许多朝代的影子,又借鉴了文武官员的朝服,按照官职大小,服色设得等级分明。
只是若无大事,官服也就放着看看,一般穿不到身上。
和他的一样,那来者势必是太监官位的人,想来涉及了皇帝非常在意的事情。
汪从悦连忙戴上冠,站了起来。
秋枕梦也吓了一跳,拉着红豆问道:“他真的说了连我都找?”
红豆还惊魂未定,只是点头:“姑娘,那位老爷就在前院里等着,小厮们正催呢。”
汪从悦拉过秋枕梦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你进宫辨认绣品的事要收个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话很轻柔,“不然怎会找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写了这么久!!!
今天也在试图双更(不知道能不能更出来)
感谢南鸿子、小张不吃香菜小可爱的雷,易夫人、朝雾之时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42章 别难受
秋枕梦挽着汪从悦的胳膊, 进了前院正房。
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中官,正坐在堂中喝茶。
见二人进来,他立刻放下茶碗, 起身道:“汪公, 圣上要召你带着家眷回宫去呢。”
这人正是汪从悦的好友。
他本松了口气, 听到这句话,又重新把这口气给吊了起来。
那日朝臣对他的弹劾如在眼前。
他招认了自己私藏对食的事情, 皇帝是想杀了他的。
可那时, 皇帝分明没有牵扯秋枕梦的意思。
汪从悦下意识捏住了秋枕梦的手。
秋枕梦掌背一疼。她抬头,见他双唇抿成一条线, 狭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眉尖也微微地蹙了。
她的心止不住地跳起来,挣开他, 朝司礼监太监行了个万福礼, 问道:
“这位相公,您知道圣上为什么召我们进宫吗?”
那太监环视四周,汪从悦立即会意,将下人斥退, 关上房门。
他这才凑近二人, 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个私通锦衣卫的宫女吗?”
“记得。”
“孩子你不是说要带出来,给刘家亲眷吗,”他问, “刘家人有些多了, 你给的是哪位?”
汪从悦心跳渐渐快了, 说道:
“就是那个考了举人的刘公子,他不要,我后来又寻他两次, 他让我随便找个地方,把孩子扔了都行,别再烦他。”
那太监脸色微微一僵。
“你把孩子扔哪里去了?”他一把抓住汪从悦。
不明所以的秋枕梦,看着他的焦急样,不由生出几分恐惧。
她赶紧插嘴:“没有扔,我们打算养大他,让他考科举,做个文士。”
那太监脸色这才好了点,又要瞧瞧孩子。秋枕梦连忙亲自去抱,剩下汪从悦坐在主位上,和好友大眼瞪小眼。
他已经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只是不敢去想。
好友宽慰他道:“你别怕,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汪从悦扶在桌角的手指收紧了,青筋直冒。
“难不成圣上因皇嗣的事,突然想到他身上。”
汪从悦的心扑通乱跳,只能照着最容易发生的情况说话:
“圣上莫非要处置了这个孩子?我当日带他回来,虽避着人,可到底有一些知情的,圣上一定听说过。”
“圣上这么长时间都没就此事召你,便是不在意,你放心,今天就算没好事,也绝无坏处。”
好友和他多说了几句话,秋枕梦才抱着孩子回来。
这段日子养得好,祥云比之前胖了两圈,哭的时候也少了,瞧着分外喜人。
那太监长吁一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个令牌,说道:“二位快随我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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