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看着她, 那双眸子太过于透明,是什么心思, 写的明明白白。
周恒接了过来,又将其放在了石桌上。
回头再盯着她, “不回了?”
姜漓摇头, “陛下就陪我到这里吧。”
剩下来的路,他们无法再有交集,当各走各的。
从让小哑巴炸了侯府, 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久财崖的那一个多月, 她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陪着谁,如今也一样, 半月的日子, 她也分不清是谁在陪着谁。
当是相互的。
两个人临时的相依, 了了那一桩不该生出, 又恰到好处的缘分。
如今了完了。
她没有遗憾。
她想要的,他无法给;而他要的,她也给不了。
两人的未来相冲,只能到这里 ,她爱过他,也相信他爱过她。
姜漓等他的答复。
周恒的脸色却无半点波澜,道,“恐怕不行。”
姜漓看着他,那眼里的坚决,带着一股子只属于帝王才有的霸道,是不容再议的决断。
他并没打算放她。
姜漓敛下眼睛,没再去看他,身子却倾了过去,侧脸轻轻地挨着他的胳膊,依偎了好半晌,才问道,“陛下,史册上的那些妖妃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周恒偏头问,“什么本事。”
姜漓抱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小脸道,“祸国。”
周恒看了她一眼。
头突地往下压了压,凑近她问,“你没祸朕?”
姜漓也没躲,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先问他,“昨夜乱葬岗的人是不是陛下?”
周恒没否认,“是。”
姜漓看着他,眼里故作痛惜,却被周恒那识破一切的目光,盯的实属装不下去,嘴角一抿缓缓地扬起,“那臣妾当真是祸了。”
周恒的手指头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姜漓趁势倒进他怀里,“陛下相信秦家吗?”
周恒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咱不谈这个。”
姜漓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臣妾还能继续霍霍陛下吗。”
周恒的手指头,在她腰间轻轻地游走,思索了一阵,垂目,“不能。”
姜漓一瞬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哦。”
“但你可以努力试试。”
周恒说完,便沉默地等着她。
半晌,姜漓终是动了,慢慢地从他怀里露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往上瞅去。
周恒在笑。
姜漓耳根生红,再一次埋下了头。
周恒的眸子却突地一深,“起来。”
姜漓的小手继续往里钻,“臣妾在努力。”
周恒抬头望了一眼当空的太阳,眼睛微眯,片刻,那胳膊突地擒住了姜漓的腰,直接打横抱进了里屋。
屋子里亮堂,不用点灯。
光线被床前的幔帐挡了个七七八八,有斑驳的光影,狭小的空间,亮黄的暖光围绕,姜漓趴在他胸膛上,那流苏簪自半垂在她松散的青丝上,周恒看了一眼,干脆给拔了,手指头从他的发间穿过,另一只手却是搁在那堆起的石榴裙上,猛地一摁。
姜漓的声音溢出幔帐。
春|色里添了香。
周恒看着她额前的细珠,和那双勾|人心魂的眼睛,手突地又伸到了她的身后,从那襦裙中精准地摸到一枚香囊,猛地扯下扔了出去,那香囊被幔帐一挡,落在了床外。
姜漓回过神来,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往外抵抗。
周恒却是压着她的后脑勺,“给朕生个孩子。”
他并非不喜欢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他会很喜欢。
昨日大皇子站在他跟前,怯生生地看着他,“我可以到父皇怀里吗。”
周恒答,“不能。”
大皇子失落地垂下头,周恒又道,“可以坐在朕的旁边。”
大皇子眸子生了亮,忙地往椅子上爬,小小的个头半天没爬上,周恒起身,攥住他身后的衣裳,提了上去。
大皇子坐得规规矩矩。
惠贵妃出来时,只见他一人坐在那,却没看到大皇子,偷偷瞟过周恒无数眼。
也没有听到周恒同他说的那句,“坐好,不许偷看。”
他不是他父皇,总有一日他会知道。
他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和阿漓的。
姜漓怔住,忘记了挣扎,周恒翻身,姜漓在下,那身体里的窜动捣得她失了魂,周恒眸子里的火,却才开始,“你生,朕养。”
午后的蝉鸣声并不吵人。
屋内那幔帐终是归于平静,床上被褥凌乱,姜漓无力地躺在周恒的胳膊弯里。
缓过劲来,姜漓才睁眼去看他。
周恒闭着眼睛。
姜漓看着他冷硬的下颚,手指头才刚碰上去,周恒便道,“歇会儿,同朕回去。”
**
第二日早朝,朱侯爷还是没来。
左相履行了他昨日的承诺,再一次同周恒提出要治罪朱成誉。
周恒让他等等。
一堆子的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后,王公公终于来了,这回还未开口,左相便先出声讽刺地道,“怎么,太上皇又病了。”
王公公脸色一阵尴尬,并未回答,上前同周恒跪了安,呈了个折子给他,“请陛下过目。”
高沾下了台阶,接了过来,交给了周恒。
周恒展开看完,没填一字,原封不动地将那折子直接交还给了高沾,“拿去给慎刑司。”
那折子刚到慎刑司人的手里,周恒便道,“捉拿朱成誉。”
那慎刑司的臣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左相跪了下来,高呼,“陛下英明。”才猛地回过神来,跪下领命,“臣遵旨。”
退朝后,高沾都没想明白,太上皇和陛下怎地突然就弃了朱侯爷。
朱侯爷一入狱,侯府也就只剩了个朱瑞。
一个庶子,哪能成什么气候。
高沾跟在周恒身后,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周恒,突地发现,他是愈发看不懂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
最先对朱藻的纵容。
再是对侯府无理由地庇护。
昨日臣子逼宫,皇上的那一招,明摆着就是对太上皇抛了皮球,不想自己沾手。
朱家是朱皇后的娘家,陛下心里爱朱皇后,便对朱家爱屋及乌,这些年极为重用,处处维护。
而朱皇后也是陛下的生母。
可高沾却隐隐觉得陛下的这些行为,看似是在护着朱家,实际上却是将朱家一步一步地推上了风口。
如今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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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漓:分手吧。
周恒:生个孩子给朕。
姜漓:......我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感冒咳嗽到凌晨三点钟,早上起来去挂了个止咳的药,今天晚了,但还是会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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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前殿的臣子们相继离去, 王公公回来禀报,“陛下已让慎刑司的人去了侯府。”
罪名还未定。
太上皇脸上没什么波动。
昨日朱成誉来,他心头还是有些犹豫, 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给他朱家一个机会,但昨夜王公公派去的人没有回来。
侯府朱夫人那丫鬟却不见了。
太上皇眼里满是失望。
他朱成誉太不识抬举,太拿自己当个东西, 他要想死, 谁也救不了他。
王公公汇报完, 太上皇好半晌才道,“洛阳那边, 都处理掉吧。”
王公公一怔, 惊愕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面上的神色, 却是一瞬之间极为的痛心,若非不得已, 他又岂会出此下策。
他料得没错,朱夫人生前已经知情, 死后也都托付了出去, 那丫鬟昨夜失踪,这时候,风声恐怕早就透露了出去。
他曾答应过娇娇, 要好生善待她的父母。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他只能弃其一,先保住她的声誉要紧。
王公公没再问他半句。
当年朱家还不是侯府, 只是长安城里一名普通的四品官员, 而韩家是跟着陛下打过天下, 同甘共苦走过来的人。
朝中的势力更是相差甚大。
太上皇为了让朱皇后登上皇后之位, 开始一步一步地计划如何消除韩家的势力,终是连同着朱家,将韩家压在了身下。
之后又不顾朝中众臣子反动,排除万难,也要立朱鸳为皇后。
朱家的嫡女,尚且如此艰难。
更何况朱皇后的身世,还不是朱家嫡女。
倘若朝中的臣子知道朱皇后只是朱家的一个家生子,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和马夫所生的女儿,不知道会是如何反应。
到时,朱皇后的名誉必定会受损。
恐怕连同陛下,王爷,都会被世人暗里拿来当成笑话。
而太上皇当年是如何费力将马夫贱婢之女扶上的皇后之位,等到真相公布于世的那一日,太上皇曾经的那些行为,就会有多讽刺。
朱老夫人和朱侯爷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
十几年来相安无事。
如今却被一个朱夫人毁于一旦。
朱皇后的生父生母一直存活于世,曾经太上皇也生过杀心,朱皇后知道后哭着求太上皇不要伤害她的父母。
太上皇被她的孝心所感动,愈发认为她是位善良的姑娘。
不惜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把柄,暗里让朱侯爷将朱皇后的生父生母,接到了洛阳,更是将洛阳的十万大军交到了他手上。
朱皇后死之前,虽未曾提及过她远在洛阳的父母,但太上皇没忘,这么多年一直让朱侯爷替朱皇后尽孝,上回朱侯爷从长安去洛阳办差,便是从朱侯爷那里听来,说朱皇后的母亲患上了重疾。
太上皇让朱侯府从长安送了太医到洛阳。
这些年朱侯府替他办事,为他守着这个秘密,太上皇心里都记着的,为了感谢朱家借给了朱鸳一个身份,他毫无怀疑地重用朱家,偏袒朱家。
真正地将朱家当成了朱皇后的母族。
可到头来,是他朱家不识抬举。
王公公见他的心意已决,没再吱声,转身找人吩咐了下去。
**
昨夜朱侯爷从宫里出去后,便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会出事。
无论他说什么,太上皇皆是不信。
他越是说秦家人,太上皇越是怀疑,如今已对他疑心深种。
回到侯府后,朱侯爷去找了朱老夫人,“母亲,我侯府怕是不保了。”
朱老夫人这几日也没睡好觉。
她早就劝过朱夫人,别去管那孽畜,她不听,惹了个祸事出来,不仅丢了自己的命,也将他侯府拉下了水。
朱藻炸的那墓,底下埋的是谁,她岂会不知。
朱夫人非一口咬定是文王。
就因为那死人的东西,让他侯府先是同文王彻底决裂,再同太上皇生了嫌隙。
短短几日的功夫,竟是走到了一条死路上。
他侯府几乎还没回过神来,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中间的事情看似是合情合理,朱老夫人却隐隐觉得这背后似是藏着一只手,一直在推波助澜。
朱藻藏在营地里的那些火|药那么巧就在太上皇和陛下到的那日,就炸在了眼皮子底下。
之后冤民拦驾告御状。
皇陵闹鬼,那南郊的墓地被炸。
本以为回到长安后,终于可以安宁了,秦府却突地闹鬼,文王负责查案,偏生就在这节骨眼上,朱藻和朱夫人藏的那些死人东西被文王发现。
朱家是得宠,但是如何得宠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俗话说疏不间亲,文王是太上皇和朱皇后所生的儿子,他侯府怎可能比得过?
那文王岂是个好惹的,之前他视侯府为母族,两家一致对外,不知他的难缠。
如今知道他侯府欺他,怎可能罢休。
他是王爷,就算他的说辞,太皇上一时不信,待事后想起来,怎可能不怀疑。
况且还有陛下。
陛下登基以来的雷霆手段,她看在了眼里,对事严惩不贷,却处处碍着朱皇后的面子,对朱家网开一面,一回两回便罢了,多了他岂能还有耐性。
可这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环环相扣,等着他侯府往里钻。
朱夫人的死,是朱老夫人的决定。
那夜朱侯爷找到她商量,她没有半点犹豫,朱夫人必须得死。
朱老夫人以朱夫人的死,好不容易消除了太上皇对他侯府的疑虑。
大理寺却又遇上了盗贼。
朱侯爷到底还是没沉住气,她甚至来不急阻止,便又掉进了圈套。
秦家是怎么被灭门,他侯府和太上皇最清楚不过。
对方偏偏就利用了这点,让朱侯爷一次次地去触碰太上皇的底线,也彻底地打乱了朱侯爷的阵脚,竟半夜去挖秦家的坟。
他是嫌秦家闹鬼之事还不够大。
那坟墓一旦被动,就给了世人,给了那暗处之人,想要为秦家翻案的理由。
秦家翻案,无疑就是打太上皇的脸。
待太上皇将来归天后,那史册上必定会添上一笔污名,太上皇一辈子爱名如命,怎可能不怒。
这一怒全部都牵到了侯府身上。
今日侯爷进宫,朱老夫人早就有了预感,无论他朱家如今说什么,太上皇都不会听。
此时朱侯爷来找她,她也只能同他道,“牢狱之灾,是躲不过了,你自己做好心里准备吧。”
至于侯府保不保得住,尚且还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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