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柳清和本就怀疑他不忍心根本没将沉香送过去,她冷笑道:“你只怕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高姨娘将孩子生下来吧。这可是你唯一的孩子呢!你可不得用心护着!还骗我说已经将沉香送过去了,你心疼就直截了当地跟我坦白,柳清越都能容得下姨娘比她先生孩子,我有什么资格容不得?”
柳清和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话里说的高姨娘的孩子是安易旻唯一的孩子。
但是安易旻注意到了。
他低下头,看向柳清和的肚子。这几个月来憋攒的怨气在这一瞬间放大。
他霍地站起身来,红了脖子,“是,那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真是畜生不如,才会真的将那盒沉香送过去!”
撂下这句后,他拂袖而去。
柳清和愣住,她没想到安易旻竟然会真的跟她发脾气,可是还来不及生气,她就反应过来刚才安易旻说的话里的‘唯一的孩子。’
她心脏顿时一颤。
他…他都知道了?
安易旻从柳清和的院子逃也似的走出来,他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高姨娘兴许没用那个香,所以她现在安然无恙。
他随意乱走,竟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高姨娘的院子外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高姨娘的房间里了。
高惜玉目含警惕地看着他。安易旻浑然不觉。
“上回给你送的香,你可用了?”
高惜玉下意识摇头,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安易旻要是知道她没用那个香,不知道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呢。
“大爷,我…”
高惜玉还没说完,安易旻抬手打断她。
“我昨天听大夫说起,怀了孕的人不宜用沉香,这香放在你这不好,还是先还给我,等你将孩子生下来了,我再给你寻合适的香。”
高惜玉听着安易旻的话,不由得疑惑,安易旻这是什么意思?要将香拿回去?
她走进内室,将香取了出来,递给安易旻。
安易旻打量了几眼木盒,见完好无损,果然高姨娘没用过这香,难怪她没有异状。
拿到香,安易旻又小坐了一会儿,才走了。
高惜玉有些弄不懂安易旻这个举动,她问秋玟,“你说安易旻这是什么意思?”
秋玟摇头。她也不知。
“去跟大奶奶说一声。”高惜玉如今完全信任柳清越,或者说,在这诺大的安家,她只信任柳清越。她说不清是为什么,明明她和柳清越应该是站在对立面的,可是柳清越却奇怪地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莫名就相信,柳清越不会害她。
就连高氏她都不怎么信任,高氏肯将她带来,也不是什么祖孙情深,高氏就是想利用她来牵制乔氏罢了。可惜她没那个本事。高氏也看出这一点来,已经将她当成弃子。
柳清越知道安易旻将香要了回去之后,也是有些不明白安易旻的用意。不指望他是良心发现,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柳清和消失不见后,柳家那边暗中着急,虽然真的对这个女儿失望,但是血浓于水,也不是说不管就不管的。虽然派了人找,但是也没想到柳清越这里来,毕竟姐妹俩关系水深火热的,不指望柳清越知道柳清和的消息。
安家的下人虽然知道柳清和就待在他们府上,但是因为乔氏的严令,都不敢往外说。
不过也有例外。
负责清理马桶的冯老婆子就是个嘴不严实的。她当年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只是因为嘴不严,爱说道,被主子抓了个正着几次之后,就被打发来洗刷马桶了。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死性不改。
几家负责运马桶的婆子闲暇下,凑到一堆说东家长西家短,时不时有几个婆子说出主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来分享,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故事有真有假,就是为了博人一笑。别人笑了,好奇了,说的人就十分有成就感。
见一个婆子说了主家老爷偷人的事惹得众婆子心领神会的笑,冯婆子不以为然,“这都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了,有什么了不起。”
那婆子素来和冯婆子不太对付,她听不得冯婆子嘲讽,冷笑道:“那你倒是说个新鲜的,我们也开开眼界。”
冯婆子得意极了,这消息可是她今天不小心听到的。
“城西有个赵家,刚死了赵二爷那家你们知不知道?”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冯婆子拿眼睛角瞥了众婆子一眼,这才神神秘秘道:“赵家二夫人,如今在我们府上住着呢!”
这消息着实新鲜,当即有婆子追问为何。
冯婆子早就憋不住,有人一问,就将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来。
“嘿!说来可真是新鲜,听说那赵二夫人是我们大奶奶的亲妹子,那赵家二爷死后,赵家就将赵二夫人赶了出来,你道为何,听说那赵二夫人极不检点,还没出嫁就跟人有了收尾。被赶出赵家之后,娘家也不收留,这不上安家来投靠我们大奶奶来了。”
先前那婆子听到这,嘁了一声,“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呢,就这样也值得拿出来说道?”
冯婆子哪受得住这种蔑视,她情急之下,放了大招,“听说那赵二夫人坏了我们大爷的孩子!”
此言一出,几个婆子都惊住了。
冯婆子本来不想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毕竟这是安家的密辛,要是被安夫人查出是她传出去的,少不得要被乱棍打死。
几个婆子一听竟然是这种没命的事,都不做声了,一哄而散,剩下冯婆子留在原地惴惴不安,她冷不丁抽了自己两巴掌。
“你这张臭嘴啊!”
赵家被赶出去的柳家姑娘,如今在安家,还怀了安家大爷的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两日就传遍了全城,还越演越烈,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十分生动。
这样的新鲜腌臜事真是很多年难遇到一次。
外面炸开了天,安家里面也炸开了天。
“这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乔氏面色铁青地坐着,底下呼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没人说话。
“不敢承认是吧,我迟早要查出来,到时候,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周氏撂下狠话就打发人去外面跪着。
她闭着眼睛,思前想后,这个人,是安家大奶奶柳清越无疑了。只有她最见不得柳清和,这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没人在后面做推手,她才不信!
“去将大奶奶叫来。”
柳清越来之前就听碧环说起了,也猜到了乔氏叫她去的由头。
她刚踏进外间,丫鬟正在给乔氏拧手帕敷额头,想来是头疼得不轻。
见柳清越来了,她将丫鬟推开。
“清越,你老实告诉我,清和在安府的消息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柳清越心道果然。
这一家子脑子都不是很灵光,这个时候,乔氏想的不是怎么去解决问题,而是将她叫过来进行莫须有的责骂。
乔氏是真的头疼,她能想象到安家名声已经臭成什么样了。
为今之计,就只能让柳清和这个姐姐站出来,对外面宣称是她心疼妹妹,才将妹妹接到安府来的。这样虽然不足以堵住悠悠众口,总算能将安家的名声扳回来一些。
柳清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乔氏,也不说话。
乔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苦劝道:“亲姐妹本就没有隔夜仇,你又何必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你出去听听,外面的传言到底有多难听!”
柳清越淡笑,“有多难听嘛?不就是说柳清和怀了安易旻的孩子吗?我看你知道柳清和怀孕的时候高兴得很嘛。有大胖孙子抱着,还怕外面说得难听?不能够!”
她话里的冷嘲热讽乔氏听出来了,乔氏黑了脸。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旻儿的正妻,旻儿这样被人非议,你就不嫌丢人?”乔氏暴跳如雷,就差指着柳清越鼻子骂了。
柳清越好笑,“连安易旻都不嫌丢人,我又没将人家有夫之妇的肚子搞大,我丢什么人?再者说,你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硬要将柳清和留下的时候,就没想过丢人?”
乔氏气得脸都紫了。她做媳妇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在婆婆面前喘一下,这个柳清越却敢和她叫板。
“反了天了!你这是在跟长辈说话?”
柳清越嗤笑,“那也要看是什么长辈了,若是那种恬不知耻的长辈,恕我直言,她还不配!”
“你!你!我…”乔氏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安家还需要柳清越来救命,若是此刻将柳清越惹恼,她闹将出去,安家才是真的没了翻身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怒气压了下去。
她挤出笑容,“清越啊,我说你都是为了你好,自从你嫁进我们安家,我是真心将你当亲女儿看的…”
她还没说完,柳清越就冷嗤道:“亲女儿?你会容忍你亲女儿的丈夫勾搭她亲妹子,还搞大她妹子的肚子?难怪安易旻这样不知廉耻,原来是你安家的家风!”
乔氏脸由紫转绿,勉强道:“先不说这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由你出面澄清,旻儿和清和清清白白,是你接了妹妹来安家做客,念着姐妹之情才收留她的。”
柳清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乔氏,“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将委屈打碎牙齿肚里吞的人吗?不要说傻话了,我没落井下石,已经是因为我心地善良了。”
乔氏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恼羞成怒。
“柳氏!你别得寸进尺,你如今住的是安家的房子,吃的是安家的粮食!安家有难,你就想袖手旁观?早知道,我儿当初就不该娶你这样一头白眼狼!”
柳清越站起身,本来是要走了的,但是一听乔氏这样咆哮,她转过身。
沉寂许久的系统此刻似乎意识到危机,它哔哔的响起来。
“宿主请冷静!宿主请冷静…”
但是柳清越丝毫不理会,她一步一步朝乔氏走过去,乔氏看着她冷酷的眼睛,忽地想起来那天她往柳清和头上砸花盆时的冷酷劲来,心里不由得害怕,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唾沫,“你…你想做什么?”
柳清越大步越过她,朝一处走去。
乔氏经常在这间暖阁里处理事务,因此榻头的小几上摆着笔砚。
柳清越捏起墨锭随手摸了摸,余光瞥见乔氏落在榻上的一方白手帕。
她一把将之扯过来,挥毫几笔成书。随即她将笔扔下,转身走到乔氏跟前,将那白手帕扔到乔氏脸上。
“你这安家的饭、安家的粮食实在是让我恶心够了,从此之后,我与你安家再无瓜葛!”
说完,柳清越转身大步出了门。
乔氏被柳清越的气势唬了一跳,等柳清越走出去了,她才弯腰将手帕捡起来,只见白手帕中间抬头写了三个大字——“弃婚书”。下面几行字大致是列举了安易旻自成亲后的斑斑劣迹,如此种种,实在不配为人夫君,自此成文,从此嫁娶两不相干!
乔氏眼一翻白,差点晕了过去。
从古自今只有丈夫休妻或者合离的,从来没听过有妻子胆敢休弃丈夫的。这要是传出去,乔氏能想象道安家的名声会被臭到哪个臭水沟去。
柳清越其实早就想过这么一天,只是这天来得比她想象中早了那么一点,她一回到院子就吩咐碧环叫人来抬东西。
人是早就找好了的。只消出去喊一声,就能上门来抬柳清越的嫁妆。
乔氏还当柳清越是气急了才写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弃婚书,本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柳清越亲自来求她原谅,她才会将这件事揭过去。
不想没多一会儿,下人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报信。
“夫人,不好了!”
乔氏本来就被气昏了头,才刚冷静点,就被丫鬟一惊一乍叫得脑门疼。她劈手就摔了那丫鬟一巴掌,喝骂道:“小蹄子乱喊什么!什么不好了!”
那小丫头被打得耳朵都嗡嗡直响,捂着脸不敢哭。
“说话!哑巴了?”乔氏又骂。
那小丫头这才小声道:“大奶奶叫了人上门,将她的嫁妆抬走了,李妈妈拦不住,这才叫我来给夫人送信。”
乔氏顿时眼前一黑,脚跟发软,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问,“你说什么,大奶奶叫人抬她的嫁妆?”
小丫头点点头,“已经抬了不少了呢!李妈妈拦不住。”
乔氏深吸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柳清越竟然来真的。这柳家当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啊,二女儿不知羞耻,大女儿离经叛道。
现在不是谁向谁低头的问题了,问题是一旦真的让柳清越走了,安家…乔氏真不敢想象安家以后在京城里会成为怎样的笑柄。
“拦住她!”乔氏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一定不能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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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嫡姐抢我夫婿(十五)
乔氏急急忙忙地朝柳清越的院子赶过去, 快到时,果然远远地看到一些人在搬东西。
那些汉子都很面生,不是她安家的下人。
乔氏不由得又是一怒, 这柳清越果然没将安家放在眼里, 随意写个什么弃婚书,就想将嫁妆都抬出去了,这安家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她怕是不能够!
乔氏风风火火地快步赶过去, 拦住一个搬东西的汉子,喝骂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也是你们这种山野粗人能进来的地儿?”
那汉子人高马大, 看到乔氏叉腰挡在路中间,嘴里还不干不净, 顺手就将她推开,嘴里道:“好狗不挡道!”
乔氏被气了个半死, 那汉子力道不轻,她被推得一趔趄。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夫人!你们胆敢在安家撒野,当心我抓你们去见官!”乔氏指着那汉子就开始骂。
那汉子扛着一只箱箧,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很重。他懒得跟乔氏废话, 扛着箱子就大步走了。
其余人也没人理会乔氏, 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
很简单, 谁给银子帮谁干活, 其余的人,谁理会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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