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见喝不动这些粗野汉子, 急急忙忙进了院子去,柳清越正站在廊下,指挥人抬东西。是她的她一件不留地带走, 不是她的,她也绝不要。
话说回来,安家的东西,送她她还嫌恶心呢。
“清越!你这是在做什么?”乔氏十分不悦,脸色阴沉。
柳清越看也不看她,“你没长眼睛吗?”
“.……”乔氏挡在院门口,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有话好好说,你别使性子,闹出去,不仅安家没脸,你娘家也没脸。”
柳清越默了片刻,乔氏这点说得对,确实,这件事传出去,柳家脸上无光。柳家一共就两个女儿,柳清和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现在柳清越也要从夫家搬离,不管这其中是谁的原因,世人只看得到柳家两个女儿婚姻不顺,定会觉得是长辈教导无方。
柳清越想起郑氏来,郑氏是真的疼爱女儿的。不管是柳清越,还是柳清和。可能方式不太对,当初她明明看清了安易旻是个人渣,却因为宠爱女儿,顺着女儿的意思将她嫁给安易旻。
所以这件事情上,柳家双亲一定程度上也要负责任。
当然原主落到最后的下场,也实属活该。
柳家双亲会怎么样,柳清越已经管不了了。她做了她该做的,至少,她会在舆论上,让柳家处于有利这一方。
乔氏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再者说,你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出了安家要怎么过活?你想想你妹妹柳清和,柳家可没让她进门!”
柳清越微微一笑,“这个就不麻烦安夫人操心了,麻烦你让开,挡到路了。”
乔氏怎么可能让开,她绝对不能让柳清越走,至少现在不能。
然而,柳清越先礼后兵,见她不让,跟那些抬东西的汉子道:“既然她不让,就把她推开,别担心推倒推伤,我有的是银子赔偿!若是今天能将东西搬完,诸位的工钱也加倍!”
有钱就好办,当即就有脾气不好的,一把将乔氏推到一边去。乔氏一个妇人,哪里是这些汉子的对手,她见拦不了路,就跑到柳清越身边,试图劝她。
“清越,你何必做得这样绝情,我知道以前是旻儿做得不对,你不要跟他计较,你那样喜欢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总要经历磨合…”
可任凭她口水说干,柳清越都没有反应,一句回应都没有,仿佛她是在放屁。
乔氏终于恼了,“柳清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清越终于有了反应,她撇过头,似笑非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能怎么罚我?我倒要试试看。”
乔氏还待再说,安家的管事匆匆从门边挤进来,看到乔氏的身影,面色顿时一松,他快步走到乔氏身边,担忧道:“夫人,不好了,赵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乔氏霍地转头看他,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管事重复道:“赵家的人打上门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门房都拦不住赵家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闯进来了!”
乔氏顿时双眼一黑。
柳清越就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这剧情和前世有很大出入,前世赵家的人并不知道柳清和在离开赵家后来了安家。这辈子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赵家的人知道了。
柳清越还不知道她想的纰漏正是她自己。要不是柳清越,也就不会有高惜玉做了姨娘,更不会有高惜玉去高氏那里告状,弄得安家满府下人都知道了赵家二爷的遗孀住进了他们安府,更别提后面柳清和嚷嚷自己有了安易旻的孩子。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消息或早或晚都会传出去。赵家人知道不奇怪。
赵家和柳家一样,是个大家族,在朝中做官的都有好几个,像安府这样的小门小户,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正是这样的小门小户,竟然让赵家在京城里成为了笑柄。赵家人如今走到哪,都有人用异样又同情的眼光看他们。
流言越传越烈,渐渐地传得和真相相差无几。传言说赵二爷还在世的时候,柳二姑娘就和安易旻好上了。更有好事者牵出了当年两姐妹抢一个男人的事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众人都替赵二爷不平,原来没成亲之前,这柳二姑娘就和安易旻牵扯不清了。
柳家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柳家家族甚至开了家庙,将柳清和的名字抹去了。
当然这事,柳清和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有了爱情,还在乎这些虚的做什么?
柳家人羞于出门,赵家人也被人指指点点得火气腾腾地冒。等有一天流言演变成了赵二爷之所以会暴毙,就是因为柳清和和安易旻合谋,将赵二爷给弄死了,两人好双宿双飞的时候,赵家坐不住了。
他们先是去柳家想要个说法,但是柳家人站出来说柳清和已经被族长除名之后,实在没理由再找柳家人的茬,就只好来了安家。
乔氏听了这个消息,只是吓得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夫人,如今如何是好?”管事催促道,不能真的让赵家人这样闹下去,虽然安家的脸早就被他们自己踩进了泥里。
“去跟老太太讨主意!”乔氏当机立断。高氏人老有经验,说不定她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乔氏已经处理不过来了。
可是高氏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安二老爷是官身没错,可如今安家在京城里的名声差成这样,高氏都羞于待下去。她甚至开始计划回老家去了,安大老爷虽然破了产,好歹在老家风评佳,她去哪都是座上宾,总好过在京城里过街老鼠般活着。
高老太太不管这事,眼看着赵家人要打进门来了,乔氏余光注意到柳清越,她双眼一亮。
乔氏一把拉住柳清越。
“清越啊,你一定要帮帮娘,帮帮旻儿!”乔氏差点哭出来,她是真的想哭了,“你看赵家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安家就完了呀!你忍心吗?”
柳清越一把将她甩开,“安夫人,如今我和安家可没有关系了,你别求错了人!”
乔氏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如何会轻易放弃,她重新扑过来,死死地拉住柳清越的手,“你只要肯帮忙,要娘怎么样都行,等旻儿回来,我一定让他跪着给你认错,再将柳氏那个贱人扔出府去!”提到柳清和,她不禁咬牙切齿,“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安家,这次我一定叫她收拾东西滚蛋!”
柳清越皱着眉头想甩开她的手,忽地顿住了。
“赵家人在哪里?”
乔氏听她这话,以为她答应了,大喜过望,连忙问管事,“大奶奶问呢,赵家人在哪里?”
“在大门口。”管事连忙道。
柳清越吩咐院里的帮工,“继续搬,我去去就来。碧环,你在这盯着。”
碧环早就成了她的心腹,此刻只差拍着胸腹保证,“姑娘放心去吧!”
乔氏一听柳清越同意去,哪里还顾得上揪碧环称呼上的问题,她拉着柳清越就往前院去。
柳清越甩开她,大步朝前走。
“赵家来了多少人?”乔氏问管事。
管事回道:“起码二三十个。好在他们只是叫骂,还没有砸门。”
乔氏听到来了二三十个人,先就吃了一惊,“这赵家人真是可恶,竟然上安家来找麻烦,他也不想想,当初是他们嫌柳氏,将柳氏赶了出来,现在柳氏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要住在哪里是柳氏的自由,赵家人这个时候跳出来管这事,别叫人笑掉了大牙!”
那管事抹了抹额头上泌出来的汗珠,不敢说那赵家人骂的是他们大公子在赵二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和柳氏勾搭成奸。
还没有走到前门,就听到一阵盖过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安府真是好不知廉耻,听说安老爷还在朝为官,官家要是知道底下有这么一个治家无方的臣子,一定会罢黜安佑宏!”
“对!罢黜安佑宏!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那儿子听说还是秀才之身,就能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我看也不必再考试了,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不配读圣贤之书!”
“说得对!”
“.……”
乔氏白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安佑宏的官途去,安佑宏的仕途若是真的因此受影响…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柳清越倒十分镇定。
三人到了大门后,守门的下人看到乔氏她们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赵家人的怒气越来越高涨,他们还担心赵家人会砸门。
“怎么样了?”管家问。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骂得难听些,倒没有砸门。”
好歹赵家人自诩言情书网,砸门这种粗鲁之事,想来他们不屑做。
“将大门打开。”柳清越精明扼要。
“这…”两个下人犹豫不决,去看乔氏的脸色。
乔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把大门大开,赵家人不会直接冲进来吧?
“打不打开?”柳清越又问了一遍。
乔氏听出她话里的不善,连忙吩咐,“听大奶奶的,快将门打开。”
下人们同情地看着柳清越,这位也是苦主啊。说不定由她去劝说,赵家人会罢休。
安府侧门终于徐徐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绯色身影来。
赵家人正骂得起劲,突然见门开了,出来了人,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这是个模样秀美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她的步伐却走出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场来。
“哟,安家这是没人了吗?打发一个女人出来说话!”赵家人自诩言情书网,是不屑于和一个女人吵的。
柳清越冷冷一扫,果然赵家来人不少,都是些穿长衫,戴冠帽的青年后生,全都义愤填膺地看着她。街道上还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全都指指点点等着瞧好戏。
柳清越看了那人一眼,赞许般道:“你说得不错,安家确实没人了。”
“你是谁?”有人问她。
“我是柳家大姑娘,柳清越。”
柳清越话音刚落,就有人带着嘲讽道:“原来是安家大奶奶,我且问你,你丈夫与你妹妹做下苟且之事,你可认?”
柳清越看了他一眼,才道:“你既然说,是安易旻和柳清和做下苟且之事,与我无关,为何要我认?”
那人没防她会这样回答,一时哑口无言,随即反应过来,冷笑道:“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丈夫,与你无关,那么与谁有关?”
“当然是谁做的,就与谁有关了。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安家大奶奶了,这么个丈夫我受用不起,至于他和你赵家的恩怨,也不要算到我头上来。至于柳清和,她已经被柳家除名了,以后也不是柳家的人,你们要找她算账也好,不要扯上柳家。”
有人当即冷笑,“你这话倒是说得轻松,将柳家完完全全地摘出来,但是这件事不怪柳家怪谁?明知自家姑娘不检点,还同我赵家结亲,害我赵家落尽了脸面,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柳清越盯了那人一瞬,才道:“你说柳家明知道自己姑娘不检点,还同你赵家结亲?你娘生你之前,知道你是个瘌痢头吗?再说了,拿奸拿双,你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柳清和在婚前就不检点?”
那人头上有几块斑没长头发,平时最恨人提起,没想到这柳家大姑娘牙尖嘴利,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骂他是瘌痢头。一时间,他气得脸色发青。
“拿不出来?那你凭什么信口开河?”柳清越寒脸道:“柳清和在成亲之前没有这些臭名声,嫁去了你赵家之后,反而有了,焉知不是你赵家人的责任,我可是听说赵二爷在喝醉后经常打骂柳清和,这件事,柳家还没上赵家讨要说法,你们倒倒打一耙,指责柳家教女无方?”
柳清越并不是想维护柳清和,只是郑氏是原主的母亲,虽然教导方式不对,但是爱女之心无过,她现在作为柳家的姑娘,当然不能容忍旁人在她面前诬蔑柳家双亲。
乔氏在门后,听到柳清越骂得赵家人哑口无言,顿时心下一喜,这柳清越平时就牙尖嘴利气得她半死,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派上了用场了。
但是没等她高兴多久,紧接着就听到她继续道:“所以,我今天出来,只是想告诉众位一声,你们要找安易旻算账也好,要找柳清和算账也罢,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柳清和现在已经不是柳家的姑娘了!柳清和住进安家,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当初就极力反对,觉得这件事于理不合,但是安家夫人和安大爷执意要让柳清和住进来。至于柳清和身孕一事,我也不知情。这样复杂的人家,我实在不想再多待,今日已经写了弃婚书,嫁妆今日就能搬完,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安家的人,你们要找麻烦,也别找到我头上!”
她这一席话音刚落,赵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柳家大姑娘、安家大奶奶,写了弃婚书,还言出力行,已经在开始搬嫁妆了?
虽然觉得她离经叛道,但是没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对,换位想想,若是他们赵家有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说什么也要让她和离回娘家。这柳大姑娘看着性子刚正秉直,和她那妹妹真是天壤之别,看来不能以偏概全,指责柳家教女无方,看着柳大姑娘,不就是拎得清的人吗?
但是这个柳家大姑娘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她的丈夫和自己的亲妹妹有首尾,这样的打击想来巨大。众人一时间不由得同情起柳清越来。
当下有那路见不平的赵家人道:“我们赵家是明事理的人,这事我们要找也只是找安易旻算账,绝不会有人动到你柳大姑娘头上来的!”
“正是!我赵家素来恩怨分明,柳大姑娘也是受害者,话说这安家如此无耻,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柳大姑娘走,只要柳大姑娘一句话,我赵家立马派人来帮姑娘搬嫁妆!”
“不错!柳大姑娘要是有难处就说,如今我赵家和安家势不两立,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只要柳大姑娘吱个声,我赵家没有不帮的道理!”
“……”附和声四起。柳清越有些傻眼,这赵家不是言情书网吗?怎么给人感觉像是道上混的,有些讲究路见不平呢?
她笑了笑,朝赵家人福身一拜,“多谢各位大哥,不过安家人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已经将我的话说完了,这件事我就不掺和了,各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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