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甚至无法回头,只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在颈后响起:“来晚了,对不起。”
粟文西和金琅早就看傻了,金琅是为她家畅畅竟然折戟沉沙而感叹,粟文西是从始至终都处于冲击中,此刻看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气场可怖,制人就像制小鸡,她惧怕之情油然而生。
重获自由的冯畅舒活筋骨后,走到江原面前。
粟文西色厉内荏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冯畅不太友善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粟文西:“我会报警的!”
江原面色平静,自认倒霉,多管闲事本来就有风险。他没什么废话可说。
然而,闭眼之后,料想中的暴力却迟迟未落在身上,他听见女孩一声轻笑,接着一边脸颊被略带凉意的手指掐住捏了捏。他诧异地睁眼,正对上她戏谑的双眼。
相较方才冯畅隐在墙面阴影中的对峙,江原此时才真正看清这女孩的脸。
冯畅是偏英气的美人相,长眉挑眼,瞳仁靠上,再加硬挺的鼻型,薄薄的 M 唇,不说话时十分冷漠,笑时也像不怀好意。
她食指成弯,在他下巴上勾了勾,嘴里还“得”了一声,像逗一只小狗。
江原眉头紧皱,表情越来越不爽,冯畅却悠哉哉地转身,轻描淡写道:“走了。”
金琅跟在后面,有点不可置信,“就这么算了?畅畅,他打你诶。”
“嗯。”
金琅想起什么,又跑回去,冲粟文西吐舌头,“我家畅畅身手了得,怎么可能被你这种小人暗算。小人——”
……得亏是廖叔还在旁边护航,不然金琅哪能这么嚣张。
第三章
小巷重新恢复平静,江原无意多待,反身回自家院落,粟文西也跟了进来,低声道谢:“江原,谢谢你帮我,今晚要不是你,我……”
江原“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还有事儿吗?”
“还有就是,对不起,她们都是不讲理的疯子,给你惹麻烦了。”
江原不接话,粟文西又说:“江原,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她就是心里不平衡了,才会……”
江原不耐烦了,打断她:“你跟我解释什么?”
粟文西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江原:“我觉得你很无聊。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其实不关心她的回答,说完便抬脚进了屋。
粟文西将身上整理了一下,重又回到夜宵摊,妈妈已经忙得满头大汗,超市的王珊阿姨在旁帮忙,一见她便夸张地哎呀呀,“小文呀,你刚刚干什么去啦,裤子怎么弄的这么脏呀?”
粟文西:“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样不行的啦,赶紧回家去,洗个澡换一换,清清爽爽的多舒服啦。书阿姨都帮你收进书包了,你在家专心学习,就不要再过来啦。”
粟文西想留下再帮会忙,王珊阿姨说什么都不让,“哪里就少你一个啦,小文呀,阿姨早就跟你讲,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考大学,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你这孩子偏说不听。”
“我可以的。”粟文西每天上完自习会过来待三四十分钟,一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一边背英文。
“阿姨知道你聪明,阿姨心疼你呀,听话,回家去。”
粟文西拗不过,只能先离开,回家的路上,她强迫自己将无关的一幕幕挤出脑海,默背起白天诵读过的文章,她背得很流畅。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哪怕一心二用,也几乎过目不忘。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幸运,老天给她的唯一馈赠,大概就是脖子上这颗怎么都够转的脑袋,紧张的学业,像陀螺一样忙碌的妈妈,嗜赌成性的爸爸,夹缝里的绮思,她通通可以应付得很好。
那天早晨,车窗降下,祁凯京英俊的脸一点点显露出来,像一个翩翩贵公子,他温和地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紧,她说还好,就是脚崴到了,是崴到了,出门时走急了在台阶下崴的。
她上了他的车,要了他的电话。云泥之别的两人渐渐有了交集,她每天都像踩在棉花上。
可惜好景不长……她感到失望,却不算多气馁。
因为她不太把冯畅放在眼里,所有仗着家中资本耀武扬威的,她都不太放在眼里。
可冯畅今晚差点让她跪进水里,她每每回想身上都忍不住发冷,那种纯力量的压制是会给身体留下记忆的,粟文西不得不承认,她对冯畅有了阴影。伴随阴影而来的,是更大的不甘。
周日下过一场暴雨,周一又放了晴。
冯畅坐在车上,好巧不巧,看见粟文西背着书包从不远处迎面走来。
她想起上次有人英雄救美,粟文西从她手下逃过一劫。
路边恰巧积了一大滩雨水,冯畅让廖叔加速通过,毫不留情的溅了她一裤腿的泥水。
她降下车窗,恶劣的笑容还在嘴边,就与同样走在路边的江原对视上了。只是刷的一下,两人便交错而过,可因为离得近,他眼中对她的反感一览无遗。冯畅回头,看见江原跑向粟文西。
冯畅:“人不怎么样,护花使者倒挺多。”
时隔一周,粟文西再次见到祁家的车等在香樟树下,心中不是不惊喜的。
她小跑上去,从敞开的后车窗看见祁凯京,他侧坐着,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她正要说话,祁凯京的身后却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是那晚和冯畅同行的女生,她抱着祁凯京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粟文西脸色一下子结了霜,她盯着祁凯京。
祁凯京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文西,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金琅。”
金琅冲她做鬼脸:“略略略~”
祁凯京满脸无奈,他低声哄她:“你能不能别闹了,坐好一点。”
金琅答应得很好,她坐正了一些,笑眯眯地和粟文西说话:“今天要送吗,不是小白花的小白花同学?”
粟文西五指握拳,指尖快将掌心刻出血来,她问:“祁凯京,我是欠了你的吗?你和你身边的人要这样接二连三的羞辱我?”
“对不起。”祁凯京立马道歉,“我女朋友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他摸摸金琅的头发,“你来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来之前两人做了交易,祁凯京要金琅就上次找人麻烦的事跟人道歉,金琅说道歉可以,他得先在粟文西面前介绍自己。
现在祁凯京兑现了承诺,金琅却翻脸不认人。
她本来就是天字第一号赖皮选手,会道歉才有鬼,还要义正言辞道:“她上次还想推畅畅呢,就因为畅畅前一天帮我出了气,当我不知道呢,哼,我肯过来就不错了,才不跟她道歉。”
祁凯京正要威逼利诱,金琅已经捂住耳朵唱了起来:“不道歉~就不道歉~我没错~一点没错~”
祁凯京气得不行,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跟粟文西反复致歉。
粟文西神色木然,祁凯京对人原来可以这样纵容亲昵,她忽然觉得自己珍藏的那些温柔片段一文不值。
“行了。”粟文西自嘲一笑,“算我倒霉。”
她再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冯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特意早起,出现在金银街。
她百无聊赖地张望了没多久,就等到了想等的人。
江原推着车从大院的台阶下来,他衣服穿得松松散散,书包也只背了一半,扶着车头脚尖一点,自行车便从石板路上飞驰而过。
车轮经过转角时滑了个流畅的大弯,少年伏低身体,衣角迎风飞扬,他完全没有注意她。
冯畅让廖叔逼停了他。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冯畅睁开眼,看见自家楼顶的七彩天窗。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电器运转的细微声响。
她坐起来,半靠在沙发上,清醒的意识一点点回笼。
冯畅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回想方才的梦境。
她不是第一次梦见江原了。
想了一会,冯畅起身出门。
高三的重压之下,一周充其量有半个下午的空闲时间,为了解压,江原会和好友在家附近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
四月末的雁城,天气好得不像话。江原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转着球走进小巷。
冯畅戴着棒球帽,穿了件浅色薄夹克,插兜站在台阶上,她的视线一直随着江原移动,江原的目光却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他视她如无物,三两步跨过了院门。
小院四四方方,住了好几户人家,江原抬肘,将球遥投入自家门前的小竹篓。
他在露天的洗手台旁洗完手,又俯身洗了把脸,取毛巾时才发现冯畅不但没走,还跟了进来。
江原:“有完没完?”
第四章
他以为她又来找粟文西麻烦。
冯畅:“看来是没完了。”
江原没工夫理她,他进屋去洗澡,原本以为冯畅会知情知趣离开,出来却见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上拿了本书在翻。
他将书抽走扔到一边,“谁准你乱动东西?”
冯畅抬头,“原来你叫江原。”
江原面色不善:“起来。出去。”
他站在她旁边,身上带着未干的水汽,还有皂类的清新香味,居高临下地赶她。
冯畅起身,江原将椅背往后一拉,坐下。因为不长,他的头发只是潦草擦了擦,头顶便支棱起了无数的小针。
冯畅并未如他所愿走人,她倚在桌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江原不解世上怎么有这么不懂分寸的人,他不耐道:“你到底要干吗?”
冯畅:“我来确认一件事。”
她忽然俯身靠近他,江原条件反射般往后一仰,背部紧贴椅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晚,对这人都快有 PTSD 了,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冯畅却未再有其他动作,她冲他一笑,直起身,“确认好了。”
确认什么?
江原莫名其妙。
江原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抽出新发下的一沓试卷,埋头一做便到了天黑。
探身去按台灯开关时,他看见桌角有顶棒球帽。
高考如期而至,整两天冯一堂都亲自负责接送。
他不担心冯畅的发挥,只是不想错过这种重要时刻。
说虽这么说,考生家长会迷的信他也一点没落下。
冯畅弹了弹冯一堂的衬衫,“爸,昨天穿红,今天穿紫,你都哪儿学来的花样?”
“你杨叔叔教我的。”冯一堂把脚一抬,露出的袜子也是紫色,“怎么样,靓不靓?”
冯畅:“还行吧,俗了点。”这么艳的颜色,得亏是他爸宝刀未老风韵犹存才压得住。
冯一堂哈哈大笑,“你爸我本来就俗人一个,图个好兆头,当然不能免俗了。”
“拜拜。”
“好,畅宝加油!”
最后一场考完,冯一堂将冯畅带去了公司。
两人乘专属电梯直上二十九层,这一层连同楼上,早在建楼之初,就被打通成了冯一堂的专用套房。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冯一堂看了一下腕表。
冯畅:“怎么了?”
冯一堂将数字“27”摁亮,“下午有个会,我去看一眼。”
他俩时间赶得巧,才从电梯出来,左侧会议室的门便开了。
手拿笔记本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出,有些步履匆匆,有些在交谈,看见冯一堂后自觉在墙边成了一排,脸上表情收敛不少。
问好声此起彼伏:“冯总好!”
冯一堂微微颔首,大步迈进会议室。杨城沣坐在环形桌的首席,正和秘书低声交谈,听见动静回身来看,脸上立刻笑开了,“哟,畅畅来了,叔叔可好久没见你了!”他走过来拍她的肩膀,“考得怎么样?”
冯畅:“正常发挥吧。”
“那肯定没问题。今天怎么的,跟你爸视察工作来了?”
冯畅笑一笑,“晚上和朋友在附近玩,懒得回家了。”
杨城沣还要再问,冯一堂说:“畅宝,我和你杨叔有点事谈,你先上去。”
“好。”
冯畅只是短暂的露了面,见了她的人却忍不住打探是谁。
资历颇老的经理个个都知道:“是大小姐啊,这几年来的少了,小的时候,冯总经常带来公司的。”
有人问:“是会议墙上那个小女孩吗?”
“正是。”
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
会议墙上框住的照片很多,有小女孩的却只有一张,那张照片,看过的人很难不留下深刻印象。
拍摄的定格时间是东昇大厦竣工剪彩那天,丽日当空,锦带遍地,诸多彼时在业内已有名有姓的大佬在台阶上分站成几排,个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九岁的冯畅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一点不怯场。她穿卡其色风衣,头顶一个简单的带齿发箍拢住长发,双手插兜,抬眼直视着摄像头,很有几分酷劲,任谁第一眼看,都要觉得后面种种,不过是她的陪衬了。
“原来公主殿下都长这么大了。”一男士发出感叹。
旁人揶揄:“怎么,你打算去招驸马?”
“公主要真看上我,我肯定连夜就从了。”
“你不怕被冯总剥下一层皮来?”
“那还是算了。”男士立马回了工位,“闲谈莫论国事。”
*
江原所在的班级,有个非常热情的班长,生怕之后几天大家各有旅游安排,走得参差不齐,他再不能聚齐人,便提议大家当晚出来聚次餐,最后整整齐齐的玩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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