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成了知府的岳丈,一个秀才岂不是手到擒来?”
郭姨娘是奴婢出身,没什么见识也不识字,能够做妾穿金戴银有人侍候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没觉得做妾有不好的。
知府家里的妾在她看来就和县令家的太太没什么差别了,都是尊贵无比的女子。
至于女儿想要嫁的读书人,知府大人不就是个读书人,官还比姑爷的大,顿时就仰慕地看着二老爷。
“老爷,还是您想得周到,您真好。”
见她如此乖顺,二老爷也很是满意,不由得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二太太一路急行,到了地头听到里边的动静那是怒火中烧,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郑家的急急忙忙跟上,嘴里喊着,“太太,太太,这石头不平整,您慢些,慢些,可莫要摔着了……”
外头这样大的动静,里边的人自然是发现了的,郭姨娘大惊失色,顾不得半褪的衣裳惊慌地去拉二老爷的手,“老爷,老爷,是二太太,是二太太……”
二老爷手一甩,有几分烦躁地道:“我听到了,她就是一个不讲理的妒妇。”
郭姨娘柔柔弱弱地靠了过去,泪珠儿都出来了,“老爷,妾怕……”
美人儿在怀,二老爷拍着胸脯雄心万丈,“如娘莫怕,被发现了也好,你至此至终都是我的人,这回便禀明了母亲将你要到我二房来,六丫头也能唤我一声爹,省了好些事。”
郭姨娘一个颤抖,犹豫着问,“真的吗?老太太和大太太会同意吗?”
“别怕,”二老爷拍拍她的手,“母亲就我一个儿子了,她是最疼我的。”
“刘二!”二太太冲了进来,本就愤怒之极的她看到这里头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只觉得天都塌了,扑过去就要挠二老爷的脸,“刘二,你,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
二老爷见着了她本来有些心虚,但是看到她冲过来的样子以及被那尖尖的指甲在脸上挠了一道后不由得有些皱眉,侧过身子不满地提高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刘二!”二太太大喊着,见他躲闪顿时就更气了,与此同时还悲从中来,“好,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敢勾引你,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她转身看向了那个背对着她,有些害怕地躲到一边的女子,看到她头上那明显的妇人发髻后更是眼前一黑,“你,你,竟真的是个有夫之妇,你你你……”
二太太冲过去在郑家的帮助下抓着那个女子,看也不看地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她发髻散乱,痛呼出声,娇娇弱弱地喊着二老爷的名。
二老爷顿时心疼了,上前劝阻,“婉娘,如娘至此至终跟的都是我,莫要败坏了她的名声。”
二太太气笑了,“名声?一个烂货哪儿来的名声?!”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被你这样护着,还如娘,我呸!”她一把抓起那妇人的头发,拉扯着看她的脸,但是看清了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郭姨娘虽然不太常出现在人眼前,但是她的模样二太太还是记得的,当年老太太把人给了大房的时候她心里头还庆幸了好几日,不然若是给了自家老爷那又是一个殷姨娘。
所以哪怕她如今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五指印二太太也认出了这人是谁。
她抓着郭姨娘的手都放开了,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指着郭姨娘,侧头问郑家的,“你,你瞧瞧这是谁,这是谁?!”
郑家的也是惊了,迟疑着喊道:“郭,郭姨娘?”
郭姨娘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尴尬难堪地理着衣裳,讪讪道:“二太太。”
除了曾氏和刘玉真外,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就连后头赶来的老太太和颜氏也是大惊失色。
颜氏不愧是老太爷在世时挑选的孙媳妇,早在去寻老太太前她就安排好了人守住了这周围。如今看到另一个人她也是吓了一跳,又朝着贴身丫鬟吩咐了几句,见她快步远去后才松了口气。
刘玉真朝远去的丫鬟望了一眼,颜氏见状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让他去找大爷了,他今日出门巡铺子要晚间才回来,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将他找回来的好。”
说完这句话,颜氏的心就提了起来,一直观察着大太太和刘玉真的反应。
大太太曾氏望着眼前这一片一年来一次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湖泊,抓住了二老爷和郭姨娘把柄的这个欢喜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分不清息怒地问道:“郭姨娘,你不在屋子里给老爷烧香祈福,来这里做什么?”
郭姨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妾,妾,”她最后期期艾艾地望向了二老爷,幽怨地喊道:“老爷……”
“老爷?!”二太太一听又是一阵火气,“老爷也是你喊的吗?!给我掌嘴,给我打烂她的嘴!”
郑家的捋起袖子正要动手,二老爷便阻止了,他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就消停些吧,你打了如娘就是在打我的脸,没有一点大妇的样子。”
这话说得重了,二太太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扣子都没有扣好,还护着那贱人的男子,忽地悲从中来,冲过去又要挠二老爷的脸,“刘二!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我!”
郑家的见二老爷神色不愉,连忙冲过去拦,“太太,太太您冷静些,冷静些啊太太……”
乱糟糟的,刚刚一直沉着脸的老太太重重地跺了跺拐杖,“好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收拾好了到屋里说,你们想要弄得天下皆知吗?!”
王氏直直地留着泪,“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娘啊……”
……
一行人又回到了寿安堂,老太太沉着脸坐在了最上首,曾氏面无表情地坐在左边位置,而刘玉真紧跟其后。
二老爷略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对面,二太太哭哭啼啼地抹着泪,也坐下了。
颜氏自然也没有站着,她寻了个偏僻地位置坐着,说实话如果她可以选择,那是半点也不想来的。但她是孙长媳,将来的主母,却是不得不来。
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被郑家的几个压着跪下的郭姨娘了。
她心知这次便是决定她后半生命运的时刻了,所以一路上都很配合,乖顺沉默,让走就走,让跪就跪,只时不时用期待、仰慕等等的目光看向前方的二老爷。
这让不小心看到的刘玉真一阵恶心。
更恶心的是坐下后二老爷还说:“娘,如娘与我定情在先,她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人,玉莲也是我的女儿。”
抛下了这个再度令众人万分震惊的消息后,他又道:“如今既然都知道了,那娘您就做主将她给了我吧。我想过了,直接让她们母女搬到二房来那于刘家名声有碍,不如就让她们去庄子上住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就说是我置的外室,接到家里来。”
“您觉得如何?!”
“我不同意!”老太太还没说话呢,二太太就站了起来,瞪着红肿的双眼喊道:“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刘二你想得倒美,”她狠声道:“这样不守妇道,勾引人的女子,抬进门来就是脏了我的地!”
“还有那个奸生女,休想入族谱!”
二老爷皱眉,“你这个妒妇!往常你将院子里颜色好些的丫鬟都赶走也就罢了,怎的连如娘都容不下,她跟着我十来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个名分又如何?”
“还有玉莲,每两年就要出门子了,我还预备着将她送去知府府上呢,不在族谱上如何能送得出去?”
这又是之前众人不知道的一件事,不过今日受惊太多,屋子里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了。
刘玉真见他们左说右说都没说到重点上,而母亲从湖边回来之后就有些神思不属,便开口道:“老太太,按理说我一个外嫁女是不应该掺和进娘家的事情里头的,只是这件事关乎到我爹的声誉,我却是不得不管。”
老太太提起精神,和蔼道:“真儿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虽然嫁了人但也还是刘家的女儿,这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说不得的。”
刘玉真没去理会老太太话里的机锋,她沉声道:“二,”她本想喊二叔的,但想了想他并不配,所以改口道:“二老爷和郭姨娘这件事,我觉着二老爷恐怕是想岔了。”
“这并不是二老爷与郭姨娘,或者是二老爷二太太两人与郭姨娘的事。”
“而是大房与二房的事。”
“郭姨娘不是二房的妾,而是我们大房,是我死去十多年的父亲的妾室,她的名字是写在我父亲旁边的,是大房的妾刘郭氏。”
“二老爷与其有私,不是两情相悦也不是什么外室,而是通、奸!”
“就应该报了官府,请了族老们,依着规矩行事!”
“如此,方可安抚我父的在天之灵!”
第134章
刘府大房低调已久, 大老爷与其独子又逝去多年,曾家更是山长水远连通信都难, 所以曾氏与刘玉真孤女寡母在府内无依无靠已有许多个年头了。
也就是最近这两年陈世文在科举上接连有成, 依着他的东风,大房母女两个在府里的地位这才水涨船高。但这也就是表象而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刘家决定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考虑大房的意见。
老太太希望“家丑不可外扬”,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老爷想要抱得美人归,从此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而二太太则恨不得生吃了郭姨娘母女, 但不约而同地,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报官或者告诉族里这件事。
所以听刘玉真这么一说, 都惊了。
二老爷最先变脸,“真姐儿,你一个女儿家, 怎的如此恶毒?!若是报了官,如娘岂有命在?”
二太太原本是想说不能报官,传出去不但他们两个没脸, 她也是脸面尽丧,后半辈子都要被人说嘴, 但一听若是报了官那个小贱人就要没命……
顿时眼睛发亮, “好, 报官, 弄死那个小贱人!我看你还怎么纳她为妾!”
郭姨娘一听当即瘫软在地,惊惶地唤着‘老爷’,郑家的见二太太听到郭姨娘这么喊二老爷顿时愤恨地盯着她,便福灵心至拽过帕子就塞到郭姨娘嘴里,把她后头的话都堵住了。
“胡闹!”老太太一声厉喝,“科举要查祖宗三代,报了官你要远哥儿如何?他这辈子就再考不了科举了!我们刘家门楣也会因此蒙羞,人人唾弃!”
颜氏也紧张地道:“五妹妹,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哪里至于报官呢?况且若是报了官,不单单是刘家受苦受难,这姑爷也得被人参一本啊,没准便会影响了他的前程,你说是不是?”
“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刘玉真冷冷道:“我和娘只想着为父亲讨回公道,至于旁的那是顾不得许多的。”
见刘玉真神色冷峻,大太太曾氏也没什么好脸,颜氏为难地望向老太太,“祖母,您看郭姨娘要如何处置为好?”
没等老太太回话,太太就掩面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人,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如今还被这贱人勾引。娘您得给我做主啊,不然我也就不活了……”
老太太正要开口。
“娘,”二老爷也凑近了小声道:“如娘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有了玉莲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我还打算着过一两年将她送到知府家里头去做个贵妾,这也是家里的一场造化,所以如娘可不能出事啊。”
老太太目光闪动。
回过神来的曾氏看到这一幕都要笑了,若不是他们早有打算恐怕今日都要被这些人气吐了血,她道:“老太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怕不送去官府也有族规家法在,我看不如把族老们请来商议一番,依着族规行事吧。”
二老爷顿时有些气短,他可是明白族中很有些老顽固的,他们一来别的不说如娘肯定是要被浸猪笼的,他自己也要受许多罪,这也是他这么些年一直瞒着,不舍得的缘故。
便道:“哪用得着请族老,这是家事,家事,我们商议着解决就是了……”
“家事?”一道严肃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话音刚落板着脸的曾二舅和满脸羞愧的刘延铮就出现在门口,几步走了进来。
走进来后,与刘延铮涨红了脸不同,曾二舅落落大方地在曾氏让出来的位置坐下,然后严肃地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贵府的事我刚刚已经听说了,事关我那已过世多年的妹夫,我这个大舅子便不得不说两句。”
“二老爷是您的儿子,我妹夫也是您的儿子,不知老太太准备如何处置?”
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扫过底下的儿孙们,半响才道:“他二舅,这件事老身亦惊讶得很,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郭姨娘身为大房的妾室,不知好生侍奉老大夫妇反而勾引了老二,实在是罪大恶极。”
“不过她毕竟生了刘家子嗣,功过相抵就仗责八十,送到家庙里头去吧。至于六丫头玉莲虽然无辜但毕竟出身不明,也不要在府里头待了,送到庄子上养几年,过几年远远地嫁了也就是了。”
“还有被郭姨娘迷了心窍的老二,”她老人家拖长了语气,缓慢说道:“依着家规仗责五十,再禁足三月,曾二舅以为如何?”
二老爷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先是皱眉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松了口气,目光柔和地看向哀婉地望着他的郭姨娘,还冲她点了点头以示安抚。
而她旁边的二太太听到前面一句还勉强满意,但后面这一句她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略有些心疼地侧身去瞧二老爷,谁知竟发现他看向了那个贱人,气得她眼前发黑。
不管不顾地喊道:“娘,如此不守妇道的贱人还留着作甚,让她败坏家里的门风教坏哥儿、姐儿们吗?不如找个笼子将她关进去拉去沉塘了事!”
“你你你——”二老爷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最后袖子一甩吐出几个字,“你这个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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