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若真的撞死在家里,这多晦气啊!”
陈礼忠:“这理在咱们家里呢!她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什么货色,竟想着给咱老三做妾。老三是有媳妇的人了,你当时就应该狠狠地给她两个耳刮子!把她的嘴打烂!”
张氏也有些懊恼,保证道:“当家的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我,我就撕了她们的嘴!”
曾老太爷在旁边吸了一口旱烟,道:“如今看着这个小刘氏比她姐姐是要强些,若是先头那个早就躲在屋子里哭了,她的丫鬟嬷嬷们也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但我们今天不过是出去了两三个时辰,回来就处置完了,外头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陈礼忠附和道:“是啊,爹,这是个能干的,到底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有章法。”
“有她跟着老三到京城,我们也就放心了。”
两个男人放心了,张氏却是放心不下的,她犹豫着问道:“真的要让老三媳妇和两个孩子跟着去京城啊?”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先头不是说你不做恶婆婆的吗?”陈礼忠奇怪地问道:“老三之前也说了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去,怎么这会子你就不让三儿媳妇去了?”
“不是!”张氏有些为难地说道:“是今日石榴说,老三媳妇不能生了!我这不是担心嘛,一个妇人不能生,这可如何了得?”
“老三就康哥儿这一根独苗呢,你们忘了去年他回来的时候大病了一场的事了?他又是个不肯纳妾的,要是康哥儿有个万一他们这一房岂不是要绝后了?!”
“不如让她带着孙子留下,养大些了再去,或者干脆啊,她们两个去,把孩子留下!”
子嗣可是大事,陈礼忠神色凝重地问道:“那石榴真的那样说?”
“是啊,当家的。”张氏回道:“虽说后来老三媳妇说只是吃药那段时日如此,如今就好了,可她嫁过来都一年多了,这还是没有信啊。”
“老三回来也大半年了。”
“爹……”陈礼忠转头,犹豫着问曾老太爷。
曾老太爷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烟斗,沉声道:“这事,问问再说。”
……
陈世文回到家后,先是将两位长辈送到上房,再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然后才到隔壁屋,凑到他们三人跟前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
“爹爹!”康哥儿听到他的声音惊喜地转头,回答道:“娘亲教我画大老虎!”
“爹爹,”慧姐儿小大人般吩咐丫鬟,“梅香,给爹爹端茶来,要爹爹喜欢的毛尖。”
“多谢慧姐儿。”陈世文欣慰地看着她。
“这次去看的地如何?”刘玉真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此时都不合适,便问起了他们今日出门的目的。
他们今日出门是看地去的,后村有一家人这两年卖鱼得了大收成,便举家搬到了县城里。
如今春耕就要来了不想两头赶,便计划着把家里的地卖了,在县城周围的村落里再找好的。
这两年附近村子好些人靠稻田鱼发家,虽然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但吃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来自然是这鱼比河里养的好吃,一但吃惯了时不时就想吃一顿,二来就是经过一年多的验证,这读书人吃鱼能多记住东西这就不再是传闻了。
尤其是去年,有个年老体衰记忆力下降的老童生吃了一年后竟然考中了秀才,这在整个府城都引起了轰动。
连带着陈世文也一再被人提及。
如此情形下,卖田卖地的就越来越少了,今天这还是大半年来的第一回。
加上这块地面积很大有一百多亩,其中价值最大的上等水田就有三十多亩,所以一家子男人都去瞧了。
“都是好田,”陈世文回答她,“能养鱼的水田就有三十亩,其他虽然养不了鱼,但也能种稻子,芝麻等。”
“祖父很高兴,已经定下了,旁的倒还好但是那上等水田如今是十八两银一亩,这三十亩便是五百四十两。”
“祖父那边的银子应该不太够,你明日让人送两百两去。”
刘玉真点头应下,她在心里算了下,“买下后再加上家里现有的地,今年底就能收近千两银,如此三五年家里就彻底起来了。”
“是这个理,”陈世文如今是什么事都不瞒着她的,仔细说道:“如今我们这里养的这稻田鱼,府城和附近县城都有派人来采买的。”
“县令大人很高兴,我与他谈过他愿意大力扶持。”
“我也和附近村落的说好了,三五年内这门养鱼的技艺不会外传,咱们家也能积攒些家底。”
“其实啊,这鱼还有别的养法,”刘玉真突然想起自己吩咐冯庄头的试验,笑道:“我让冯庄头用豆子和豆渣喂养了一些。”
“今日午膳你们没在,我让人煮了些,那鱼刺少肉紧,味道与稻田鱼和河鱼都有所不同。”
“好吃!”画着大老虎的康哥儿一直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听到自己知道的话题插嘴道:“今日的鱼比昨日的好!”
慧姐儿也道:“像是两种鱼。”
“是嘛,”陈世文感兴趣道:“那我得尝尝,看是不是真有这样好。”
吃草的鱼和吃豆子的鱼当然是不同的,味道变化不明显但口感吃起来就是两种鱼,尤其是后者的肉很紧实,煲不烂、煮不散。
小刺变少了,若是能长大些味道定会更好。
近些年精力都在养鱼上的大伯陈世诚吃得眼睛发亮,询问陈世文这鱼要如何养。
陈世文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让他失望不已。
晚膳后,陈世文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便有些闷闷不乐,和孩子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他们去休息了。
刘玉真待孩子们走后跟他说起今天发生的事,“今日秋菊告诉了我一件事,她说秋叶是府里老太太和二太太派来的,目的是为了……”
“我原本是计划将她送回去的,但这事放任不管也不是个办法,因此我就想给她设个套,人赃并获之后再送到老太太跟前讨个说法,你觉得如何?”
“你可知道她想偷的信是何物?”
陈世文神情严肃地听完,摇头道:“未曾听闻,我这里并无值得盗取的信。”
“会不会是那个秋菊的丫鬟听岔了?”
刘玉真听他这么说便道:“那只能等抓到她之后审问一番了。”
“哎,老太太和二太太也是,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说,非得使这下作手段。”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说呢。”陈世文感叹着,望着她道:“真儿,你可有事瞒着我?”
刘玉真想了想回道:“是有事要告诉你,今日早上石榴的哥嫂来接她,结果闹出事情来了。”
她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然后道:“我已经让人把她关进了柴房,她这样的情况也不适合再待在此处了,明日一早就有人牙子来接她。”
“往后如何,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这事我知道,”陈世文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刚刚已经去瞧过了,除了这个以外,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还能有什么事?
刘玉真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今天这一系列事情,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惊道:“难道你其实是想要纳石榴为妾?!”
“不,不行,她这么丑,我不会同意的!”
陈世文初听时还有些高兴,但她话音一落他的神色便有些不对劲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又顿住,想要沉默又不愿,最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真儿,你是我的妻,如今有人哭着喊着要给我做妾,你不同意,竟是因为她丑?!”
“难不成今日是个貌美的,你便同意了不成?”
“在你的心中,我究竟是何位置?”
刘玉真愣住了,她望着陈世文的脸,回答不出来。
第85章
刘玉真落荒而逃,躲在随园好几日都没有回去。
“尝尝, ”饭桌上, 曾氏给她夹了一块子蘑菇,道:“这是我女婿一大早送来的,鲜着呢, 乖女儿, 你尝尝。”
刘玉真嘴角抽搐地看着碗里的蘑菇, 慢吞吞地夹进嘴里, 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好吃吗?”曾氏问她。
“一般般。”刘玉真食不知味地回答。
“那再尝尝这个,”曾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这回是脆嫩的鲜笋,在流水里泡去了全部的涩味, 呈现出一种好看的莹白色,再配上猪肉、酱油略微翻炒便是一道好菜。
“好吃吗?”曾氏又问她。
刘玉真是爱吃笋的, 她略提起几分精神尝了尝,点头道:“味不错,是庄子上送来的吗?”
曾氏也尝了一口,笑道:“这也是我那女婿送来的。”
“他听你说我爱吃夏至前后的菌子, 如今没到那时节但是近日村子里有人上山采了蘑菇, 味道一样鲜美,便送来给我尝尝。”
“这哪是送给我的啊。”曾氏道:“昨日送了两条屋子旁竹林里, 你念叨过几回的竹笋, 今日送了你觉得我喜欢吃的蘑菇。”
“我都没好意思说我女儿比我更喜欢吃蘑菇呢。”
曾氏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说他明日会送什么过来?”
“娘!”刘玉真放下了筷子, “您不要提他了,他讨厌得很!”
“好好好,”曾氏戏谑地看着她,“不说就不说,可怜人家吃一块味儿好的糕都巴巴给你送来,你就作吧,等哪一日啊他不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您今日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啊!”刘玉真捂住发烫的耳朵,“您以前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曾氏老实说道:“就冲着你嫁给他一年,这性子还在如闺中一般模样,我呀,就讨厌不起来了。”
曾氏这话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这女人嫁人后日子过得如何,不是看她吃穿,而是看她性子和闺中相比,是一如往常呢,还是偏激了、狰狞了、幽怨了、恶毒了。
如府里的二姑娘、此前在闺中时如朵花儿一般,娇娇柔柔。
但如今这性子就完全变了,虽然身子娇柔依旧,但性子却南辕北辙,尤其是此番流产之后,那颇受宠爱的妾室也紧跟着在屋子里滑了一跤,落下一个同样成了型的男胎。
妻妾相争,在周家闹得不可开交。
曾氏上次见她一眼就瞧出来了,她在周家的日子定过得不如何。
但是真姐儿每次回来,性子虽有些许变化但大体上是无忧的,尤其是此番她单独一个人回来,还是因了那种事,可把她和徐嬷嬷乐得够呛。
刘玉真郁闷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半响小声问道:“娘,您当年和父亲是怎样相处的啊?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提及已逝的刘大老爷,曾氏的脸上露出了缅怀之色,“你爹啊,是个君子。”
“怎么说?”刘玉真问。
“他很孝顺,对你曾祖母、祖父以及祖母都是如此,但他的孝顺又与你二叔和三叔这般盲从的愚孝有所不同。”
“他很关心家里人,是那种出门回来,会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带一份礼的人。”
“他还在世的时候,是一个出色的儿子、兄长、丈夫、父亲。”
“至于我和他嘛,”曾氏停顿了半响,道:“他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有一阵子我喜欢上了读诗,他就写了偷偷放在我的枕边,让我一醒来就能看见。”
“我年轻那会儿还喜欢看话本,外头买来的笨得很,他就写了给我看,但其实啊他写的更笨。”
她的目光平静而柔和,“他刚走的时候,其实你外祖母想让我改嫁的,但我拒绝了,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后悔。”
“真姐儿,这世上有你二叔那种见一个爱一个,将正妻的脸面弃之不顾的人。”
“也有你父亲那般,让人念念不忘的伟男儿。”
“你呀,”曾氏轻点了她的额头,“也是奇怪,我与你父亲琴瑟和鸣从未红过脸,你怎么在这上头这般不开窍呢?”
“竟被女婿吓得躲回来了?”
曾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的儿,娘是跟你说过,咱们女子的一生都在这大宅之间,在这垂花门后,婆媳、妯娌、妻妾、子嗣、中馈……”
“这些都远比一时的情爱要紧。”
“但也跟你说过若你能与夫婿举案齐眉,恩爱一生,那我也是替你欢喜的。”
“你怎么就听了前半段,把后半段给忘了呢?”
刘玉真吐了吐舌头,小声辩解道:“谁知道他哪根弦搭错了,竟问我那样的事,以往那样不就好好的吗?”
前世今生的见闻都告诉她,情之一事最是折磨人,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被他那样一问,自然就只好逃走了。
“得得得,娘也懒得管你了。”曾氏摇头,瞧了瞧沙漏站了起来,“你就晾他个十年八年的吧,但也要注意着要防着丫鬟们还有外头的人。”
“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刘玉真听得烦躁停下了筷子,冲着快要走到门边的曾氏喊道:“娘,您要去哪儿啊?”
曾氏回头,“我换身衣裳去给你祖母请安,你也换一身跟我一起去,为着让女婿到广州府做官,她都催了八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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