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迟疑片刻,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拦?”
她的衣着单薄,逆着风雪,清澈的眼眸里,掩不住深深的恐惧。
顾长於收回目光,垂下眼眸,睫似鸦羽,盖住不明的情绪,淡淡道:“让她走罢。”
顾时宁一开门,迎面撞上顾钰衡正一脚踹在侍郎府的门上,“顾长於,你给我出来!”
身边比人还高的大狗,凶神恶煞,龇着牙,跟着主人一起,汪汪汪地吼叫。
周围路过的人皆侧目而视。
顾钰衡一听说阿姐被抓进刑部地牢,立刻去了刑部,侍卫把守森严,说是顾长於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地牢。
他转道便冲来侍郎府砸门,没想到阿姐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唇色惨白,手腕处的伤口醒目刺眼,雪白纤细的脖子上,露出隐约可见的鞭痕。
顾钰衡心中骇然,眼眸凶狠,愤怒地问:“阿姐,顾长於对你用刑了?”
顾时宁再也没有力气,直接扑在他怀里,一字一顿虚弱地说:“带我回家。”
顾钰衡慌忙解下身上的裘衣,将她裹入怀,第一次觉得,成天踮着脚数落教训他的阿姐,原来那么轻,那么小。
他抬眸恨恨地看了一眼紧闭的侍郎府,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姐姐们的点击收藏
这两章写的有点不那么线性,想把主线推一推
不是很会写反派,正在学习摸索中,如果不喜欢还请见谅orz
☆、第三十一章
皇宫的天际飞过一只鸟,越过砖红色的萧墙,一路飞进侍郎府,在上空盘旋。
影卫抬起头,双指在口中吹了哨,黑鹰像是找到了目标,直直向他飞去,落在伸出的臂膀上。
黑鹰的爪上绑着一支极为不显眼的小木筒,影卫解下取出里面的密条,呈递给主上。
顾长於漫不经心接过,待看清密条上面写的字,眉心渐渐蹙起。
·
顾远山一颗心凉的彻骨。
妻子得知女儿被抓的消息,便急的昏了过去,此时不知在家如何伤心欲绝。
他若是救不下时宁,要这赫赫为名,累累战功有何用。顾远山的目光凝视汉白玉砌成的高高的殿阶,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
雪势越来越小,内侍太监从殿内走出,客客气气地说:“顾将军还请回罢,皇上已经下旨释放令媛。”
顾远山一愣,始料未及,原以为将是一场劫难,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内侍太监轻描淡写这般交代过去了。
他望着紧阖的大殿,对着朱红殿门深深叩拜,一句一顿,声音绵长庄重,“臣叩谢圣上大恩。”
顾远山拖着一双跪得蹒跚的腿回到将军府,见到的却是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女儿。
这次的案子,圣上交给了顾长於审理,没想到,顾时宁不过在刑部地牢呆了一天,回来时便没了人样。
顾夫人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他,扯着嘴角讥讽道:“你生的好儿子!”
顾远山顿时怒不可遏,当下便让顾长於从他的侍郎府滚回来。
祖祠里阴森幽暗,烛光闪烁明灭。
只有一道道的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声。
顾远山的呼吸不稳,气得肝痛,头皮发麻,手里紧紧攥住玄铁制成的军杖。
从前妻子总说,他的这个儿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生性凉薄。
听闻小女儿被抓进刑部地牢,顾远山还在庆幸,好在他的庶子是刑部侍郎,定不会叫时宁吃了亏。
因此顾远山没有第一时间去刑部打点,而是去了皇宫。
只是没想到,顾长於会对他自己的亲妹妹,下这样的狠手。
顾远山不由想起,许多年前,还是一样的祖祠,年少的庶子跪在地上,阴测测地看着顾时宁,说的那一句,“我后悔刚才怎么没掐死你。”
他原以为那只是庶子的一句气话,如今看来,心口却是无比发凉。
顾长於,是真的想让他的妹妹死。
当年他的羽翼未丰,如今将军府的高墙已然围困不住他,他也的确为他当年的那句话付出了行动。
顾远山越想越是心寒,忍不住厉声质问:“顾家可是欠了你?纵使时宁顽劣,过去曾欺负过你,但不过也是些小打小闹。怎么让你记恨成这样,竟然要置她于死地?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你如今是出息了,皇上近臣,朝廷新秀。我在外征战的这几年,你一声不响搬离了将军府,丢下母亲和弟弟妹妹不顾。若是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是不是要第一个带着人马踏平这座将军府?”
说完顾远山抬手又是一棍,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他领回家。
顾远山想打死他这个庶子,亦是真的,军杖打的每一下都毫不手软。
顾长於跪在中央,垂下眼睫,一如从前,一言不发。
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血顺着手臂一路留下,看上去醒目刺眼,竟是比顾时宁的伤没好哪里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红色帏帐里静静躺着的一根家法棍上,不曾移开。
家法棍落满厚厚一层灰,梨花木的纹理上还沾有陈年的血迹。
是被顾时宁悄悄踢进去那一根。
·
顾时宁昏昏沉沉睡了许多天,中途发起了高烧不退。
好在本该过段时日才会出现的陆善先生又来了将军府。
吃了他开得药,顾时宁的鞭伤好得快了一些,陆陆续续结痂,生出粉色的嫩肉。
只是身上的疤痕多少有些可怖。
顾夫人整日的忧愁,顾时宁自己倒是没事人似的,不曾在意。
经过这一次牢狱之灾,她的内心反而得到了解脱。
从前顾时宁想,她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子,便该替原主赎罪。
原主欠阿招的,欠顾长於的,她默默都把帐记在了自己头上。
顾时宁以为,好歹她是顾长於的妹妹,捂了几年的心总该捂热了。
黑曜的死,这一顿鞭子,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以往的阿谀讨好,没有任何的结果。
顾时宁趴在回廊的栏杆上晒着太阳,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时宁。”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
顾时宁一愣,不知是谁在喊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苏昭昭。
头一次听苏昭昭用这样的语气喊她,倒是没听出来。
只见她一身淡色袄裙,簪着一支素雅的钗,不施粉黛,淡淡雅雅。
和她平时张扬明媚,姹紫嫣红的装扮相去甚远。
顾时宁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苏昭昭在花园里的雕花石凳上坐下,打开食盒,温温柔柔地说:“我特意去西街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来尝一尝吧。”
馋虫被勾了上来,顾时宁眼眸一亮,将不适应抛之脑后,笑眯眯道:“算你有良心。”
顾时宁拿起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口感绵密,入口即化,豌豆的清香溢出。
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眼睛。
苏昭昭默默看她在吃,面上云淡风轻,满含笑意,袖子里的手却蜷成一团,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夺命血海之仇,天知道她花了多少的时间对着镜子练习,才能够将眼中恨意藏起。
顾时宁的手肘撑在桌上,衣袖滑落,雪白的肌肤上,横贯一条疤痕。
苏昭昭瞥见,故作关切问:“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顾时宁反应过来将手放下,用袖子盖住不慎露出的疤痕,抬眸看向苏昭昭,眸色深深复杂。
以前她一直默默看苏昭昭跟在顾长於的身后跑,虽然知道没有结果,但苏昭昭开心就好。
只是现在,却觉得苏昭昭仅剩的时间,不该浪费在那人身上。
顾时宁对上她的视线,平静地说:“顾长於打的。”
闻言苏昭昭心中不住冷哼,顾时宁果然是没什么变化,什么脏水都喜欢往少爷身上泼。
她的少爷清冷内敛,从前嚣张跋扈的顾时宁欺辱他时,都是默默受下。
还记得她有一次看不下去,同少爷抱怨,替他打抱不平,少爷只是静静看她一眼,光是一眼她便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这样一个心善谦和的少爷,怎么可能会去打他的妹妹。
苏昭昭皱着眉,嗔怪道:“这可不能胡说,平白无故长於哥哥为什么要打你?”
见她脸上的表情明显不信,顾时宁轻叹一声,决定告诉她真相,“因为我把他最爱的丫鬟给打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记恨在心里。”
苏昭昭端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水溅出,似乎为了确认般得发问:“你说什么?”
顾时宁拉过苏昭昭的手,语重心长,“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顾长於心里始终装着别人,你再怎么去争取也是徒劳无功。你这几年被拒绝的还不够吗?”
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空气中弥漫着点心的香甜味道,苏昭昭心里涌起一股甜蜜暖意,忍了许久,才忍住要勾起的嘴角。
她心中有些得意,没想到少爷原来一直惦记着自己。
此刻苏昭昭恨不得立刻去到顾长於面前,告诉他真相。
苏昭昭纤纤玉手捻起一块豌豆黄,靠近顾时宁嘴边,看她吃下,才出声道:“你说的我懂了。”
顾时宁下意识张嘴吃进了点心,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苏昭昭真的懂了?
怎么感觉她的表情怪怪的,看起来反而在窃喜的样子。
没等顾时宁细想,只见顾钰衡着急忙慌从远处跑来,脸色焦急,“阿姐,快和我去马厩。”
顾时宁歪着头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么着急?”
“宫里的内官带着懿旨来府上了,爹让我带着你先走。”顾钰衡站立难安,拉起阿姐的手就要走。
顾将军这是怕圣心难测,永庆帝不明不白放了人,保不准又改了主意还是要降罪时宁。
顾时宁眉心渐渐皱起,缓缓挣开了顾钰衡的手,冷静果断地说:“我不能走。”
既是她惹的祸事,就该由她自己承担。
顾时宁头也不回迈步就往正厅走。
顾钰衡着急地跺脚,赶忙跟上她。
只见顾远山和顾夫人并排跪在内官脚边。
顾时宁恍然发觉,他们已经变得苍老,鬓角有了白发,顾将军的背部有些微微的佝偻。
尽管如此,却仍旧像是一道坚固的城墙,替一双儿女挡住风雨。
内官的面色沉沉,瞧见顾时宁,这才缓和了表情,笑眯眯地道:“顾姑娘,快来接旨罢。”
顾远山回过头,见顾时宁出来,狠狠瞪了一眼她身后的顾钰衡。
顾钰衡丧着脸无辜地挤眉弄眼,他被苏昭昭给绊了一跤,没追上阿姐。
只见内官昂首挺胸,恭恭敬敬打开明黄色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天下兵马大元帅顾远山之女顾时宁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特将汝许配皇太子萧晏为妃,择良辰完婚。”
懿旨宣读完毕,跪在地上的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姐姐们的点击收藏
这两天在到处看房子准备搬家有些忙,更新的慢了请见谅,我会努力填完这个坑的!
感谢在2020-11-05 18:40:29~2020-11-08 14: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ansl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苏昭昭站在正厅的屏风后,盯着顾时宁跪在地上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和嫉恨。
凭什么在她害死皇子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甚至风光无限。
圣上赐婚的消息像海啸一般,传遍了整座都城。
同一时间,兰贵妃小产之事,刑部调查后发现,是太医院的御医开错了药方导致,涉事御医于午门抄斩。
顾时宁化名顾识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事迹也开始广泛流传。
舆论立刻倒戈,那些受过顾大夫恩惠的病患一呼百应,整日守在医馆前,没人再敢来医馆闹事。
人人议论纷纷,将军府的声望地位让人愈加望而生畏。
兰贵妃在椒兰宫大发雷霆,歇斯底里,器皿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永庆帝听内侍官禀告后,头也不抬伏案写字,只淡淡一句,“随贵妃去闹。”
他喜欢的是兰贵妃的孤傲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还有那美人心情不好时的冷冷眸子。
从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这般,永庆帝对这些很是受用。
可柳诺小产以后总是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和宫中的其他女人别无二致。
更何况他心中何尝不曾有气,他贵为天子,却也要受制于天命,兰贵妃不知体谅,还如此吵闹,实在太不懂事。
永庆帝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厌倦的也快。
·
自圣上赐婚的圣旨传来,将军府的门槛被踏破,皇宫里的赏赐一批一批的送来。
顾时宁唉声叹气地趴在软榻上,桌上的糖炒栗子也不香了。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太子萧晏,在原书里是个什么结局。
许是作者着墨太少,或是她囫囵吞枣的看完全书没有注意,倒是想不起来这么一个人。
顾时宁的心情很低落,过去的顺风顺水,让她被这次变故打的猝不及防。
第一次感受到了皇权的肆意妄为,唯我独尊。而她自己却毫无办法,只能默默接受皇权的主宰和制度。
顾家不似其他的家族,指望着养大了的女儿,高攀权贵来回报家族。
将军夫妇只希望一双儿女平安顺遂,却没想到圣上竟然将时宁赐婚给了太子。
府里表面上喜气洋洋,但每个人心中都压抑着着不敢表现出来的忧愁,谁也不想让时宁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
这天晚上是都城一年一度的灯火会,顾钰衡将窝在屋子里不想动弹的时宁拉出门散心。
21/44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