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又一溜烟的消失了。
陈宴立在窗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好半晌,偏头笑了声。
小朋友,还挺难伺候。
第20章 20
搬来周家的第一晚, 陈宴整夜失眠。
凌晨三点,万物沉寂,只有淡薄月光铺洒在院中, 落在墙角的草缝中, 却独独绕过窗台。
卧室的玻璃窗半开着, 陈宴将身体懒散地丢在椅子里,一条腿曲着, 另一条腿向前伸, 偏头朝烟灰缸里弹落着烟灰。
一根香烟,抽了没几口, 兀自燃尽。
放在桌边的手机不时亮起,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条微信弹出来。
季芷:【你还要在南城呆多久?】
季芷:【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季芷:【陈宴,那件事情只是意外, 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总是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季芷:【你有没有想过,你去南城到底是为了照顾,还是自我放逐?】
……
一声又一声的震动,被阻断在无情的关机中。
黑夜重归宁静。
陈宴把烟头摁灭在插满烟头的烟灰缸里, 捏着烟盒又磕出来一根, 咬在齿间,点燃。
“嚓!”打火机在寂夜里蹿起火光,映亮他的侧脸, 他的双眸漆黑冰冷, 比夜更深, 颓废消沉。
******
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前就起床,周知意洗漱干净,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喝粥。
眼睛不安分地向外瞟了一眼又一眼, 后院始终安静。
周知意咬了口包子,问徐碧君:“奶奶,后院的厨房还能用吗?”
徐碧君:“能啊,煤气什么的都好着呢,阿宴昨天还添了套新的厨具。”
“哦。”
周知意低头喝了口粥,怎么想都觉得陈宴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背上书包出门时,路过南墙边小门,周知意又朝虚掩着的院门边瞅了眼。
院子里依然安安静静,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
她抬头看了眼朝阳,轻轻哼了声。
搬来第一天就睡懒觉,可真行。
—
陈宴搬来一周,家里开始时不时地冒出新东西。
先是一张新的红木躺椅,陈宴说是买错了型号,因为是在打折期间购买的,商家不给退换,只能拿来给徐碧君用。
徐碧君坚决推辞,被陈宴用一句“您如果一定要这么见外我可就付您房租了”给说服。
当晚周知意听说这事后,就跑来后院找陈宴。
“我把房租还给你了,你接收一下。”她趴在窗台外认真地看着他。
陈宴连手机都懒得看一眼,“反悔了?”
周知意“嗯”了声。
“行。”陈宴点头,“我明天就搬出去。”
“……”
他懒洋洋地起身,要关窗,“还有什么事吗?”
周知意懵了,抓着窗户不让他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抿了抿唇:“我是说你可以随便住,我不打算收你房租了。”
“为什么?”陈宴垂眼看着她:“不想挣零花钱了?”
周知意摇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奶奶坚持不要你交房租,那我就不能背地里偷偷收你的钱,不然我成什么人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规矩。”
陈宴拍了下她的手指,她像被蜜蜂蜇住了般匆忙松开。
陈宴:“平白无故地白住别人家的房子,我还算什么男人?”
周知意:“可是……”
“别可是了。”陈宴敲了敲窗台:“收房租,我搬走,二选一,决定权在你。”
周知意沉默了。
既然奶奶的态度如此坚决,她就不愿意去赚陈宴的房租钱,可让他搬走……只是听他那么随口一说,她心里就有些空空的。
“我……”周知意转了转眼珠,“我选三!”
陈宴:“嗯?”
周知意:“我收你的房租,你以后就在我家前院吃饭,不许再找借口推脱着不来!”
陈宴眼睑微垂,沉吟片刻,终于退了一步:“行。”
周知意低头抿唇,偷偷笑了笑。
陈宴抬手去关窗户,“我要补觉了,你是进来自己玩会还是……”
“我走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周知意垂着眼,转头就跑了。
他睡觉,让她在房间里自己玩会。
玩什么?玩她的心跳吗?
******
两人达成“秘密协议”的次日,徐碧君的厨房里就多了一套新的厨具和碗碟。
再隔一天,又添置了一副新的置物架。
短短一周,周知意家里吃的、喝的、用的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不少,甚至连前院那块掉了皮的白墙都重新刷了一遍漆,可就是没见后院有什么动静。
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只是次卧里多了一套衣柜、一张床和一个男人。
周五晚上,周知意实在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要装修房子吗?怎么没动静?”
像是被她提醒到,陈宴抬了抬眉梢,“明天。”
周知意追问:“那你找好工人了吗?打算怎么装?”
“你好像很感兴趣?”陈宴瞥她一眼:“你要是真的好奇,明天可以过来帮忙。”
周知意语气遗憾:“明天我还要上课。”
次日是周六,但是因为高三学业紧张,从这周起每周六都要开始补课,休息时间就只剩周末一天。
“嗯。”陈宴掏出烟盒,看了她一眼,又把烟盒收了回去:“你明天放学可以过来看看。”
走读生周六不用在学校上晚自习,周六一放学,周知意就拒绝了丁以南的宵夜邀请,着急忙慌地往家走。
备受冷落的小胖丁很受伤:“一姐最近怎么天天一放学就赶着回家?邀请她吃宵夜都不来,她这身材也不用减肥啊!”
蔚思一针见血:“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觉得你需要减肥了?”
丁以南:“……”
叼着根烤串沉思半晌,丁以南眼睛忽得一亮,嘿嘿贼笑了两声:“你听没听说宴哥搬到一姐家住了?”
******
周知意今天换了条路线。
她没从前院的大门回家,直接走了后院的正门。
陈宴现在住着的那个后院有一个单开到前一条胡同的正门。
正门锁着,她在敲门和原路返回之间纠结了片刻,还是纡尊降贵地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她侧耳听了下,顿几秒,又敲了敲。
等了两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
周知意叹口气,只得原路返回,从自己家大门进去。
走进家门,径直穿过院子,她连书包都没放,直接往后院方向走。
边走还边疑惑,怎么这么安静?工人都走了?
不过她都放学了,工人也确实该下班了。
胡乱想着,周知意推开后院的小门,一脚踏进去,愣住了。
小院靠墙的一块区域铺上了一小片人工草坪,草坪上方修了个白色的廊架,廊架下面吊着一个同色的木质秋千。
绿色的草坪、简约清新的廊架、漂亮的秋千,让人眼前一亮,与原先老旧朴素的小院形成鲜明对比,把原先灰扑扑的院子都提升了几个亮度。
院子里没人,周知意走到窗前敲了敲,也没人,陈宴不在家。
她绕着小院转了两圈,注意到除了这个秋千,院子里其他地方好像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就是他说的装修?
只装了一个少女心满满的秋千?
真没看出来,他这冷酷的外表下面竟然还藏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
周知意背着手在廊架下细细打量着,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门响。
陈宴的声音随即传来,微凉平淡,却含着分不着痕迹的笑意:“这么急着过来视察?对家装设计感兴趣?”
周知意这才想起自己肩上的书包。
被抓了正着,她有些尴尬,抓了抓下巴一本正经地回头:“这是我家的房子,我当然要确认一下你没有对房子造成损害。”
陈宴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检查结果怎么样?还满意吗?”他顿了下,慢条斯理道:“房东小姐。”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漫不经心,咬字慵懒,周知意看着他站在夕阳余光里的身影,视线落在他微动的喉结上,只觉得性感。
她不自然地抿抿唇,强撑着公事公办的冷静,“还行。”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秋千架,又展颜笑起来:“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少女心。”
陈宴闻言,微微一滞。
计划装修房间本身只是他那晚为了让周知意收下转账的说辞,本以为她听过就忘,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还记到了心里。
昨晚她突然提起,他才又想起这件事。
陈宴没心思追求居住品质,况且这房子虽然年头久了些,但还算干净宽敞,徐碧君收拾得很妥帖。
实在没什么值得大张旗鼓重装的地方,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在院子里装个秋千,也算给她个交代。
陈宴双手抄兜,闲闲立在秋千前,“我从来不玩这种东西。”
周知意又戳了下,看秋千轻轻地晃:“不玩你干嘛要装?”
陈宴:“给小孩玩。”
“这里又不是幼儿园,还有小孩过来玩你家秋千,你……”周知意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陈宴轻倚着廊架,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给我家小孩玩。”
“……”
周知意轻轻垂眼,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秋千。
脑子里像开着一个超大屏的弹幕墙,一字一字闪过:我、家、小、孩!
这种平时在偶像剧里看到可能会把她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的话,此刻由陈宴的嘴巴里说出来,即便语气平淡毫无宠溺,即便漫不经心一带而过,即便清楚他在说出这句话时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这一瞬间,还是好像有人朝她心里丢了个火引子。
下一刻,轰然巨响,烟花绽放。
第21章 21
夕阳渐渐从他背后沉下去了。
陈宴站直了身体:“我去洗澡了, 自己玩吧。”
言语之间,好像真的还当她是当年那个赌气出走被他捡到的小孩子。
“我才不是没长大的小孩。”周知意从那阵脑补过度的蛊惑晕眩中回过神来,拽了拽书包背带:“谁要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她一扬下巴, 抬脚走了。
陈宴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 捏了捏眉心。
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么阴晴不定的性格,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
次日是周末, 早上, 丁以南打来电话,问周知意今天去不去台球厅。
周知意开着免提, 想都没想:“不去。”
丁以南问:“你在家里猫着干什么啊?”
“学习!”
周知意咬着发绳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眼睛朝窗外瞟了瞟。
快九点了,陈宴没来吃早饭。
“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 你还要奉献给书本啊?趁着刚开学还有点时间喘气, 不得出去放松放松?顺便你还能赚点零花钱。”丁以南话锋一转:“一姐,你最近好像有情况啊。”
周知意:“我能有什么情况?”
丁以南嘿嘿一笑,语气变得黏糊:“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勾住你魂的宝贝啊?”
勾你大爷的小胖丁。
周知意心里一紧,秒速关掉了扬声器。
她拿起手机, 贴到耳边。
丁以南不依不饶:“我都和同学吹完牛逼了, 说有你罩着,可以给我们打折,一姐, 你就陪我去一趟嘛。”
蜜桃气泡少年音发送撒娇技能。
周知意叹气, “十分钟后, 路口等着!”
半兼职半陪同地在台球厅呆了大半天,又被丁以南拽着和他那帮同学吃了顿饭,周知意回到尚武巷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想到昨晚吃的那个“闭门羹”, 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再次在岔路口转了弯,走到了陈宴住着的那个小院的正门。
敲门,等待,再敲,再等,如此反复三次,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失望之余,周知意也确定了一个猜想:陈宴果然不在家。
虽说他现在搬了过来,可两个人之间有时间差,周知意也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
他在南城明明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朋友,能去哪里呢?
周知意踢着小石子往家走。
回到家,借着帮奶奶浇花的由头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始终没听到后院有任何声响,周知意放下花洒,推开小门走进后院。
她故意把步子踩得极重,发出些声响,又走到次卧窗前敲了敲窗户,确定了房间没人后,才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廊架边。
草坪边摆了几盆花,是徐碧君从小花坛里挪过来的,五颜六色的绕半圈草坪,很好看。
周知意伸出食指戳了戳秋千吊绳,抬头四下看了眼,慢慢挪到秋千边,坐上去。
她翘着脚,轻轻荡了荡,晚风轻轻地在耳边吹着,将宽松的短袖后背鼓起,带来微微清凉。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很小的时候,南城人民公园就在老城区,距离尚武巷不远,每到周末,周知意就会闹着让周向宸带她去公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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