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蓝桦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由芳腼腆地笑了笑,很有点羡慕,“真好。”
能在短短一生中遇见彼此喜欢又守得住的人,该是多么大的幸运和幸福啊。
又走出去几步了,由芳再次停下,缓缓跪下朝度蓝桦磕了个头,“多谢您和肖大人肯为民妇说话,愿您二位日后白首到老,长命百岁吧。”
度蓝桦愣了下,也笑道:“多谢,也祝你日后长乐无忧,百病全消。”
第123章 返京
转眼度蓝桦等人已经在云汇府过了六年, 屈指一算,人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六年呢?几乎可以算是第二故乡了。离别时就像从骨头上扯肉似的,有细细碎碎的刺痛的不舍。
进京述职的旨意正式下来之后, 度蓝桦就指挥人光明正大地打包行李,又抓紧时间处理女学和医院的事。
莲叶决定要留在云汇府,宋大夫也是, 只不过前者是永远,后者只是暂时。
“京城多得是好大夫,也不差我一人,可这里却少不了我。回头你们定下来赴任地, 托人捎个信,我再过去也就是了。”
官员入京述职说简单简单, 说复杂也复杂,即便顺利也要等到年后了,若中间稍微有点波折, 在京城一待整年还没着落的也不罕见,他一把年纪了, 哪儿来那么多时间陪小年轻耗哦。
去年宋大夫破格收了两个小姑娘做入室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倒是可以跟着绕世界跑,可学校里的女学生却不行。头一批女学生还没正式出徒呢,若这么撂下摊子就走了,岂不前功尽弃?
说这话的时候, 还有其他几名大夫在场, 闻言就笑,“听听这老货,这是还把咱们当外人呢!”
这几年云汇女学的名声大得很, 度蓝桦又不惜重金吸引外地人才,但凡人品和学识符合条件的,直接送房子,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才。
而医学方面则是最突出的一个方面。
只要真心想精进医术的,就没几个不热爱研究。因外头的人听说有什么人体模型和精通此道的大夫和仵作,宋大夫也写信给自己的几个老伙伴,十分诱惑。
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便都耐不住好奇心,想着不如交流交流。结果这一交流,就是好几年,如今已经有六人选择留下,大大充实了女学的师资力量和医院的医疗储备。
度蓝桦手底下的女学、海洋养殖两巨头名声过大,再加上如今声名鹊起后来居上的医院,着实增进就业和收入,连带着肖明成的政绩都好看不少。不是没人想效仿,只是九成九都铩羽而归。
原因无他,成本实在太高。
先说海水养殖,当年度蓝桦是自掏腰包要求本地渔民禁渔养海的,后来又圈养海带、蛤蜊等,中间也要施肥。因这种举措前无来者,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诱惑,根本没几个渔民愿意花大力气尝试。
光这一项,度蓝桦每年就要投入近千两。
至于女学就不用说了,是个花钱的祖宗,相当于每年白养着几百个人吃喝拉撒;又有医院,目前阶段还是出的多进的少,遇见穷苦人家,干脆看病抓药养病全包。大禄朝如今并没有后世政府医保的概念,即便肖明成有意划出公款贴补也是杯水车薪,大头还是度蓝桦自己掏。
就着两个地方,每年她都得砸进去万把两银子还嫌不够。
这都只是明面上,私底下的各项贴补就更不必说了。
虽说后期可能回本,但光前期投入就是肉眼可见的长期而持久,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中间但凡资金链一断,管你前期多么艰难用心,全都拉倒。
所以说,现在愿意跟风效仿的基本都是冲着政绩和名声去的,根本没想这么多,谁知一试水发现完蛋: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要掏钱的事儿九成九离不开从本地商贾身上扒皮,可人家也不傻。
这样的长期投入不同于架桥铺路,随便丢一笔银子,一年半载就见成效,鲜有大商贾愿意长年累月做这样的善事。就算有,也未必能跟地方官尿到一个壶里去:谁都想要名声,可大头肯定还是当官的。
况且官员三年一任,说不定上任政绩没等做出来就走了,来了新任还得从头开始……人家做买卖的也不容易,没得到最后官员、善事两层扒皮,还什么好儿都没捞着,图什么呐?干脆不掺和。
而官员身份敏感,若说掏不出这么多银子吧,那是扯淡;可若真掏出来,又从哪儿解释来路……
最后真经受住重重考验搞起来的,除了云汇府之外,也不过两家而已。
另外,因为这次返京还有肖家二老和肖知谨,就不要再住到度家去,度蓝桦就托人提前在京城租了一处宅院。京城寸土寸金,又要住得近,随时听候宫中传唤,自然比不得府衙宽敞。
不过好在他们人口少,又都不是特别讲究排场的人,倒也住得下。
就为了租房子的事儿,肖明成几乎把自己的小私房掏空了,好歹估摸着时间能熬到正月。
若是顺利,想来正月就能有结果了;若是不顺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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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云汇府当日,各处百姓和下头官员送行自不必说,又是好一番动人场面,一直走到城外官道出去二十多里了还陆续有人驾着牛车、骑马追赶,试图将自家准备的特产送出去。
没奈何,夫妻俩中途又下了两回车,言辞恳切,好歹慢慢劝回去了。
韩东和林家良又打马转了一圈,确定真的无人尾随这才罢了。
度蓝桦笑道:“得了,你们也辛苦了,这一路还有的忙,先回去陪媳妇吧。”
去年韩东终于跟小舟成亲,如今他要跟着度蓝桦去外地,自然是带着媳妇的;林家良那头自不必说,他爹娘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还有跟着进京城的一天,喜得开堂祭祖放了好几支大鞭才罢休,对儿子儿媳离家的事自然无有不允。
只是林家良的一双儿女年纪还小,一来恐不耐奔波,二来也担心不懂礼数失了分寸,在京城惹祸,就先留在云汇府。
左右云汇府也是大禄朝上数的繁华都市,纵使比不上京城也不算吃亏。
一行人农历九月初一出发,一路沿着官道疾驰,十月十二就到了京城外的最后一座驿站。
因今年返京的官员人数众多,还有不少皇亲国戚,肖明成并未如前次那般隔日就入京。
众人又在驿站住了三天,中间陆续有司马通和霍家的书信递进来,说因洪元带几名御史弹劾有官员贪污受贿,更一度参与买官之事,成宁帝大怒,最近发落了不少人,只怕要多等几日。
这一等就等到十月二十,成宁帝快刀斩乱麻,命三司连夜会审,着实连轴转了大半月,这才尘埃落定,将一干官员及其家眷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又有充为官奴者不计其数,可谓雷霆之怒。
驿站每天都能收到最新的官方报纸,刊登的都是可以公开的朝堂最新动向,而为杀鸡儆猴,惩治官员的消息总在最显眼的位置。
以前在云汇府时,虽也有报纸看,但苦于交通不便,每每消息滞后,如今倒是方便了。于是度蓝桦和肖明成都养成了每天一杯茶看报纸的习惯,又针对各种动向琢磨朝廷的意思。
然后度蓝桦就发现了一个挺有趣的事儿:就是现实朝堂并不像后世影视剧和小说里说的那样,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确实,两者是有断不开的联系,家中男丁出息的妃子受冷落的可能性比较低,但皇帝还真不至于为了拉拢能干的大臣就“委屈自己出卖色相”,对着不喜欢的嫔妃也各种做戏。
说白了,既然是被皇帝看重的臣子,脑子肯定足够清醒,男人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途径是什么?肯定是建功立业啊!妃子得宠捎带自家也就罢了,若光指望后宫女人替你铺路,那得多废物啊!那样的皇帝这能看上眼?
至于说什么“皇帝对我姑娘/姐姐/妹妹不好,我就要不好好干活威胁皇帝,甚至来个功高震主”的,纯粹脑子有坑,他敢吗?!哪儿来的本事和胆子啊!
究竟历史上有没有这种款式的皇帝,度蓝桦和肖明成都没见过,不方便下定论,可光看眼前的先帝和如今的成宁帝……还没色令智昏到那个地步。
敢用后宫妃嫔威胁天子的,坟头草都换了不知多少茬儿了,还容你活到现在?
又等到十月二十八,肖明成一行人这才赶在十月的尾巴进了城。
接到旨意后,他还私底下对度蓝桦玩笑,“再熬,为夫这荷包是真撑不住了。”
京城房子租金多贵啊,本来就跟割肉放血似的,谁承想这次耽搁了这么久,几乎白费了一个月租金,足足一百多两呢!他攒多久才能攒这么多钱啊。
度蓝桦失笑,“罢了,指望你那点俸禄养家怕是不能够了,还是我养你吧。”
她的银子都是贩卖系统商城兑换的玻璃制品得来的,而若无肖明成的职务之便,她的许多计划也根本就施展不开,压根儿赚不了这么多积分。所以说起来,这“军功章”还真有老肖的一半呢。
若换做寻常男人,听了这话只怕要勃然大怒:明晃晃说让女人养家糊口这话,却将我一家之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不过肖明成自然不是寻常男人,他对各方面一直很拎得清:赚钱确实不是自己所长,既然如此,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总不能为了维护脸面,就要去贪污受贿吧?
外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叫他有个能干的老婆呢?挺好!
众人进京后,肖家二老顿时就被城中繁华震撼,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给儿子儿媳惹祸,拖了后腿。
肖明成自然要马不停蹄进宫面圣,倒是皇后体恤,许度蓝桦次日再进宫。
度蓝桦谢了恩,带人直奔租的院子。
早有人接到消息等在外面,结果看清站在门外那人后,她直接就愣了。
“帅哥你谁?”
第124章 海岛
宅子门口站着的青年脸上尤带一点稚气, 刚抽条过的身体有着充满少年感的纤细,他一见马背上的度蓝桦就利落地掀起袍角行了大礼,“一别数年,母亲可好?”
母亲?
在大禄朝会这么叫的可没旁人了。
度蓝桦的脑袋有片刻放空, 愣了下才滚鞍落马, 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抓着他的胳膊细细打量, 有些不敢认,“谨儿?!”
肖知谨仰头一笑,笑容迅速与记忆重合,正是当初那个腼腆聪慧的少年。
度蓝桦连忙将他拉起来,又捏着他的肩膀感慨道:“长高了, 比我都高了, 真是不敢认,哎呀,像个大人了!当年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如今都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小伙子啦。就是还是有点瘦,得多吃点。”
十九岁的男孩儿正在生长发育期,身上有种混杂着少年和青年感的青涩和稚嫩,宛如一股清风,叫人看了便要暗自喝彩。
分隔数年的生疏感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肖知谨笑道:“我现在的饭量大的吓人,回头母亲就知道了,只是今年一年就长高了近两寸, 所以显得瘦。听说父亲入宫去了,爷爷奶奶和阿悦他们也来了?”
常悦的天分和心性自不必说,秦落也在去年擦边考中举人, 肖明成被他的乐观和勤奋打动,索性一并收了做徒弟。私底下他告诉度蓝桦,若以后遇不到特别出色的苗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教导徒弟可比治理地方累多啦。
肖家老两口见了孙子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抓着手就不放了。
后面的常悦和秦落也走上前,笑着与肖知谨打招呼,又你捶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地笑闹起来。
虽然分开数年,但其间他们时常书信往来,对彼此的情况都很了解,并没有多少生分。
一行人寒暄了一回,稍解相思之苦,肖知谨才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进屋聊吧。”
肖家二老连连点头,抓着孙子的手不放,“是呢是呢,都高兴得昏了头了,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度蓝桦扶着他们往里走,闻言笑道:“瞧您说的,人之常情罢了,都有这么一遭儿,谁还看谁的笑话呢?只管叫他们说去。”
院子是早就租好的,租金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算了,苦水里泡过的肖知谨也觉得心疼,倒时常过来瞧瞧,也住两日,倒不算白花了。
他亲自带大家看过住处,又对度蓝桦道:“这两日度爷爷也来过几回,好像有事要跟母亲说呢,可要现在送信儿去?”
因着他跟度蓝桦的关系,度家对他也颇多照顾,只是称呼方面有点为难。好在度老板本人很开明:只要钱到位了,称呼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于是两边折中了下,就喊度爷爷。
度蓝桦略一沉吟,“罢了,也不必额外送信,等会儿我亲自走一趟就是了。”
毕竟她和度老爷是物理意义上的父女关系,于情于理都该亲自登门,哪儿有让当长辈的上门抓人的道理呢?
而且度老爷城府颇深,平时很沉得住气,这回这么着急估计是有大事,还是亲自面谈的好。
两位老人毕竟年纪大了,最近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总算见了孙子安顿下来,精神骤然放松就有些撑不住,略用了些点心就昏昏欲睡起来,自去休息不提。
三个小的自不必说,正在兴头上,度蓝桦也不觉得累,就凑在一起说些京城新闻。
霍疏桐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几次都想亲自登门拜访的,奈何肖明成一行人被始终不得传召。现在他们倒是进城了,可最近临近年关,最不缺官儿的霍家本身就有许多三服以内的亲戚进京述职,粗粗一算怕不能有两位数,光自家就忙得不得了,霍疏桐也要帮着接待,实在抽不出空来往这边跑。
度蓝桦闻言点头,心道也不用急,总有见的时候,左右是逃不脱的。
“霍叔叔几次提到父亲和母亲,十分推崇,还说想请你们吃饭呢!”肖知谨道。
自家人被外人夸赞,肖知谨自然与有荣焉,讲这话的时候下巴微仰,酷似肖明成的眸子里闪动着愉快的光。
只是一提到霍家人,度蓝桦就忍不住要逗孩子玩儿,“哎呦,你没少在人家家里吃饭吧?香不香?”
这两年她和肖明成也暗中托人打听了霍家小姐的为人和学识,很是满意,而肖知谨自己书信中也时常提及,虽没明说,可度蓝桦和肖明成私底下揣度:估计俩孩子处得挺不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还是霍家这样的门第,真算自家高攀了。若月老果然大驾光临,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两人就琢磨着这趟上京来,述职之余一定要正经跟霍疏桐的父母见一面,再亲眼看看那位姑娘,若真合适,不妨先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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