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比较显眼的是,姬贵妃娘娘毫发无损,因着她那两个护卫第一时间便冲上来护住了贵妃,贵妃保住性命后便一声命下让那护卫前去保护三皇子。
而三皇子见护卫都围着自己转,气的大吼一声:“快去保护五公主!”
最终三皇子和五公主都仅是轻伤,李涛身上溅了一身别人的血迹,整个人有些神志呆愣,眼中惶恐不已,显然是受惊吓不浅。
六皇子和年仅五岁的八皇子都受了伤,二公主亦然,而伤势最重的当属李溯,他那般惨状众人见了皆以为他已无力回天。
刺客们自刎后,殿内由禁卫军守着,解除了安危,福田趴伏在地,对着李溯晕倒的身影哭诉不已。
稳住局面后,景帝捂住臂膀的伤口,正待宣御医,转头这才看向依然倒地不醒的李溯,身侧除了一个奴才趴着哭,竟无人将他扶起身来,顿时怒火中烧一声喝道:“还不快宣太医!”
说罢便命人将李溯抬至他的寝殿内,虽未放置在龙榻上,也算是进了内殿,躺上了一侧的软榻。
此举顿时惊醒了一众后宫嫔妃,瑜妃娘娘原本还忧心检查着六皇子李淇的伤势,见状脸色顿变,甚至暗中抬手狠拍了李淇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小轻伤,方才为何不去护着皇上!”
另一边姬贵妃亦是心中郁郁烦闷,这行刺实在事发突然,适才一直担心那些刺客造反了,居然未曾想到这十几个刺客于宫中数百禁军面前不算什么,还不如借此机会表表忠心护驾在侧,只要身不死,在皇上面前便能落得个赤诚丹心的好印象。
此番阴差阳错,反而让李溯得了逞,若是他死了便罢了,若是没死,在众位嫔妃眼里便要嫉恨上天了。
而李溯确实没什么事,短暂的“昏迷”过后,在太医为他把脉时,便悠然转醒。
此时皇上的伤势已经过太医包扎处理完毕,他立身在软榻旁,微微蹙眉看着躺在上面对他来说颇为陌生的四皇子李溯。
太医查看过伤口后,起身回禀道:“皇上,四皇子殿下伤势无大碍,上过药包扎一下便可,此番实乃殿下命大,这刀口若再往里多一毫厘,便要伤及内腑,轻则卧床修养个一年半载,重则可直接丧命,幸好伤口浅显,遂现下无事。”
太医的话让景帝心头微震,看向李溯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一年前得知狸猫换太子一事后,原本对韶贞皇后和喻家叛变早已放下多年,一夕之间怒火全被挑起,即便接回了这个嫡皇子,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真龙血脉流落在外,景帝依然没有想过多的关注于他,心中总有芥蒂,现下他竟觉得自己好似亏待了李溯一般。
而躺在软榻上的李溯白着脸,虚弱又纯朴的笑容浮于面上:“父皇无事便好。”
话落,景帝更是心中复杂,这四皇子李溯确实蠢笨,不堪重用,但如今一看,此也并非缺点,起码纯善赤诚的性子在宫中难得一见,尤其是刚刚殿堂之上遭遇行刺时,他能毫不犹豫的不顾自己来扑身挡刀,景帝心中颇感欣慰。
“你好生歇息,让那奴才抬软轿来接你回福阳宫。”
景帝吩咐了一声,又转头扫了一眼在内殿周遭候着的嫔妃们,脸色一沉,尤其是看到毫发无伤的姬贵妃时,脸上黑成一片,对这个日日宠爱的贵妃不满到极点。
而姬贵妃也不傻,此时已站在软榻前哭成了泪人,柔声啜泣道:“我的好溯儿,怎的就伤成了这般,回府母妃便给你做最好的补品膳食,这伤定然很快就能痊愈,溯儿莫怕,母妃陪着你。”
她这般言辞说的声泪俱下,将母慈子孝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然而李溯看向姬贵妃时,眼中带着不解与恭敬,憨笑于面:“谢贵妃娘娘赏赐。”
一句话,姬贵妃顿时语塞,她此刻实在不知这四皇子是装的,还是真的憨傻,自己这番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怎么回事,当真叫人怒由心生。
景帝不再理会她,气的直接扬声道:“宣旨下去,四皇子护驾有功,赐御贡墨貂,冰种翡翠玉佩,黄金百两,往后一切待遇遵从嫡皇子位份!”
第26章 . 三载 四殿下有言,准许狐假虎威。……
李溯受了伤, 又得了赏赐无数。
常之茸一时心惊胆战,她查看了李溯的伤口,那刀口角度刁钻, 又恰巧避开了所有要害, 仅是皮肉伤, 只是创面大流血多罢了,正如太医所言并不严重, 上药后多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常之茸又是担心又是惊讶, 担心是因李溯竟以身犯险,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惊讶是因这刀伤像是故意避开的要害,她有点疑惑,难道是李溯故意为之?
翌日帮李溯换好伤药, 裹上了新的纱布后, 常之茸才问道:“阿溯,你是如何救下的皇上?”
李溯老实相告,将宫宴晚间的情形都说给了常之茸,然后笑道:“幸好宴前有之茸提醒, 我才能提前有所准备, 只是父皇被刺客逼至角落,刚巧我亦在此躲避,见有人偷袭, 未曾多想, 便挡下一刀。”
闻言常之茸嘴巴都要气歪了, 抬手就弹了一下李溯的脑门,甚是恼火道:“你无把握便去挡刀?当自己有九条命不成,我竟以为你是算计好的伤口位置, 此次能有惊无险当真是你运气好,以后万不可这般贸然行事。”
李溯乖巧点头,微低头垂眼,一幅知道错了的神情。
常之茸心中叹气,果然还是个傻孩子,她还道李溯或许开了窍,精明了一些,现下看来是她想多了。
门外倏然传来福田的声音:“四殿下,瑜妃娘娘命人送了些物件前来,说是给殿下调养身体的。”
瑜妃娘娘?
常之茸二人皆是不知何时与瑜妃有了关联,便叫福田将东西送了进来,常之茸一一查看,发现瑜妃拿来的皆是好东西,其中一个更是百年人参。
她这番示好还真是过于明显,常之茸当然是来者不拒,悉数帮李溯收下。
这一开了头,后续不断有人赏赐物件补品到苕岚苑,姬贵妃再百般不愿,都要做做样子赏赐些东西尽了这个做母妃的心意。
李溯以前默默无闻不讨圣宠,似乎挡了一刀后,众人都以为他一下成了皇上的眼中宝,赏赐颇多,还扬言处处都要是嫡皇子的待遇,眼下谁人不知皇上这是要护着四皇子了,只是不知是要护多久。
众人纷纷猜测,兴许日后李溯能一跃而上成了最受宠的皇子也不一定,正所谓讨好要趁早,遂一有苗头,都忙着巴结起来。
此番当属福田最为高兴,他时常陪着李溯进进出出,又日日跟着李溯出入国子监等地,自然有不少宫女奴才们向他频频示好,都想打听到李溯平日的喜好,争着借此立功禀报给各自的主子,一转眼连福田都变成了香饽饽。
但谁也没想到,这盛况仅持续了短短十数天,热乎劲就要过去了。
因为自打那日宫乱后,皇上压根就没再来过福阳宫。
圣旨一下,便没有再探看过一眼四皇子,甚至提都未提,仿佛全然将此事遗忘了一般,顿时宫里的人都有些拿捏不准了,坐观其上。
从来没见过这圣宠来的快,去的更快的,还颇有一些人直替四皇子打抱不平,觉着不该挡这一刀。
连福田背地里都气的跳脚:“殿下真是不该如此牺牲自己,皇上一个圣旨就打发了,若是三皇子受了伤,皇上还不日日守在福阳宫云扶苑。”
常之茸却觉得一道圣旨就够了,起码日后待遇上无人再敢克扣苕岚苑的东西,圣宠若是太过,李溯背后无甚可依,难免会成了众矢之的。
她倒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圣宠总有没的时候,她能够放下心的是,景帝此番虽是一时兴起,但或许心里对李溯已有了些改观。
苕岚苑风光了数日后,便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半月有余,李溯的伤口已结痂愈合,常之茸亦收到了一封宫外的来信。
信是朱彦策命人送来的,她看了信中的内容,英气锐利的笔锋是李清婉的字迹,内容口吻却是纤月姑姑所言,她说道两人已安身在京城中,一切顺遂,并把别院地址写在了信里。
常之茸默默记下,烧毁信件,亦安下心来。
她终于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
元初十五年,宫宴当日有南蛮刺客假扮舞娘于宫中行刺,宫内死伤无数,景帝亦无幸免,传闻四皇子舍命替其挡刀。
同年同日,宫中奴役坊走水却鲜少有人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奴役坊烧的面目全非,听闻死了个残疾宫女,当场尸骨无存化为灰烬。又几日后,御膳房奴才发现一烧火宫女莫名失踪,正是那假三公主,此人忽然无迹可寻仿若人间蒸发,后宫一时陷入恶鬼传闻当中,且人心惶惶,姬贵妃听到传闻后大怒,一举惩治了无端造谣扰乱后宫的奴才们,就此宫中恢复平静,失踪之人是生是死再无人敢问津。
景帝于前朝中命人查探行刺一事,并与朝臣们商讨对策,半月后,不顾朝臣反对终是下旨正式向南蛮王宣战,声称其胆大包天公然行刺,必当诛之!遂后,南蛮王嚣张接战,两国关系破裂至白热化。
三月末,姬正平将军携同其子少将军姬擎,率五千精兵前往边疆驻扎迎战。
战事一触即发。
边疆战火激烈,当地百姓均迁至临县,每隔数月便有战报从边疆送往京城,双方烽火连天,兵力相当,征战半年仍久久僵持不下,你来我往间,谁也未占到丝毫便宜,亦无人提出和解,此番便拉开了持久战。
姬将军带兵一守便是三年时间,战事虽已不如第一年那般频繁,却依然屡次发生南蛮人偷袭边城之事,姬将军只得继续守在边境,南蛮虽国土没有大元朝广阔,却民风彪悍狂野非一时能拿下,如此长期战事僵持下去于国库不利,因此朝中有人提议与南蛮国以和亲为由签署条约来缓解战事,景帝否决,拒不和解,定要那南蛮王亲自谢罪或割让城池才可。
遥远的边疆战火不断,眼下的京城倒是一片祥和繁荣,百姓安居乐业,茶余饭后便谈一谈战事和宫中的传闻,长安街的茶馆商铺等都更新换代了不知几番。
然而近一年在京中最是红火的,当属长安街街头那家月明阁。
月明糕点于京中甚是抢手,因着此间糕点铺每日售出有限,若去的晚了,便连渣子都买不到,物以稀为贵,即便价格不菲,每日仍有不少人前去排队购买。
且那糕点做的花样漂亮精致,口感绵密香甜,便是普通的桂花糕都与别家不同,瞧着便觉档次高了几倍,更莫要说那些芙蓉糕、松子百合酥了,一时之间这糕点成了京城贵人小姐们的最爱,若是哪场京中宴请里少了月明阁的糕点,便都算不得是上等宴请,好似食用这印着月字的糕点,已成了京中上等身份地位的象征。
此时月明阁的二楼,雕花棱窗边坐着一位女子,年岁似是十五左右,她面容干净澄澈,妆容清丽,眉眼间一抹英气,一袭简单的白衫衣裙淡雅大方,头上随意挽了个分肖髻,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她安静仔细的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账簿,唯一遗憾的是女子的左手落了个丑陋的痕迹,一道深色狰狞的凸起疤痕,从掌心贯穿到手背,尤为醒目。
楼梯间一个小厮蹬蹬跑了上来,笑着说:“老板,姑姑送话来让您早点回去用饭,莫耽搁太晚。”
女子闻声点头,合上手中的账本,抬手揉了揉眉心缓解疲惫。
她睁开眼后,发觉小厮还站在她面前,不禁问道:“还有何事?”
那小厮支支吾吾,有点尴尬的说道:“那个玉琼斋的人,又来了……”
女子皱眉:“还是昨日那管事?带人将他轰走。”
小厮为难道:“不是那管事,是他们玉琼斋的当家少爷来了。”
女子眉眼冷冽:“那便引他上来。”
小厮得了吩咐立马下楼去,女子则是拿起了放置一旁的白色斗笠面纱,直接带在头上遮住了面容,坐于茶桌前等那人前来。
玉琼斋是京城老字号,颇具威名,这家商号不仅涉及糕点铺,酒楼茶馆等皆有玉琼斋的名号,在京城甚是响亮,而近半月,玉琼斋的管事带人频频来月明阁找事,如今竟还出动了当家少爷前来。
不稍片刻,一个蓝衣男子随着小厮来到二楼,男子身着名贵蜀锦,玉冠束发,腰间佩着上等和田玉饰,风流倜傥,眉眼间皆是玩世不恭的神情,浑身上下透露着一副富家子弟的面相。
男子丝毫不客气的坐在茶桌前,上下打量着这个头戴面纱斗笠之人,不禁笑道:“在下玉琼斋当家少爷钟温书,素来听闻月明阁的清婉老板不以真面示人,果真如此。”
他口中的清婉老板,正是三年前逃离出宫的李清婉。
早已隐去姓氏的她,秉承待客之道,抬手拿出了上好的雀舌,碧绿纤细的茶叶置于碗中,沉着的一边洗茶,一边低声问道:“不知钟少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钟温书看着对方娴熟的手法,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那双手虽有一只带着疤痕,却丝毫没有影响那行云流水般的美观沏茶手法,他自知自家茶馆内还不曾有如此精湛手艺之人,而有这等手法之人,他上次得见还是于郎中令府中。
“自然是有要事,不知清婉老板可听闻,京城已关闭了数家糕点铺。”
李清婉将茶水倒入杯中,放到钟温书面前:“略有耳闻。”
钟温书端起茶杯品了品,确是好茶,他眼中笑意却锐减:“那你可知这些都是因月明阁一家独大,近乎垄断京城所有糕点生意所致。”
李清婉淡漠:“这倒是不知。”
“你们月明阁如此行事极端,打压同行,是想在京城称霸不成?”
对方咄咄逼人,闻言李清婉却冷了眼,说道:“钟少爷可谓高看我了,若我想让其他店铺无路可走,莫说那些糕点铺,便是玉琼斋的糕点亦照样无处可卖。然月明阁不屑于此等卑劣手段,若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糕点卖相口感均属上乘,尔等手艺不如人,便要说我垄断?你何不同百姓们说理去,京城百姓繁多,问问他们为何偏爱我月明阁糕点,若钟少爷不敢问,我便奉劝玉琼斋的人不要在来我这里强词夺理的丢脸了。”
钟温书放下茶杯,眯起眼不悦道:“你可知你这番行径,迟早会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李清婉毫无惧意,微微抬头:“哦?得罪何人?”
“九卿郎中令乃是钟家挚交,你且掂量一番,可还惹不惹得起,商不与官斗,你要是明白这个道理,月明阁便趁早于京城中收敛收敛。”
言罢,钟温书便起身抬步走了。
21/7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