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溯闻言乖乖点头。
常之茸皱眉又思考了一番,说道:“还有一事,要时刻关注着皇上的动向,如果…真的有何事发生,保护皇上是宫里所有人的职责所在,乃至皇子亦然,但不管如何,你自己的安危在我看来才是最重要的,切记要在能够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去保护他人和皇上,懂了吗?”
李溯又乖乖点头。
常之茸见状还是不放心,她本想着可以让李溯能借着明晚的混乱,在景帝面前表现一番,但她并不知道上一世宫里的具体情况如何,只知道外面传言当日宫内异常混乱,不少人受了伤,万一李溯也在宫宴上受伤了可怎么办,她又不在李溯身侧照顾着,凭着李溯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那些南蛮刺客的对手。
她直接叹气道:“哎算了,皇上的安危都不重要,你自己最为重要,万不可让自己受伤。”
李溯看着常之茸反复纠结的模样,点头应下,又憨憨笑道:“之茸,你好像知道明晚会发生行刺一般。”
常之茸一愣,忙笑着打岔道:“我、我怎么会知道明晚的事,我便是不在你身边关心则乱,且明晚去奴役坊一事,还不知能不能顺利,心中仍是忧心居多,不论如何,明天最重要的是势必要将纤月姑姑和李清婉送出宫去。”
李溯笑道:“我信你。”
常之茸亦多了些信心,展开笑颜。
翌日,清晨常之茸早早的便起来了,她陪着李溯吃了些糕点,稍微垫了些肚子,又为他穿戴好了衣衫,那白金云纹衫确实剪裁别致,能够衬托身姿,虽已卸下那些珠光宝气,这件衣裳依然让李溯有一股器宇不凡之感,他本皮囊生的便俊朗,明眉皓齿,面如冠玉,如此一装扮当真好看的紧。
常之茸几番打量,唯独觉得李溯腰间的佩饰差了几分,一块是不显眼的翡翠圆环玉佩,一个是自己几年前的拙劣之作,川芎香囊袋,那绀青色的香囊颜色已有些暗沉,与那贵气的白金云纹衫极为不搭,常之茸左看右看,忍不住提议道:“不若今日将香囊取下,换个羊脂白玉佩饰戴上?”
闻言李溯瞪大眼否决:“不换。”
见他这般护着那香囊,常之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叫人哭笑不得,不得已她只能取下那块成色一般的翡翠玉佩,换成了羊脂白玉,这配饰才勉强可看。
当日申时,福田侍候在李溯身侧,已经前去了乾元殿,临行前,常之茸又仔细吩咐了福田,让他宫宴之上不能离了李溯半步,时刻将人保护好,福田郑重点头后,才让他们二人出了苕岚苑。
而常之茸便没打算今晚要在宫宴上露面,她站在苕岚苑中看着那如小山般高的干柴堆,略是头疼,还不知这些东西她要搬几个时辰,须得抓紧时间才行。
遂常之茸先是前去了御膳房,唤来李清婉帮忙,而李清婉今日又挨了打,见到她时便是嘴角乌青,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不用问原因常之茸也大概猜到了,今日宫宴是御膳房最为忙碌的一日,知道常之茸来寻她,李清婉便“抱病”没去御膳房,自然被那些气不顺的奴才们狠狠欺压了一番才罢休。
常之茸带着李清婉偷偷回了苕岚苑,才侧头问道:“上过药了吗?”
李清婉微愣摇头。
常之茸便将自己剩下的伤药膏都给了她,塞到她怀中说道:“现下是没时间上药了,你拿着这些,若是出了宫,外面便再也没有这些太医院的良药可买,便留着你明日再用。”
李清婉未做推脱,干脆的把药瓶都收在怀里。
常之茸亦没再多说,她便让李清婉帮衬着,一起搬运苕岚苑内的干柴堆,将这些干柴分成了数垛,分批运至奴役坊的后墙处,好在今晚宫人们近乎都去了乾元殿忙碌,一路行来只有稀疏的几个奴才,两人一路躲藏,搬运了十数次,从黄昏到日落都没停歇,二人皆是满头大汗,终于在夜幕完全黑下时,将干柴全部搬运完。
常之茸和李清婉便躲在奴役坊后墙墙角,两人气喘吁吁,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说话。
常之茸看着李清婉两手空空,催促她道:“你快回去拿自己的东西,再晚怕是要来不及了。”
李清婉靠墙轻笑一声:“我无甚可拿。”
常之茸一愣,李清婉又道:“做公主时那些首饰皆是赏赐下来的,拿出宫又有何用。”
常之茸恍然,是了,宫里的衣衫首饰皆是御赐,宫中所制,是带着皇家标记的,若是拿出宫去典当,无人敢收是小事,若被人报了官,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两人背靠冷墙,望着暮色沉沉的天,休憩了片刻恢复了些体力,李清婉转头问道:“接下来还要做何事?”
常之茸望着乾元宫灯火通明的方向,眼中明亮:“接下来,便等着那里乱了。”
※
乾元宫内,歌舞升平,灯火璀璨,殿内金碧辉煌,桌上更是珍馐美馔,八珍玉食,美酒当桌,美人亦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殿堂之上,姬贵妃身着绛紫色锦缎衣裙,长袖阔摆,眉眼精致上挑,透露着一丝丝魅气,红唇勾起,她正端着酒盏,身子状若无骨般的半是靠在景帝身侧,美人在怀,亲自喂酒。
而姬贵妃此举自然是惹得下首一众嫔妃们心中咒骂,又不得不面上恭迎奉承。
“皇上,听闻今日还有异域舞姬来宫中献舞?”
姬贵妃柔声好奇的问着,景帝开怀一笑:“那南蛮王为贺喜中原新春,特意送来了一批绝世舞姬,朕便瞧瞧这南蛮舞姬与中原的有何不同。”
姬贵妃闻言忙笑着称赞道:“皇上威严四方,连那南蛮王都要献供于我朝,可见我大元如今震慑他国,无人敢犯。”
这话确实说到了景帝的心坎里,他甚是欢愉,迫不及待的等着那南蛮舞姬上场献舞了,本是压轴的舞,却立时吩咐了一旁的奴才,让那些南蛮人先来献礼。
不稍片刻,殿内便响起一阵异域舞曲,撩人动听,几个衣着甚少的女子踏着鼓点缓步入殿。
这些舞姬一现场,便惊诧了众人,在京城的凛凛寒冬,南蛮舞姬们却仅仅穿着几片单薄的红色衣绸裹体,她们露着纤细白皙的臂膀和腰腹,赤脚于殿中扭动着身姿,脚踝上的银铃作响,宛如水中蛇妖,那一双双美目似是会勾人魂魄,深邃明亮,可她们的容颜却又以轻纱遮面,叫人瞧不真实,似真似幻,更平添了一番让人探寻的美意。
这些舞姬一出来,景帝便看的愣了神,眼中满是惊艳,酒也不喝了,饭菜亦不吃了,只直勾勾的盯着那几个蒙面舞姬看。
姬贵妃见状沉下了脸色,她侧目看向那些舞姬,心中愤恨,恐怕今日皇上会一时兴起便临幸了谁,夺了自己的宠爱,也不得不说,这些南蛮舞姬当真放荡形骸,当众便如赤身裸-体般起舞,丝毫不知羞耻。
不仅景帝被迷得离不开眼,连同几个皇子们皆是看的目瞪口呆,李涛更是毫不遮掩的于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随着鼓点越来越紧凑,舞姬们的步伐也加快了起来,为首领舞的那舞姬眼中含笑,踏着鼓点一步步靠近殿堂之上,竟是离景帝越来越近,而景帝也未出言阻止,痴迷的瞧着那舞姬在他面前舞弄身姿,还有一阵阵扑鼻的芬芳香气从舞姬身上缓缓飘来,醉人心脾。
李溯看着这一幕不禁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凛然于心上。
他默默起身,趁着无人注意,行至到殿内暗处,一个方便行动的位置。
而殿堂之上,那南蛮舞姬已经胆大到行至皇上身前,她便围着景帝翩然起舞,柔弱的身体贴着皇上舞动,看景帝十分享受的模样,一旁的奴才们本想阻止,却又皆不敢言语,连同姬贵妃在内都识趣的沉着脸不再说话。
然而在众人皆无防备的情况下,那舞姬一个旋转定身,撩起下身裙摆,突然握住绑在腿侧的匕首,抬手便将那明晃晃的刀刺向景帝心口!
景帝顿时回过神来,心神大乱,他迅疾的闪身,依旧没有躲过,那柄匕首插进了皇上的臂膀处。
一侧服侍的奴才惊声尖叫:“护驾!快快护驾!有刺客!”
而殿中的其余的舞姬和鼓手们,纷纷掏出藏匿于身的武器,在殿内毫不留情,见人便杀!
一时之间,乾元殿内混乱一团,惊叫之声不绝,更是兵刃相见伤亡一片,其中几个刺客纷纷围着景帝,景帝身上已是数道伤痕,此时殿外驻扎的禁卫军们持刀冲进殿内护驾,那些南蛮人见势不妙,行事更为极端,好似能杀一个便杀一个,而那为首的女子更是近乎刀刀致命,逼迫着景帝后退于殿内墙角。
而巧的是,李溯正好匿身在此观望,他看着时机已是差不多,便突然现身为景帝挡了背后不轻不重的一刀。
李溯早已算计好,那刀刚好插在他的右胸口处,他现身的角度拿捏妥当,伤口倾斜并未深入,只看着血溅当场,加之他本就身着白衣,衣衫上尽是刺目的鲜血,李溯便顺势倒地在景帝脚下,口中仅浅浅唤了一声父皇后,假意昏厥。
然危机时刻,景帝见此顿时心口大震,他额间青筋暴起,拔剑相向,双目赤红大吼一声:“尔等南蛮歹人,还朕皇儿命来!”
第25章 . 出宫 【二更】“清婉姑娘,往后纤月姑……
乾元宫乱了, 兵刃相见的声音甚至传至到了奴役坊。
常之茸闻声看着暗沉的天色,便知时辰已到。
她回身从后墙处搬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质推车,这推车原是用来搬运恭桶的, 而现下又无更妥善之物, 身在奴役坊便物尽其用。
她将推车交给李清婉后, 立即说道:“你先进去奴役坊内接纤月姑姑,速度要快, 你接到人后在后墙处敲三下, 我于这里垫后,这些干柴还要燃一阵子, 我们便宫城西侧门处汇合。”
李清婉听了吩咐,到了此时却心头有些慌,她接过推车, 扫了一眼乾元宫的方向, 紧张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今晚宫里可是有何事端?”
常之茸拿出怀里的打火石,抬头只说了一句话:“宫里不论发生何事,都将与你无关,只有趁着此时出宫才能安然无恙。”
李清婉一咬牙, 最终没有再问, 亦信了常之茸,转身用力推着推车冲进了无人的奴役坊内。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后墙处便敲响三声。
常之茸半蹲下身握紧打火石, 蹲在墙下用力摩擦着, 她蹙着眉, 手亦有些抖,打火石擦了十数下都未将火点着。
常之茸干脆在原地闭目,深呼吸片刻, 再度睁眼,眸中已恢复镇定,她将手中的打火石对准干柴堆狠一用力,火苗倏然点燃,瞬间便将靠墙的干柴堆燎起了火,小小的火星随着西南吹来的寒风顺势而起,火势越来越大,顺着柴堆摆放的方向,一路熊熊燃烧进奴役坊院内。
甚至借着干柴堆的威力,火苗逐渐越窜越高,红光映天,可却依然不见有人发现此处走水,亦无人前来扑火。
常之茸静立在外,火势将她的面容映的通红,她看着那烈火将奴役坊内的一切物什点燃,所有房屋皆没有幸免,这里的一切都即将被这把火燃烧殆尽,她才默默转身离去。
她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一过,必会有人发现奴役坊的火势。
常之茸一路疾行,从漆黑的小路跑离了奴役坊,没有留下任何行迹,她额间尽是汗水,行至西侧门时,发现果然守门的禁军都已去了乾元宫内护驾,她看到了宫门外一辆马车候在不起眼的角落中,而李清婉正推着纤月姑姑在西侧门门口等她。
不远处那车夫瞄见到几人在宫门口,急急驾着马车前来。
常之茸缓了缓气,对那车夫简单行了礼,便恭声问道:“可是朱公子叫您前来?”
车夫忙答道:“是大公子说来此接人,送其中二位去城中一处别院。”
常之茸点了点头,转身便让李清婉先上马车,她在车外半是托抱着纤月姑姑的身子,两人里外合力将人抬上了马车内。
常之茸四下看了看,不敢在此处多停留,便匆匆嘱咐道:“纤月姑姑,这马车是丞相府大公子相助,你们便随着马车走,他会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若有何事,便可托朱公子往宫中送信。”
说罢常之茸就放下车帘,纤月姑姑却于马车中突然慌道:“之茸,之茸——”
她双手探出马车外,胡乱的摸索着,常之茸赶忙拉住纤月姑姑的双手:“我在,纤月姑姑我在。”
纤月姑姑毫无焦距的双眸中水汽漫延,她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且告诉我,你将我们送出宫,你定会没事?”
常之茸轻轻抚着她的手,语气稍显轻松的应道:“定当没事,姑姑莫要忧心。”
“你同我们一道走罢,我放心不下你。”纤月姑姑却不肯放手的说道:“四皇子殿下无论如何也是有着天子血脉,可你不同,之茸,你不应困在宫中,我亦不该劝诫让你委身在四皇子殿下身侧,于你而言太过不公,若能活命逃离皇宫,你便应同我们一道离开。”
常之茸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她放开了纤月姑姑的手,轻声安慰道:“纤月姑姑,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会抛下四皇子殿下一人在宫中,我既已答应他,要伴在他身侧,便不管这宫中是有何洪水猛兽,都不该离弃他。且我亦有我自己的打算,纤月姑姑莫要过于担忧,我会时常书信与你们联络。”
说罢她便看向马车内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清婉,对着她深深鞠躬行礼,埋头沉声道:“清婉姑娘,往后纤月姑姑便只得交由你代为照顾,此恩情我与四皇子殿下都将铭记于心,日后有何难事,若你相求我们便鼎力相助。”
李清婉点头受了她这一礼,常之茸转头将藏于袖中的金子递给车夫:“此番劳烦您,快马加鞭。”
※
宫中所有禁军都调遣去了乾元宫,整个宫殿被围的水泄不通,不让任何一个南蛮刺客有逃脱的机会。
而那十几个刺客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制造了恐慌,刺伤了无数宫人,亦伤了皇子与嫔妃们,甚至皇上都没有幸免,但于这些刺客们而言,最为失策的便是没有将这中原皇帝一举击杀,短短的时间内,驻守在皇宫的禁军已到,支援甚快,南蛮刺客们见今日已逃脱不开,最终竟纷纷拔剑自刎。
无一幸免,全数死在殿堂之上,没有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见此情景,景帝勃然大怒。
然现下已无力顾及那些刺客,因此次宫中受伤之人颇多,轻重不一,殿内挡刀惨死的宫女和奴才便有十余个人,亦有不少嫔妃中刀受伤,当场死了一位才人,其余之人皆是轻伤,殿堂之上,鲜血将地面与石柱均染上了绯红色。
20/71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