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薇捏了一下裙摆:“程晨哥,我有点、有点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程晨一笑:“我们程家和白家是世交,你这次还是我的女伴,况且你也是白伯父正大光明邀请来的,在这里你就是白家的客人,不比别人差多少。”
对,她是白伯伯亲口邀请的,怕什么?想到母亲叮嘱过她的话,她瞬间有了一些底气。她现在是白家的客人,可不是什么被白家赶出去的连白家大门都不能进的人能比得上的。
想到这里,她带着微笑和程晨踏入了白家别墅。
白家分为内院外院,外院里是来贺寿的各界人士,内院里环境寂静,老太太坐在轮椅上,眼睛要耷不耷地看着满园的菊花:
“我就说在老宅随便找几个老家伙聚一下就好,非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欢笑声,老太太有些不满。
“仲英也是觉得高兴。”老管家推着她往里走,刚染黄的草堪堪擦过脚尖:“这样的好日子也是图个热闹。您难道就不想听那些小辈们对您说吉祥话?和那些老头老太太坐在一起多无聊啊。”
陆心慈不由得一笑:“还是你会说话。”
“妈。”
陆心慈回头:“仲英啊。”
杜管家自动松开轮椅:“白先生。”
白仲英直接走过去,推着陆心慈往回走:“妈,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我带您去前院。”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制止。陆心慈黄瘦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你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白仲文眸光一闪,自然一笑:“当然是忙着准备您的寿宴,这么大的一个日子我还能去哪?”
陆心慈抬眼看他,目光并没有因为衰老而变得浑浊,看得白仲英心脏一颤,讪讪地一笑,不说话了。
“哎……”陆心慈长叹一声,想要训斥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手:“仲英,你也老大不小了,甚至养大了一个女儿,有些话我也不好跟你说了。但是你应该知道,白家已经不是过去的白家了,你爷爷白旭升在世时,白家如日中天,你父亲白世昌在世时更是辉煌一时,要不是他们两个英年早逝,白家就绝不会只是现在这个规模。”
她转过头,目光因为回忆变得虚无:“如今白家交到你手上,我不求你重振白家,但也不希望白家葬送在你手上。”
“就只是出去玩了一晚,哪有您说得那么严重。”白仲英看了看旁边的杜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承认我没能力壮大白家,但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嘛,您没看见外面那些恭敬谦卑的人,哪个放在a市不是数一数二的?咱们白家还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陆心慈看了他一眼,觉得多说无益,摆了摆手。
老太太岁数大了难免伤春悲秋,白仲英蹲下来:“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就不会一直不收心。你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但不能带到我面前来。”
白仲英想到被邀请到白家的向薇,心虚一笑。向薇没见过老太太,且这次是和程家一起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是,我会记得。”
“等人都齐了我再下去,现在我头疼得很,带我回二楼。”
两人赶紧推着老太太回二楼,伺候她躺下后,杜管家关上门,回头对白仲英一叹:“白先生,夫人她岁数大了,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您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惹她生气了。”
白仲英刚想下楼,闻言一皱眉:“杜管家。”他端起派头:“这么多年我叫您一声杜叔是我白仲英念旧情,您不会真以为您是白家的什么人吧。”
杜管家一噎,白仲英冷笑一声:“伺候好我妈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多嘴。”
说完,他转身下楼。杜管家抿直了嘴唇,看着白仲英的背影眸光一闪。
听着门外的响动,陆心慈恍惚地抬起头,微微一叹。
白家无论是哪个别墅,都会有她单独的房间。屋内檀香袅袅,黄梨木柜上摆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全家福,那时候白仲文的爷爷白旭升还在,她抱着白仲英坐在白世昌的旁边,笑得甜蜜。哪想到不到一年之内,父子两个先后过世,只有她一个人辛苦地撑起白家,又把白仲英拉扯长大。
第二张就是她丈夫白世昌的照片,白家的男人都是剑眉星目,双眼狭长,让人望而生畏。
照片里的白世昌直视镜头,明明只是一张照片却像是有直穿人心的力量,陆心慈脸色微变,“啪”地把照片倒扣在桌上。
向薇跟在程晨的身后,程晨把她介绍给那些同龄的少爷小姐,很是巧妙地没有提她的背景。向薇本来低着头,但是看到程晨给她买的新裙子,又拿到了白仲英特意交代过的的果汁,顿时有了底气,在这些光鲜的豪门子弟面前不自禁地抬起了头。
比起这些靠着家世的酒囊饭袋,她并不觉得自己差什么。
程晨被程父叫去和几个友商寒暄,她自己一个人顺着台阶走,脚下是高端的大理石,手心下是光滑的实木扶手,她目光闪烁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这就是屠鹭以前过的生活……她以前不是没有来过白家,但每次都穿着普通,每一次都能看到屠鹭穿着精致的红裙,站在她现在站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样屈辱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而如今……
向薇忍不住勾起嘴角,缓缓握紧了扶手。
一抬眼,就看到一件红色的房门,在素雅的二楼里很是突兀。向薇的心重重一跳,她左看右看小心地开门进去。
这里是屠鹭的房间,不用猜仅凭借着摆设就能看出来。衣柜里大量的红裙。梳妆台上各种名贵的首饰,对方的衣物间的面积比她家还要大,更不用提单独的卫浴,还有单独的书房。
当然,书房屠鹭是不会用的,以对方空洞的大脑,肯定不喜欢读书,至于现在能拿到数学奖,那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指尖划过化妆台上的每一件,向薇的眼里闪着光,她压抑着兴奋听了听门口,然后缓缓地躺在屠鹭的床上。看着精致的天花板,耳边响起母亲临走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薇薇,好好表现。妈妈向你保证,你想要的早晚都是你的。”
【你怎么不回白家把你的东西拿回来?】
系统问屠鹭。
屠鹭拎出一个空箱子,扫了扫上面的灰:“什么我的东西?”她勾了一下嘴角:“我这辈子从白家赤条条地来,就得赤条条地走。”
况且那也不是她的东西,她当初能一分不拿地从白家出来,现在也不会去觊觎。
只是她的东西无所谓,母亲的……
想到那个早早故去,给她留下了这么多烂事的母亲,她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算了下次再说吧。
皮箱拉好,何欣从隔壁探出头:“屠鹭,你拿着箱子要出门啊?”
屠鹭点头:“是,工作室人手不够用,我必须再找一个绣娘,顺便再买一些绣品。”
何欣应了一声:“早点回来。”
屠鹭拉着箱子开门:“好好看家。”
…………
向薇从屠鹭的房里出来,刚一下楼就遇见了程晨,程晨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向薇脸色有些不自然:“刚才……我觉得有点闷,就去后院透了透气。”
程晨也没多想,带着她下楼:“白家奶奶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一会要亲手把礼物送到她手上。白伯父那么喜欢你,她也会喜欢你的。”
向薇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
片刻,陆心慈被白仲英推着出来,坐上二楼的升降电梯。陆心慈搭眼一瞅,眉头一皱:“你陆表舅怎么没有来?”
白仲英被“陆表舅”这三个字呛了一口,勉强回答:“还没来。不过他的司机给打来电话,说是马上到。”
“好。”老太太点头:“不要怠慢了。对了,你准备了‘十八颗’了吗?记住是龙井御茶园的。”
“十八颗茶叶?”白仲英懵了:“您要喝?”
老太太眉头一皱:“是给你表舅准备的!人家是泡在书本里的金贵人,和咱们能一样吗,你还想用你那几千块钱一两的茶叶打发了?!”
白仲英赶紧道:“我马上托人去买。”
“不用了白先生。”杜总管接过轮椅:“十八颗可是有价无市,您现在想买也找不到门路。幸好我已经提前准备了,堪堪得了一两。”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白仲英脸色微变,勉强一笑:“妈,您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
老太太看都没看他,被杜管家推着转身就走,白仲英暗自咬牙,朋友过来:“仲英,怎么了?”
白仲英回神:“没事。”
一行人下楼,几个小辈与陆心慈见礼,陆心慈点头受了,向薇站在程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白仲英道:“娘,这姑娘你应该不认识,这是……”他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吐出那个名字来,转口道:“这是程晨的同学,听说今日是您的生辰,特意来给您贺寿。”
白仲英的那点小九九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不明白,顿时淡着脸点了一下头。
陆心慈不冷不热,向薇有些委屈地咬了一下唇,勉强一笑:“奶奶,祝您生日快乐。”说完,垂头走到程晨的身后。
程晨碍于长辈都在,不敢多说什么,向薇更加委屈,向后一退,碰到一个人:“……洪森?”
洪森看了程晨一眼,对她一笑。
两人正低声说话时,门口一直低声絮语的人就像是突然被掐了脖子,所有人顿时回头,佣人低声提醒:
“陆教授来了!”
“陆教授?”程晨的父亲程有为一笑:“我可不记得咱们这个圈子认识什么陆教……”
话音未落,门口一阵沉香传来,一个清隽的年轻人踏进屋内,长眸一抬,笑道:
“称教授客气了,各位叫我陆章就好。”
程有为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咽得太生硬以至于脸色涨红喉咙发出“咕”的一声。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在意程有为的出糗,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轻人身上。陆章是谁,提起这个名字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即使不在众人的口耳相传里,也会在各种实验研究的新闻里。只要新闻里报道了攻克什么难题,其中必有陆章的名字。
假如你不知道有些明星的名字,那也情有可原,但如果你不知道陆章的名字,那就是你落伍至极。
不过这样的一个学术新贵,远在天边的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家?
此时大厅里一阵沉默,陆章随手把东西交给管家,对陆心慈笑道:“白夫人,我来得迟了,实在抱歉。”
陆心慈双手撑着,险些激动得站起来:“不迟不迟,你来的正好。”
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白仲英得意一笑,暗道还是母亲高瞻远瞩,赶紧把陆章请到上座:“陆教授,您能来这里真是让白家蓬荜生辉。”
陆心慈一横眼:“还叫教授?”
白仲英一梗,勉强挤出一个笑:“表舅。”
屋内又是一静,本来在旁边又惊又喜的程晨也是一愣,表舅?陆教授竟然是白伯父的表舅?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今天能在白家看见陆章,简直是上天助他。
想到上次在学校里吃的瘪,他握紧拳头,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不能错过。
陆章坐在陆心慈的旁边,陆心慈道:“表弟,虽然咱们两家分离多年,但还是血缘关系让我们重聚。多谢你来看表姐。”
陆章垂眸一笑,耳边的金链在脸颊微微晃动:“白夫人客气,如果有心即便是相隔万里也是能再会的。”
这话挑不出什么错误,但陆心慈莫名地觉得心里不对劲,她暗道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多想,赶紧一笑:“是这么个理儿。”
白仲文赶紧让管家把茶递上来,陆章抿了一口微微抬眼:“好茶。”
说着,让管家把东西拿上来:“白夫人,听说您信佛。这是一块印度沉香老料,希望您喜欢。”
管家打开盒子,顿时一股清雅的香气飘了出来,陆心慈爱不释手地碰了几下,让管家赶紧收好。
“我喜欢、我喜欢。”送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人来了,这就是给她极大的面子。
程有为见状,赶紧给程晨一个眼色,程晨会意,马上打开一个盒子:“陆奶奶,这是送给您的玉观音。希望您能笑纳。”
陆心慈点头,让管家收下。
陆章看了一下表,没有作声。程晨有些失望地退回去。
陆心慈斜了眼神,看着陆章嘴角的笑,再看看他再也没有动一口的茶,顿时明白。有些人看起来处处周到有礼,态度让人挑不出错,但是一言一行真是让别人清楚地明白,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可不是他们白家能高攀的,不由得暗叹。
向薇见程晨盯着陆章跃跃欲试,眸光一闪,上前一步道:“陆教授,听说您对传统文化很有研究,能不能请您看看我母亲绣的这幅贺寿图?”
陆章抬起眼。
向薇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了绣品,一共一米多长的绣布,在阳光下绣线流光溢彩。
陆心慈不自觉抻着脖子去看,向薇深吸一口气,得意地道:“这是我母亲一针一线绣出的贺寿图,图中央是一个变形的寿字,周围是大红牡丹。为了这一个绣品,我母亲用了不下于二十种针法,熬了一个月才绣出来的。”
她看向陆章:“陆教授,您觉得怎么样?”
白仲英还不知道向海棠还有这一手,顿时与有荣焉,在母亲身边道:“妈,这可是下了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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