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慈瞪了他一眼,但碍于人家是真用了心的,也不好说什么。
陆章微微垂眸,视线划过细密的针脚,点了一下头:“很不错的绣工。”
向薇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勾起嘴角。
陆心慈皱着眉想外看了看,白仲英知道母亲的心思,小声道:“妈,您别等了。鹭鹭现在是真不能来。”
陆心慈摸了一下佛珠,没说话。旁边的洪森听了,忍不住小声嘲讽:“这没血缘的都能用心送礼,养了二十多年的怎么像是白眼狼一样。”
洪父瞪了他一眼,他不忿地说:“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先生,有快递。说是给老夫人的。”
“交给管家吧。”
“可是送快递的让您当面拆开,说是和您有约定。”
白仲英想到什么,马上快步走来。陆心慈问:“什么东西?”
“没什么。”白仲英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这个长长的盒子。
“白伯伯,我帮您。”向薇说着,帮他把东西小心地取出,然后缓缓打开:“……这是一幅画?”
众人偏头看去,原来是一幅水墨画。画中央是寥寥几笔画成的寿桃,桃粉、浅粉、大粉层次分明,几笔下来寿桃的烂熟几乎要破纸而出,似乎一掐就能渗出水来。墨绿混着黑色的枝干张牙舞爪,旁边是一串写得规规矩矩,但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祝寿成语:
“祝奶奶福寿康宁,福寿绵绵,福寿年高,福寿齐天,福寿双全,福寿无疆,龟鹤遐寿,龟年鹤寿,极寿无疆,期颐之寿……”
屋内渐渐响起忍俊不禁的笑声,向薇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坐在上头比那尊玉观音还要端正的陆章突然抬起了眼睛,看着上面的笔迹眯起了眼。
又念了差不多十多秒,向薇这才念完,她看了下面的落款,皱了一下眉:“这个落款写得太龙飞凤舞了,我认不出来。”
有人调侃:“老太太,是您哪个宝贝孙子给您写的啊,倒是挺有心的啊。”
程有为笑道:“看出来还挺有两下子,仅仅是几笔,这寿桃的样子就跃然纸上,这功力没有十年下不来吧。”
程晨也忍不住赞同:“画得确实不错。”
“到底是哪个孩子啊?”
陆心慈一边得意,一边想了想,自己哪有什么孙子,难道是娘家的人?
所有人都在追问白仲英,白仲英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又是得意又是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半晌,连陆心慈都在催他,他只好破罐子破摔:“这是……屠鹭送来的。”
霎时间,大厅一静。
屠鹭?就是那个白家的野种?
所有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当着白仲英的面夸那个野种,这不是找事呢吗?
片刻,还是程晨最先发出声音:“许是从哪个地摊上买来的吧……”
程有为道:“白先生,亏您好心还认那个假女儿啊。这姑娘确实不像是白家的人,老太太贺寿就拿这种东西糊弄?”
“笔法简陋粗糙,措辞毫无新意,这样的东西也能送过来,看来这孩子真是对白家没情分了。”
陆心慈看着那幅画,越想越是寒心,不由得别开眼。
洪森走到旁边围着画转了一圈:“其实画得还行,但是比起向薇母亲的绣品还是差远了,陆教授您觉得呢?”
“你不要这么说。”向薇道:“无论好坏,毕竟是屠鹭的心意嘛。”
说着,她把画轻飘飘地就要扔在桌上,只听“啪”地一声,茶杯突然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十八颗千金难买的茶水就贡献给了地面。
向薇吓了一跳。她一抬眼,就看到陆章一边甩走手上的热水,一边面无表情大步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要入v,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照旧打个广告:《四个大佬觊觎我转世》
民女王小花摔破了头一朝觉醒,发现自己的前世竟然是天上的轻缘仙人,此次下凡就是为了历情劫。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隔壁的王二也是仙人,和她有三生纠葛,前院的李三是大妖,和她有十世孽缘,后村的张大是魔尊,和她有两世情缘。
几个人装模作样、虎视眈眈,就是为了趁她觉醒之前把她拿下,她吓个半死,决定明天就把自己给嫁了。 ???
收拾收拾东西就去和隔壁村的赵四相亲。赵四体弱多病但长得隽秀,小花对他一见钟情。一日花前月下,两人拉着小手她羞得忍不住上了个厕所。
一回头,就看见赵四面无表情地捏死一只狼妖。
王小花:“……”
这最起码是个神。
……她不嫁了行吗?她要出家!
第20章
向薇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而她的手一松,画轴马上掉了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伸,瞬间接住, 陆章稳稳地画轴握在手心里, 转身铺展在桌上。
纸面哗啦一声响,他伸出手, 指尖缓缓划过上面的笔迹,颊边的金链反射出的一线金光射在落款上, “屠鹭”两个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指尖一颤,他的瞳孔微微闪烁。不会错, 这就是屠鹭的笔迹,这就是屠鹭画的画,这世上即使有同名同姓的人, 也不会有连笔迹、绘画手法都一模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 他的手背青筋暴起,但指尖也只是在轻薄的纸面上轻轻一缩。
洪森看陆章皱着眉一直不说话,背着手凑过去:“陆教授, 您也觉得这画不怎么样?”
陆章还是低着头, 但视线一抬,嘴角微微勾起:“你对国画有研究?”
不知为何, 那笑意还是一如往常温和, 却让洪森不寒而栗,结巴道:“我、我也就是外行人看个门道……”
陆章缓缓起身, 手掌却没有离开画卷一分:“请拿笔墨来。”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做客者, 而是不怒而威的大学教授。
白家人顿时一愣, 还是管家提醒:“小姐的书房里有上好的毛笔砚台。”
白仲英赶紧派人去取, 陆章接过毛笔,草草磨了墨沾了一点就在纸上一蹴而就。众人屏息去看,原来是在那个寿桃的旁边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笔锋苍劲有力,方圆兼备,秀丽颀长,和旁边的寿桃遥遥呼应,相得益彰。连不懂国画的白仲英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程晨挤出人群去看,忍不住低声道:“一蹴而就,几笔就能看出功力。真不愧是陆教授!”
以前他们都说陆章是全才,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这是夸张,如今一看真是服了!
洪森不懂这个,只能跟着众人鼓了鼓掌。
向薇就站在陆章的旁边,被他身上的书香熏得微红了一下脸颊:“我虽然不懂这个,但也能看得出陆教授画得好。只不过……要是换一张新的纸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送给陆奶奶了。”
陆心慈也有些惋惜,但还是欣慰点头:“都一样的,大不了裁下来再装裱起来。”
陆章擦了擦手指,笑着环看众人,最后指尖点在屠鹭写的“福寿康宁”的“寿”字上:“那么大家看看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同?”
“小姑娘的字怎么配和您的相比?”洪森说着,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去看。
程晨眯眼一眼,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扒开众人凑近看。
这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刚才离得远他无法看清屠鹭的字,这次离得近了他能更清晰地观察屠鹭的笔锋以及笔势。他视线左右移动,看看屠鹭的字,再看看陆章的字,看得眼睛都快花了,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屠鹭的字,不说与陆章的字不说一模一样,最起码有九成像!
两个人的运笔都是圆润之中自带锋芒,只是陆章的更加内敛,屠鹭的多一分张扬霸道。
所以陆章的字就是天上人间难得真品,那屠鹭的算什么?真的上不得台面?这岂不是连陆章的都一起骂了吗?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章。
陆章缓缓垂眼,眼镜后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怎么样,程同学,你看出什么了?”
声音轻缓,却不知为何,让程晨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他迅速站起来不再说话。陆章微笑着看向众人:“各位都看出什么了?”
白仲英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觉得有一点点像……”
向薇也觉得有点像,但不敢说,有人失笑开口:“怎么可能……白先生是看错了吧,一个丫头的字怎么能比得上陆教授?”
“对啊,完全没有可比性啊。”有人附和。
“不,不只是像。”程晨神思不定,突然道:“是如出一辙,完全就是一个风格!它们的相似性有九成!”
霎时间,屋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呆了,对程晨的这番话半晌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同一风格?什么叫相似性有九成?屠鹭的字就那么厉害?
向薇眼神闪烁,勉强一笑:“那也只是陆教授看了屠鹭的字,下意识写出来的吧,相似也是情有可……”
程有为道:“也许只是那丫头从哪里淘来的好东西呢?也不一定就是她写……”
“陆教授的字多出名啊,屠鹭是在模仿……”
所有人都这么想,然而陆章的视线环视一圈,在那样通透的蕴含着无数知识的双眸面前,所有暗藏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们的嘴硬、他们的高傲、他们的卑劣,全都清清楚楚地映在那双深邃的瞳孔里,顿时所有人都止住了话头。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的空气似乎让人窒息。
向薇的脸色通红,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缩回洪森的身后去,但转头一看洪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类的弱点之一,就是高傲。】
“你漏说了一项,还有蝼蚁眼界,傲不自知。”
他收回视线,缓缓卷起画轴,待将它小心地放回盒子里,这才发现自己被烫伤的右手有些发抖。然而他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毫不停顿地写完了一个字。
发红的指尖缓缓地在纸筒上摩擦,他抬起头问:“你们谁知道屠鹭的地址?”
白仲英下意识地张嘴,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屠鹭现在的住址,顿时赧然。耳边听着一两句八卦,对白家与屠鹭的那点事陆章已经能猜得七七八八,他带上纸筒,对陆心慈一点头:“对不起陆夫人,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陪您过寿了。”
陆心慈此时经过刚才的一折腾,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花了大功夫,不惜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为砝码去娘家本家把陆章请来,本以为能让自己和白家长脸,没想到今天这一屋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陆章虽然一句重话都没说,但句句都讽刺着他们“愚昧”,眼眼都看不上他们的“卑劣”,这样一个寿辰真是让她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咽下口中的酸涩,对着陆章还得扯出一个笑脸:“没事的陆教授,今天真是让您受累了。您有事在身就先去忙吧。”
陆章转身就走,程晨突然跟了上去:“陆教授,您是不是要找屠鹭?”
陆章回头,程晨道:“我知道她在哪。”
话音刚落,向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程晨看都没看她,快步跟了上去。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即使心中有再多嫉妒也不能像上次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被别人抢走。
向薇跺了一下脚,也跟了上去。
白家大门外,陆章的司机——他的学生早已经等在门外,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教授,您总算出来了。”
说着,看他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接,陆章躲过:“这个我可以自己拿,请带我去一个地方。”
“教授您总是这么客气。”学生抱怨:“下午不是还有一个会吗?难道你还有别的事?说吧,要去哪?”
程晨和向薇一前一后坐进了车。程晨道:“去西街23号。”
车子缓缓启动,向薇咬着牙看向程晨,就差亲口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屠鹭的地址的。
程晨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他知道此时该给向薇一个交代,然而此时此刻他内心复杂,什么都不想说。
坐在驾驶位的学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主动开口:“这两位是……”
程晨道:“我们是a大的学生。”
“原来都是学生啊。我是b大的,跟着教授来这里实习。”说着,他问:“西街23号是哪里?”
向薇看了一眼程晨,程晨咳了一声:“是我们的同学家。陆教授得了她的一幅字……”
“哦,字啊。”陆章的学生笑了一下:“你们接触教授接触得少不了解,教授对那些什么古籍字画最是痴迷,以前还收集过很多志异孤本,偏爱什么鸟兽神怪,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程晨和向薇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陆章这么着急寻找屠鹭,许是因为那幅字吧,看来他很惜才。
虽然用“才”这个字形容屠鹭让程晨很是不舒服,但想到她最近突飞猛进的数学成绩,再想到她刚才的那幅字画,也许屠鹭在他没有察觉到时候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任何往上爬的机会,无论是对萧靳言还是陆章。
后车厢的两人心思各异,陆章没有心情去管。他摘下眼镜,车窗外的风暧昧地撩动长睫,纸筒在他的手下温顺地躺着,隐约透出来一点点墨香,恍惚间这点墨香渐渐浓重,眼前被墨色渲染,回到那个闷热的夏天。
他和屠鹭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放学的路上,日头偏西,他的影子就在她的脚下。她拎着一张纸摔摔打打,不时泄愤地踩了他的影子两脚。
22/83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