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她们费尽心思编排这一出的大戏,那不如就奉陪到底,看看究竟谁能演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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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静的客厅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茶几上,地毯上,全都杂乱地铺着些历史读物,任南逸瘫坐在沙发上,手中也举着一本。
去博物馆一趟,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还买了这些书。
任南逸东翻西翻,想找出一切关于“容汐”的记述。
可“容汐”只是一介女官,尽管“臭名昭著”,于历史沧海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粟,关于她的生平记录实在了了。
任南逸翻了一晚上,翻得脑仁都疼了,找到的内容也只有那些说她心眼坏,说她手段毒,说她欺压唐丽儿,说她害死皇嗣被处死……和剧本里塑造的“容汐”没多大差别。
任南逸咒骂一声,烦躁地将书扔到一边。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任南逸实在无法将她和书中的“容汐”挂钩。
那女人……虽然狼心狗肺了些,但是也没坏到杀小孩吧。
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吧?
那女人根本只是装疯卖傻,耍小伎俩在玩他,在骗他,对吧?
任南逸一叹,长腿一伸躺倒在沙发上。
真希望那女人是个疯子,傻子,骗子。
可是……
如果她真的是“容汐”,该怎么办?
她……真的会被处死吗?
任南逸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揪了一下。
他蓦地挺坐起来,焦躁地抓抓头发。
她不是会大变活人吗,麻烦她再出来一下,给他个痛快话行不行?
真他妈烦死了!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任南逸一愣,看向大门。
都晚上十点了,谁来找他?
还是说——
任南逸心头一跳,一个翻身奔向大门。
第19章 上巳宴(上)
“surprise——”
任南菲站在门外,冲任南逸眨眨眼。
任南逸的眸中瞬间没了光彩。
“怎么是你啊……”
“那你还想是谁?”
任南菲翻了个白眼,将手上行李包扔到任南逸怀里,“借你家住一晚昂。”
任南逸皱眉,“你有家,住我这干嘛?”
“我家小区对面一酒店出事了,去了好多警察,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我一独居女性住那附近多可怕啊。”
“你给哥打个电话问问呗。”
“打了,一直占线,应该是在忙今晚的事吧。算了别打扰人民警察工作了,反正发生什么事明天新闻上也就知道了。”
任南菲熟门熟路地进了屋,“而且你明早不是飞沪州吗,我听陈韦说你有个美妆代言的新品发布会要去?”
“嗯,怎么了?”
“正好,我明天也有事要去沪州,跟你一班飞机,今晚在你这住,明早去机场你捎我一程呗。”
任南逸撇撇嘴,“哦。”
任南菲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瞧见桌上地上乱七八糟。她捡起一本落在脚边的书,惊奇道:“哟,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历史书了?”
任南逸一把将书从她手中抽走,“我好学,不行吗?”
“呵呵,骗鬼呢。别人不知道,你姐我还不知道你上学的时候历史考20分吗?”
任南菲又从地毯上捡起一本,“啧,这本怎么还是少儿版的?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滚滚滚——”
任南逸把行李扔回任南菲的怀里,将桌上地上的书全都划拉进茶几抽屉里,“寄人篱下还那么多屁话,赶紧睡你觉去!”
任南菲嘻嘻一笑,抱着行李转身往客房走去,“我就住那间吧。”
任南逸一愣,急忙拦住她,“不行。”
“为什么?”任南菲不明所以,以前她偶尔借宿的时候都住那间客房的。
“……那间房好久没打扫了,你住楼上的次卧吧。”
瞧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任南菲狐疑道,“你不会是藏女人了吧?”
“滚。”
“我看你刚才开门的样子也不对劲,像是在等谁来似的。”任南菲瞪大眼睛,“你真有女友啦?谁啊?圈内圈外?”
“什么乱七八糟!”
任南菲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皱眉道:“不会是今天那个偷摸跑去试镜的小助理吧?下午找不见人看把你急的。”
任南逸失语,只能连拖带拽把任南菲赶进次卧。
“睡你的觉去!”
砰的一声关上门,任南逸呼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任南逸走下楼梯,来到客房门前。
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只留一线沉水香的味道。
任南逸一叹,走进屋里将床头的台灯打开。
温柔的暖光铺洒开,驱退了黑暗中的凉寒,默默等待回家的人。
任南逸走出客房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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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春日正好,杨柳扶风,碧水漾漾,湖心笙歌阵阵,觥筹相交错。
上巳宴上,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齐聚一堂,难得的皇家团圆,盛文帝兴致大好,酒过三巡,令众人作诗游戏。
宫中皆知陛下喜诗词雅事,所以虽是游戏,但也是讨欢心的机会。众人都使出本事,吟春水滟滟,咏芳草萋萋。二皇子李庭绪擅诗词,一轮下来,他的诗词最为出众,赢得陛下赞许。
李庭绪起身举杯,他着月白锦袍,腰佩青玉,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在席间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吹捧声中,他不卑不亢,唇边始终噙着温润安然的浅笑,一派光风霁月之姿。
人如其诗,君子谦和,不失风骨。
皇后目中温柔如水,面上是掩不住的慈爱与欣慰,贵妃在旁冷眼瞧着,又看看自家心不在焉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儿子,不由气恨地攥了攥手绢。
那老婆子也得意不了多久!等会儿有她的洋相好看!
席上夸赞声仍未停息,贵妃不耐地拿着银筷拨了拨桌案上的菜肴,打断道,“今日大宴,怎么没有糕点?尚食局也太敷衍了吧?”
众人话头一顿,纷纷看向自己桌案上的珍肴,虽样式众多,但确实没有糕点。
盛文帝放下酒盏,朗声问道,“糕点为何没有呈上?”
容汐立刻躬身上前,“回陛下与各位主子,今日准备新式糕点多费了些时候,现下刚刚做好,即刻就为主子们呈上。”
“哦,新式糕点?”盛文帝略有些好奇,“那就快快呈上吧。”
“是。”
容汐起身,冲守在门口的宫女点点头,宫女得令,双双掀开了翠珠门帘。
以唐丽儿为首,一列宫女端着瓷盘走了进来,将瓷盘一一呈到各位主子的桌案上。
打眼一瞧,青玉瓷盘上摆着两朵雪白的梅花,再定睛一看,那梅花是用糯米制成,只不过雕得栩栩如生,倒像真的一般。
这糕点玲珑可爱,倒是讨人喜欢。
“白梅胜雪,心思精巧。”
皇后含笑,席间附和声起。
贵妃斜了一眼,“模样再精巧,左右也不过是个糯米团子罢了,瞧着就寡淡无味。”
被这话一噎,附和声低了下去,原本最有兴致的公主们,再瞧这糕点,面上也露出些迟疑。
见气氛冷了下来,容汐只微微一笑,躬身道,“还请陛下和诸位主子品尝。”
众人纷纷拿起银筷,夹一朵白梅谨慎地咬了一小口,糯米清香绵软的口感包裹着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绽开。
再看向手中白梅,莓红色的馅儿露了出来,白梅不再是白梅,而是雪中朱梅,抖露花瓣,吐蕊绽放。
李庭绪饶有兴味地端详一番,笑道,“这是……朱梅傲雪之意?”
话音一出,席上恍悟,惊叹四起。
“这里馅酸酸甜甜,倒是爽口。”盛文帝品了品,“尝这味道,是红莓做的?”
“回陛下,陛下所言不错,里馅是用红莓熬成的果酱所制。”容汐道。
“果酱?倒是新奇吃法。”
盛文帝瞧着眼前绘于盘中的“朱梅傲雪”,赞许道,“这糕点味道不错,又颇具雅意,有点意思。”
一听这话,李庭昭一喜,他看了眼唐丽儿,忙起身道,“父皇,儿臣也觉这糕点极好,唐尚食心灵手巧,果然不愧是父皇您亲封的尚食。”
“嗯,不错,该赏。”
唐丽儿面露喜色,可余光瞟到身边的容汐,顿时喜色减了几分,畏色添了两分。
唐丽儿只得不大情愿道,“谢陛下抬爱,只是此事奴婢不敢居功,这糕点的主意,是容司宫令出的。”
“哦?”
席上目光转向容汐,容汐施了个礼,“奴婢也不敢居功,这‘朱梅傲雪’的主意,是陛下之功。”
盛文帝不解,“朕之功?何以见得?”
“回陛下,前几日奴婢有幸在司宝阁见到陛下的《月夜雪梅图》,感佩其幽美之韵,才生出此想法。所以这‘朱梅傲雪’,自当是陛下之功。”
盛文帝听罢朗声大笑,“如此说来,确是朕之功劳了。”
见陛下高兴,席间纷纷符合奉赞。
贵妃也不嫌弃这糕点了,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陛下,臣妾记得那幅画,是陛下在延华宫赏梅时作下的吧?”
贵妃其实早已记不清什么雪梅图,毕竟陛下的墨宝多了去了。不过既然画的是朱梅,那多半错不了,因为这宫中只有延华宫植有朱梅。
果不其然,盛文帝笑道,“不错,再赏此画,朕不禁又忆起那夜月色疏疏,落雪簌簌,朱梅傲寒,暗香浮动。这天下朱梅,唯有你延华宫的最是冽艳。
“谢陛下夸奖。”贵妃娇笑,满是自得。
容汐微笑着将一切看在眼里,她上前道:“陛下,正巧今日《月夜雪梅图》装裱完成,是否呈上,由您亲自检阅?”
盛文帝兴致正高,“好,拿上来给朕瞧瞧。”
在门外恭候多时的宫人托着锦盘走到皇帝身边,盛文帝展开画卷,又细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佳作,不由龙心大悦。
“好,都赏!”盛文帝大手一挥,“司宝阁,尚食局,还有司宫令,全都有赏!”
“谢陛下恩典——”
唐丽儿也连忙跪下叩恩,虽然稀里糊涂不明就里,不过她好像也捞到一份赏赐耶。
“啪呲——”
谢恩声还未绝于耳,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将席上热闹打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宴上一直默默不语的安美人此刻正面色痛苦地蜷缩着身子,瓷盘碎片散落在她的脚边。
贵妃一见,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看来,到时候了。
第20章 上巳宴(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湖心亭陷入沉寂肃穆,只余落红残绿随波伶仃。
安美人已被移去偏殿医治,此刻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匆忙赶来回禀的葛太医身上。
“葛太医,安美人究竟如何?”
“回陛下,安美人已怀有两月身孕,只不过……”葛太医遗憾道,“刚刚小产了。”
唏嘘声顿起,嫔妃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惊讶安美人不声不响地有了喜,还是该感慨这红事瞬间就变了白事。
盛文帝面上沉重,“……为何会突然小产?”
“臣为安美人诊治时,发现安美人身上发有红疹,依安美人体质,应是接触或食用杜兰香所致,而杜兰香具有活血化瘀之效,效用强劲,故臣以为,安美人小产很可能也因杜兰香。”
皇后惊讶,“可安美人向来不沾杜兰香的,怎会如此?”
唐丽儿心中瞬间惊慌,该不会是她偷换香膏害安美人流产了吧?
可转念一想,不对,容汐不是已经把香膏换回来了吗?
她偷偷瞥了容汐一眼,只见容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容汐微微斜视,给了唐丽儿一个“没你屁事,安静呆着”的眼神。
唐丽儿轻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虽然不知这老妖婆又搞什么阴谋诡计,不过既然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掺和。
只是唐丽儿不知道,她一不掺和,贵妃急了。
贵妃一早算计着,得知安美人是因杜兰香而小产之后,唐丽儿一定会十分惊慌,以为是她偷换香膏所致。
唐丽儿原计划是要用香膏之事栽赃容汐,眼下事态比预想严重,想必唐丽儿只会更加迅速地实施计划,将疑点指向香膏,指向容汐,以撇清自己嫌疑。
如此一来,贵妃再趁机牵引祸水就容易了。
所以贵妃一直在等着唐丽儿开口向陛下“举报”,可谁知等了半天,却只等来唐丽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低眉垂手立在一边,似乎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贵妃心中恼火。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关键时候指望不上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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