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帝觉得如果让李庭昭多见识一下真美人,他就不会对一个奴才念念不忘了。
容汐身为司宫令自然也跟随前往临池行宫,她心中清楚,根据历史记载,这次避暑出游,是许多人命运的转折点。
距离李庭绪登基,越来越近了。
第49章 绣娘
临池行宫, 地如其名,依山傍水而建,虽不如皇城宫殿气派, 但胜在意境幽美, 一池莲湖为夏日洗去了不少燥热。
唐丽儿虽被贬为司膳,但也还是随同大部队一起来到了临池行宫, 只不过她最近日子确实不好过。
自从李庭昭在盛文帝面前口出妄言,盛文帝对唐丽儿就越来越厌恶,再不许她到御前奉膳。
新上任的尚食见陛下不喜唐丽儿, 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唐丽儿只能被发派去给宦官和宫人准备饭食, 是又累又低贱的活儿。
唐丽儿委屈坏了, 前脚还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后脚就被猫嫌狗弃,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拜容汐和李庭昭所害。
她一想到自己被如此贬低, 而容汐还稳当当地坐着司宫令位子, 唐丽儿就又气又恨, 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
她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数, 知道自己如今失势, 一时不敢再找容汐麻烦。
而且, 现在最让她头疼的人是李庭昭。
她被盛文帝厌弃之后,李庭昭反而来找她更勤了, 像是怕她一个人吃苦受累, 所以三天两头给她送各种礼物来安慰她,讨好她,山盟海誓立了一堆, 好像把他俩比成什么患难鸳鸯似的。
唐丽儿快被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气死了,他知不知道他越来找她,盛文帝就越厌恶她,她的日子只能更不好过。
唐丽儿现在见到李庭昭就躲着走。
这日中午,她给宦官们准备完饭食,正累得要死想回屋歇会,回屋路上途经花园就又遇上了李庭昭。
唐丽儿翻了个白眼,刚想绕道溜走,转身却瞧见李庭绪正向这边走来。
唐丽儿的心咚咚直跳,脚下有些犹豫了。
上次妖女之事,李庭绪帮容汐说话不帮她,让唐丽儿心里结了个疙瘩,伤心委屈到不想理他。
可李庭绪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过后依旧常来找她,态度温柔,笑容和煦,连之前忘记写给她的字帖也补上了,还耐心地陪她练字。
这让唐丽儿心里的委屈逐渐消融。
她觉得妖女之事,一定是皇后娘娘逼二殿下给容汐说好话的,因为是母后的命令,所以二殿下只能照办。
但是他心里肯定还是向着她的,如今他陪她练字,她就权当他是在向她赔罪,原谅他啦!
不过,李庭绪虽然对她好,但是嘴上却从来没向她表达过爱意。
这样若即若离的暧昧状态,让唐丽儿抓心挠肝,患得患失。
她更加想要确认他的爱,得到他全部的心。
唐丽儿琢磨着,如果一样东西太容易被得到,可能反而会让人失去兴趣,男人好像都喜欢欲擒故的女人。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庭昭,一咬牙,撑起假笑向他走了过去。
她要做出姿态,让李庭绪吃醋,换他抓心挠肝地想得到她。
明日盛文帝要在莲池旁举行晚宴,容汐去各局督促完准备工作后也欲回屋吃午饭,路过花园的时候就撞见这三人的会面。
容汐果断带着落云绕路,往莲池的方向去,绕过莲池也能回到住处。
她现在只想踏踏实实地走完历史进程,不想掺和任何可能会节外生枝的事情。
正是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主子们都在殿内歇息避阳,莲池附近便无人游玩,只有一池碧叶红莲静开。
绕开池中瘦山石的遮挡,容汐才远远瞧见湖边坐着一个人,是无品秩的宫女装扮,可露出的侧脸,霎一看,让人微愣。
落云也瞧见了,惊讶道:“咦……唐司膳不是在花园吗,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那宫女原本坐在湖边绣帕子,听到动静之后,她有些慌忙地朝容汐的方向望了一眼,赶紧站起来向她行礼。
待走近后,容汐看清她的容貌,确实和唐丽儿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侧脸,只不过这小宫女没有唐丽儿跋扈骄纵的气质,眸中流露出的是纯朴和胆怯。
“奴婢冬晚,给司宫令请安。”冬晚惶恐道。
容汐看了眼手中的帕子,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冬晚将帕子往身后藏了藏,忙解释道:“奴婢是行宫的扫洒宫女,今日被派来打扫莲池周围,但、但是奴婢没有偷懒,奴婢是做完了活儿才……才想休息一会儿……”
不知是容汐厉名远扬,还是这小宫女性子怯弱,总之她好像一副很怕被责罚的模样。
容汐环视四周,石板路面无尘无土,是用水刚刚扫洒过,湖边也干干净净,一根杂草也没有,看得出来她确实没有偷懒。
“这儿地方这么大,就派你一人来打扫?”
“嗯,一直是我一个人打扫,姐姐们说我是新来的,应该多干,这是规矩。”冬晚认真说道。
容汐瞧她模样,看来是信了“姐姐们”的鬼话,怯弱的性子估计也是因为此。
宫人间常有老人抱团欺负新人的事,越是像行宫这种偏僻地方,风气越是厉害,平时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束她们,而且就算要管也无法根治,很快就会故态复萌。
有些事情,大概是生在人骨子里的劣性吧。
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有的时候难以言明。
容汐以前也吃过这样的苦,不免对冬晚多两分怜爱,她伸手道:“你绣的帕子,给我瞧瞧?”
“奴婢就是爱好,但是绣得不好……”
冬晚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藏在身后的帕子拿了出来。
那帕子上绣的是池中红莲,图案巧妙,绣工精美。
容汐微讶,这手艺倒不比宫廷绣娘差。
她问道:“你当初入宫时,为何不参加绣娘采选?”
“奴婢参加了,可是考试没通过,考官嬷嬷说奴婢绣得不好,最后才被发派来行宫当宫女的。”
容汐沉默,大概猜到是那考官嬷嬷收了其他参选者的贿赂,踢掉了本该中选的人,空出位子换给贿赂者。
“当时的考官嬷嬷,姓何名甚,你可还记得?”
“嗯……奴婢只知道别人叫她段嬷嬷,是个圆脸盘子,其他就不记得了。”冬晚眨了眨单纯的眼眸,不解道,“这位嬷嬷怎么了吗?”
容汐面色平静,眸中却十分锐利。
“这位嬷嬷不必再在绣房当差了,我会安排你重新参加一次考试,你这手艺只留在行宫当扫洒宫女,实在可惜。”
冬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有些愣怔。
“真、真的吗?”
容汐笑着点点头,“你若是有其他绣品,可以一并给我,我拿给新的考官嬷嬷做参考。”
冬晚激动不已,忙道:“有的!有的!奴婢每日得空就会练习,已经攒了许多绣品,奴婢马上回屋都拿给姑姑!”
“不必着急,你且整理好,明日给我就行。”
交代完,容汐便离开了,冬晚也赶忙收拾好帕子和打扫工具兴高采烈地回屋去。
能当宫廷绣娘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眼下这个愿望就快要实现了,冬晚觉得自己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幸运之人。
下午,冬晚正满心欢喜地整理绣品,就听门外有人叫她。
“冬晚,有人找你!”
冬晚以为是容汐来找她拿绣品,急忙跑出门外。
可外面没有容汐的身影,来找她的是一个脸生的公公,冬晚并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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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庭绪来陪皇后用晚膳。
除了侍候婢女,殿内就母子二人,皇后便借着用膳的工夫与他说些体己话。
“绪儿,娘亲见你这些日子仍与那唐丽儿走得近,委实觉得不妥。你知道的,她与你兄长关系不清不楚,陛下近日极为厌恶于她,你若还和她交往过甚,岂不落人口舌?也会惹恼你父皇的。”
之前还没发生那么多事情的时候,李庭绪常去尚食局找唐丽儿,皇后只当他是讨教厨艺,为孝顺陛下,也就没有太过阻拦。
可如今情况变化,唐丽儿已然是人见人嫌,李庭绪此时仍与她亲近,实在是危险之举。
依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会不清楚其中利害,但却仍不避嫌,这让皇后心里不免有些猜测。
她盯着李庭绪的眼睛问道,“你是……对她心有好感?”
如果是这样,她坚决不会同意。
李庭绪沉默了半晌,将一旁地侍候婢女挥退,等殿内真正只剩他们母子二人的时候,李庭绪才开口道:
“儿子原本不愿让母后操心这些事情,只愿母后永远活在阳光里,幸福快乐就好。但儿子见母后自大病痊愈之后想通透了许多,今次又亲口问了儿子,儿子便不再隐瞒。”
他抬眸,深不见底的眸中闪烁着清晰的野心。
“儿子对唐丽儿并无男女之情,但只要兄长喜爱她,她于儿子就有利用价值。”
夜色渐深,李庭绪结束与皇后长谈之后,看见他的随从已经候在殿外。
李庭绪从殿内出来,随从恭敬上前一步,在他身边低声道:
“回禀殿下,属下找到一位与唐司膳容貌相似的女子,信件也已送出,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
李庭绪点点头,面色比夜色更加深沉。
“既然父皇仍不死心,儿臣便助他一臂之力。”
夜色中唐丽儿结束了一天的劳累,终于能回屋休息,推门进屋却发现门口地上躺了一封信,不知是谁从门缝里扔进来的。
唐丽儿拆开信一看,是李庭昭写给她的:
“明日戌时初,后山观天阁见,本王有事要与你说,若此次能将事情说清,日后便不再纠缠于你。”
同一时刻,李庭昭的随从敲开他的房门,将一封信递了进去。
“殿下,刚刚唐司膳突然来过,让属下把此信转交给您。”
李庭昭一听,连忙朝门外张望,夜色中却没有她的身影。
“人呢?”
“唐司膳将这信交给属下后就匆匆离开了。”
李庭昭有些遗憾,他拆开信件,上面是唐丽儿的字迹。
唐丽儿的字迹总是模仿李庭绪,这让他很不高兴,但看完信上内容,李庭昭又高兴了。
信上写道:“明日戌时三刻,后山观天阁见,我有事情要与你说,和做你的王妃有关。”
第50章 观天阁
晚宴当日, 容汐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忙,便留落云在她的住处等冬晚送绣品过来,然而直到太阳落山, 落云也没等来人。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容汐也顾不上突然失约的冬晚,只能暂且搁置此事, 等明日再去找她。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这场晚宴。
容汐记得清楚,临池行宫这场晚宴在史书中被着重记载, 因为它是李庭绪和李庭昭、甚至是唐丽儿的命运转折点。
历史记载,盛文帝原本想借晚宴让李庭昭和张楚湘联络感情, 但李庭昭却称身体不适, 中途离席,暗中去后山与唐丽儿幽会。
然而未料到,盛文帝在晚宴后半程邀众人去后山赏烟火表演, 碰巧撞见了正在偷情幽会的二人。
盛文帝震怒, 当场削去李庭昭亲王爵位, 命他回府闭门思过。
南温历史研究者普遍认为是这次晚宴,让李庭昭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 也是李庭绪上位的重要契机。
莲池中的观澜亭灯火辉煌, 身着华服的皇族们毫不知情地走进宴席, 笑谈落座,容汐立在一旁看这出已经知道结局的戏剧, 心中有些麻木。
对她而言, 唯一欣慰的就是,这场晚宴之后贵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皇后娘娘和二殿下也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当初许下的,守护皇后娘娘和二殿下周全的誓言,也算没有辜负。
戌时初,寂静无人的后山,唐丽儿悄摸来到观天阁。
因为盛文帝不许她出现在御前的缘故,唐丽儿不能到晚宴奉膳,此刻便能自由行动。
她原本是不想见李庭昭的,但他信上说此次若是能把事情说清楚,他就不再纠缠于她,这让唐丽儿很动心,于是她前来赴约了。
位于半山腰的观天阁是用来观星赏景之地,月门进去,正南方是一开阔长亭,用以观测星象,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分别用来存放书籍和临时歇脚小憩。
这地方平日便鲜有人来,如今大家都聚在莲池欢度晚宴,半山腰这处就更加寂静了,耳边只有夜风徐徐和夏蝉幽鸣。
唐丽儿走进月门,东张西望,没有看见李庭昭的身影,只看见用来歇脚小憩的东厢房内透出烛光。
以为李庭昭在东厢房内等她,唐丽儿便推门走了进去,然而厢房里虽然点着灯,还熏了香,却也没有人。
唐丽儿纳闷,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被男人从身后抱住,那人力气很大,手臂紧紧锁住她,唐丽儿动弹不得,连回头看清来人都做不到。
她只以为是李庭昭突然发了疯,便羞恼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抱紧她,唐丽儿逐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皮也变得沉重,很快便昏睡过去。
男人迅速将唐丽儿安置好,然后吹了声口哨,角落里走出来另一个身穿司膳宫装的“唐丽儿”。
男人走到“唐丽儿”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颗小药丸塞进她手中。
“吃了它,便不会在迷香中昏睡,一会儿按照计划行事。”
“唐丽儿”脸上带着惶恐和怯懦,没有立刻应下。
男人低声警告道:“这是殿下的命令,你敢违抗吗?”
“唐丽儿”攥紧衣角,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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