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势汹汹的贾代化的质问,平州知府乔南架子端的十足:“宁远伯忧心粮草的心情,下官很是理解。只是榆林的粮草还没有运来,下官也无处可以给将军筹集粮草。”
等贾代化问他榆林的粮草为何还没有运来,乔南便以:“前头的事,下官如何知晓。宁远伯还是耐心等两日的好。”想打发了贾代化。
这让本就压着火的贾代化,心里的火再压不住:“圣人信任平州,才把西北军的粮草供应最后一站交由乔知府管理。不想知府大人力有不逮,那我只好上奏圣人,请圣人派能员督管西北军的粮草了。”
乔南一点儿也不怕贾代化的威胁:“宁远伯明鉴,非是下官不尽心。实在是榆林粮草未送,下官无能为力。”
“好,你很好。”贾代化阴沉的脸突然放松下来,还带上了一丝微笑:“如此我便迎一迎这“榆林送来”的粮草去。”
想糊弄人,也得挑个好糊弄的吧?跟贾代化从行营出来的百名亲兵里,十名庄子里训练出来的人也在其中。他们可没跟贾代化一起进平州城,而是直接沿着平州通往榆林的路快马而去。
刚才贾代化分明感觉到,十人之中的一个来到了知府衙外,脸上带着些怒意,一定是他们查到了什么可气的东西。因此贾代化不再与乔南多做纠缠,也不等他端茶送客,直接站起身就走。
来时气冲斗牛,走的匆匆忙忙,乔南心里骂了一声粗坯,脚下加快了两步,要送贾代化出门,免得让他从礼节上挑出毛病来。谁知贾代化身高腿长,脚下生风,哪里是乔南这样养尊处优之人能赶的上的?等他带着师爷到了衙门口,贾代化等人已经上了马,调转马头向城外去了。
“东翁,这宁远伯沿路一查,怕是粮草四日前已经到了平州之事,就遮掩不住了。”师爷有些担心的向乔南道。
乔南浑不在意:“平州到榆林,快马加鞭也得四日才能往返。等他从榆林回来,我这里已经把粮食压后运到西北行营了。如此慢慢错下去,两三个月便可……”
师爷听了向着乔南谄笑:“老爷英明,如此一来春荒之时,咱们府里就有粮用来救济百姓了。”
“唉,我即做了这一府百姓的父母,总不能看着百姓们饿死。少不得替他们想些法子,让他们有粮可买。”乔南说的悲天悯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府衙拐角处,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把他与师爷的话全听在耳内。
因此还沾沾自喜的向师爷说着:“冯将军是元后的娘家人,自是与圣人更加亲近。说不得我还是帮了冯将军的忙,他内里感谢我还来不及。贾代化想到榆林拿我的短儿,就是枉费心机。”
城外五里处,贾代化等人落马等到观察乔南动静的探子,听他复述完,贾代化脸上的笑意又起:“好个大胆的狗官。”
焦大气愤的嚷道:“主子,等焦大带人进城,把那狗官藏粮食的地方查出来,直接带人运回行营去。”
“不必。”贾代化心知一次必须把这个乔南背后的人给打疼了,否则他还能次次都带人来要粮吗?更要借此事把皇帝给打醒了,真到了北戎犯边的时候,哪是想运就能把粮草运进来的?还是如原来一样,西北行营自己存着粮食才行。
焦大急了:“那我们现在是回营还是真的去榆林?”
贾代化向他招了一下手,焦大凑近听后怎么也不同意,却被贾代化威严的眼神给逼迫的带着一众亲兵,上马后慢慢向着榆林方向而去。
贾代化自己也翻身上马,却是掉转马头,绕着平州城转起圈子来。很快,他外放的灵魂力便发现了城西有个地方存了大量的粮食,装粮食的袋子上写了大大的“西”字。
不用问,这就是乔南压着不给西北行营运送的粮草了。找处树木换了下装扮,贾代化混在进城的人群里,轻松的便二进平州城,又很快来到了乔南藏粮的地方。
这乔南也是个胆子大的,居然就把粮食放在一座民宅里,外头还只有两个混混一样的人看着,里头倒还有十来个人,不过贾代化也没放在眼里就是了。
封了那两个守门人的五感,贾代化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进了这座外头看起来有些衰败的民宅,再把里头的十来个人五感封住,他已经进了存粮的仓库。
五万大军十天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足足五十多万斤的粮食,堆的仓库满满当当。哪怕是贾代化往空间里收,也收了近一个时辰。
出城寻到自己的马,贾代化回头看了平州城一眼,向着焦大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到了夜半时分,才在快到凉州的地方追上了焦大他们,贾代化也是人困马乏。
见贾代化还是一人一马,焦大有些好奇的往他身后看了看:“主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贾代化冲着他摇了摇头,焦大便没再问。次日早早赶路,不到傍晚时分已经到了榆林军营:“冯唐何在?”贾代化语气不善的问守门小校。
那卫兵早见贾代化带着百余亲兵奔马而来,看服饰便知道是位高品级将宫,哪怕贾代化语气不善也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打千:“敢问将军何来,小的也好向主将通报。”
“告诉他,西北军贾代化来向他讨饭来了!”
小校就是一愣,反应过来这位是谁,忙向贾代化郑重重新见礼,转身便向营内跑。不一会儿,冯唐亲自带着几个亲信,快步迎到了营门口,未等人到,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代化兄,你已经是堂堂宁远伯,该赏小弟一口饭吃,怎么说出向小弟讨饭的话来,可不是要羞杀小弟吗。”
“哼,”贾代化侯他走近,如同没看到冯唐亲近的笑脸一样,冲着人冷哼一声:“我西北行营的粮草,都得经冯将军手才能吃上,现在已经十几日没收到粮草了,我可不是得来向冯将军讨吃?”
冯唐一脸震惊,也顾不得与贾代化寒喧,向身后一人道:“江奕,最后一批粮草何时运出?”
叫江奕的上前一步,向着贾代化打个午千,才转身回答冯唐的问题:“回将军,最后一批粮草三日前运出,现在应该还不到凉州境。”
冯唐便松了一口气,向贾代化接着笑道:“哥哥还是这么急的性子,这十日期限还未到,就来催小弟了。正好,你我兄弟多时未见,还请哥哥进营一叙。”
贾代化知道冯唐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们来的路上,已经碰到了往平州运粮的队伍。只是现在要找的是前一批运出的粮草,贾代化自要与冯唐说个明白。
就见贾代化脸上十分疑惑:“冯唐,咱们是自小的交情,贾冯两家也是一同上过战场搏命的情份。圣人把往西北行营运粮的事交给你,我心里一向是放心的。你竟压我十日的军粮,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冯唐的脸也阴了下来:“哥哥这话是何意,我这里两拔往平州送粮的人,不错日子的十日一送,哪里敢压十日的粮草?”别说十天不吃饭,就是五天断粮,兵士就敢哗变。这个罪过,他冯唐就算是元后的娘家人也担不起。
贾代化脸上的疑惑更深:“你可知晓,初五该是我收到粮草的时候,可是直到初八,军中还是没收到一粒粮食。若不是过年时百姓送了些粮食,平凉三州也各送了些粮草牛羊,西北军早就断炊了。”
“所以昨日我便去平州催粮,可是平州知府乔南,说是榆林无粮送到,所以他那里拿不出粮草供应西北行营。冯唐,到底是你还是乔南想饿死我西北大军?!”
冯唐脸都绿了,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今日初九,贾代化此时已经到了榆林,显然是连夜赶路来催粮的。按他所说,西北行营就没有收到上一个十日的军粮,岂不是说现在已经断炊?
这个责任,没有人担的起。冯唐看向江奕的眼神锐利起来:“江奕,你怎么说?”
江奕腿都打颤了,两位主将的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同时承受的,他抖着声音道:“回将军,历次运粮到平州,都有乔知府亲笔签收的收条。我军逢三将粮运达平州,本月初三、上月二十三的收条,都在军粮库内。”
“狗胆包天!”冯唐与贾代化齐声骂了一句。冯唐松下气来,向贾代化拱了下手:“哥哥,此事兄弟不敢说与我无干,可是真真没想到乔南胆子如此之大。哥哥一路劳累,还请进营让兄弟替哥哥洗尘。”
“是为兄的冤枉你了。”贾代化一躬到地,冯唐赶紧避开:“哥哥言重,你也是为了手下的兄弟们。”
说着将贾代化让进营中,江奕已经让人跑到粮库,将乔南亲笔签收的收条拿来给贾代化验看。
看着粮草种类、斤数、送到日期还有签收人写得明明白白的收条,贾代化一脚把身前的条案踹开,冯唐很理解他的心情,向小校使个眼色,自有人来收拾了,才向贾代化道:“代化兄放心,如此黑心的狗官,便是兄弟也容不下他。今日兄弟便上奏圣人,请圣人治这狗官延误军机之罪。”
贾代化虎目微红:“岂止是延误军机,这分明是想把西北军一网打尽。”
冯唐也是一军主将,知道断粮之危,恨声道:“谁给他的胆子。”
贾代化往下首的将官身上撒吗一圈,张张口没说什么。冯唐年纪轻轻坐上主将之位,也不全仗父荫与元后,向下头的人挥了下手:“江奕,你去准备十天的粮草,一会儿便让人连夜直接送往西北行营。别人也去忙你们的,我与代化兄说会私房话。”
等人走净,冯唐一脸求解的看向贾代化。此时不忽悠更待何时?贾代化直接问:“去年我与北戎之战,你并未施以援手,可是收到了什么秘令?”
冯唐被问的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的向贾代化赔个罪:“非是小弟不明白守望相助的道理,实在是……”
贾代化摆摆手:“不必多说,你与圣人情份与别人不同,我都知道。”原著里冯家也只是不受皇帝重用,可是冯家一直没有倒掉,冯紫英直到红楼曲散,还一直十分嚣张做他的纨绔。
“只是此次之事非同小可,我觉得乔南就算是黑了心肝,也不敢打军粮的主意。”贾代化说的煞有介事,完全不告诉冯唐死士听到的乔南与师爷的对话。
冯唐立刻脑补出了些不好的东西,脸色变了又变:“不会吧。这江山可是他自己的,西北军心不稳,若是此时北戎叩边,那,那……”整个西北都危险了。西北即危,便要举国之力才能平患。一个闹不好,就是江山动荡。
皇帝是怎么想的?想起所谓西北军十日一供粮,冯唐觉得皇帝的脑袋一定让门给夹过了——战事一起,敌对双方无事还要烧一烧对方的粮草,他不敢想象无粮的西北军,能对抗北戎人几次冲锋。
若非如此,刚才他也不会直接让江奕准备十日的粮草,直接运往西北行营。
“圣人,疑心太重了。”贾代化的声音里带着沮丧与失意:“我父亲当年与你父龃龉,也是觉得他心思过细,上位后难容这些开国的老将。虽各有私心,也不是全无道理。只看他登基之后任用的人,武将难封,爵位多降,文臣却个个一言九鼎。日后,唉……”
冯唐的目光深远起来,贾代化的话让他回想起皇帝登基后的种种举动。就如贾代化所说,有元后的情份在,皇帝对冯家还算客气,可是元后毕竟已经没了,太子还年幼,冯家也只剩下他还手握兵权,却没能留在京中,而是在榆林这离京千八百里的地界。
宫里女人们的计谋他这个男人从不敢小视,太子如此年幼,没有母亲守护,谁敢信他能平安长大?冯家有人在京还能震慑一下,可是他却离京这么远。就算是太子出了什么事,等他赶回京去,什么都晚了。
皇帝为何让他远离京城,是从现在就防着冯家吗?冯唐不敢想下去。可为了冯家,他又不得不想:“代化兄,你与代善兄?”是真的分宗了吗?
贾代化苦笑一下:“瞒不过你去。只是此话出了你这中军帐,我是不认的。自我袭爵以来,皇帝是怎么待宁国府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明白。贾家不比你冯氏,没有元后的情份可以让皇帝看。”不就是想拉拢京营节度使贾代善吗,来呀,我给你牵线。
冯唐又沉思起来,贾代化也不打扰他,而是就着冯唐案上的纸笔,写起参奏乔南的折子来。冯唐回过神来时,他的奏折已经写完了,递到了冯唐眼前:“看看吧,要是没有问题,那咱们两个联名可使得?”
奏折对此次粮草未能及时送达西北行营之事,一字未增一字未减,说的十分清楚,还把冯唐与江奕做为证人列举上了。冯唐二话没说在上头签字,还问:“代化兄,我有密折直奏之权,是不是直接密折上奏?”走密折要比走平常的折子更快送到皇帝手里,因为不用经过兵部与内阁。
贾代化却摇头:“不妥,此事还是走兵部的好,不然乔南还以为我来榆林,是要撞你的木钟,必不会心服口服,说不得日后还要拿捏西北军。”皇帝要不把乔南推出来背锅,冯唐的心思只会理动摇。
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冯唐也不是不知道贾代化的心思,却因刚才贾代化之言,对太子的处境很是担忧,也不愿意替皇帝留什么面子,当夜便派榆林兵士,八百里加急,专人送信回京。
第二日,贾代化一早便起身要赶回西北行营,还向冯唐承诺,自己回西北行营之后,便派人给贾代善送信,让他尽量维护太子。
哪怕明知两人之间的合作时间不会太长,可是现在自己的军粮还握在冯唐手里,贾代化不介意向他释放些善意。冯唐也十分上道的让江奕与贾代化同行,到平州去向乔南讨要不见的那十日军粮。
而冯唐先行准备好的十日军粮,路上贾代化分出的五十名亲卫,随榆林守军五十人押运,将直接运抵西北行营。
如此贾代化带着五十名亲兵,可以轻装简从直达西北行营,免得营中因粮草不续出现什么乱子。好在张贾是个靠谱的,贾代化走前交待他到各乡镇收粮做的不错,好歹在贾代化回来之前,西北行营没有断顿。
可是也离断顿不远了。加上收来的粮食,只够全营上下再吃一日。按贾代化计算,最早的一批军粮运来,还要近三日的光景。
第153章
五万大军, 没粮食怎么办?贾代化不得不临时想出了一个让兵士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主意,把各营分出一半的人撒到西北广袤的荒原之上,让他们在野外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两天的时间。时间一到,再换另一半人去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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