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上车,开了窗户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云泥站在外面,笑说:“明天见。”
等车开走了,她看着自己要坐的那班车缓缓停在眼前,却没有动作,片刻后,她拔脚跑回了之前逛过的精品店。
那三件套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云泥缓了口气,伸手拿了下来。
结账时,收银员笑问:“是送男朋友吗?我们这款还送包装盒,可以帮你包装一下哦。”
她脸一热,否认道:“不是,给我个袋子就好了。”
从店里出来,云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回想着店员的话,总感觉手里好像拎了烫手山芋。
她揉揉脸,长呼了口气。
就当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吧。
……
平安夜这天是周一,新年将近,学校就着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在升旗仪式上开了次大会。
着重提到了上学放学路上的安全问题,还有和校外人员来往的事情。
会开了挺长时间,第二节 课都上了一半才散会,云泥和方淼夹在拥挤的人流里。
从操场出来,她外套的帽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云泥回头。
李清潭难得穿了件冬天的衣服,敞着怀,里面仍旧是单件。他和她并排走着,低着声说:“我今晚有点事。”
云泥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猜测他可能有聚会,没多想,说:“没事,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他扭头看过来,停了停,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提:“那你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行。”
云泥看着他走远,直到被方淼挽住胳膊才回过神,“小学弟又找你说什么了?”
“他今晚有事,不能送我回去。”
方淼“啧”声:“今天可是平安夜哦,他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和小学妹约会吧?”
云泥愣神:“应该不会。”
“这可说不准,要不然怎么之前都没事,偏偏这种节日有事了。”方淼越想约离谱:“他总不能是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呢?”
“……”云泥哑然失笑:“不是,他今天过生日,应该是有聚会吧。”
“那怎么不叫你?”
“叫我做什么,我和他朋友又不熟。”
方淼:“那他就是不想把你介绍给他朋友认识。”
云泥差点被她绕进去,捋了捋才说:“你别乱想了,我和他也就只是朋友而已。”
方淼嘁声,显然不信。
云泥没辙,也不想再说这个,无奈道:“好啦,走了,快上课了。”
一天很快过去,可能是节日气氛的烘托,班上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晚自习,班里闹哄哄的在放电影,云泥摸到放在书包里的纸袋,在昏暗的光影里,轻轻叹了声气。
也许是最近习惯了两个人,突然一个人等车坐车一个人回家,她还莫名有些不习惯。
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现在不过短短数日,却已然有了不同。
云泥不由得惊叹,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早上李清潭临走前的叮嘱,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
他回了个好。
云泥放下手机,没再胡思乱想。
窗外已是隆冬,先前一场初雪将城市的灰扑扑掩盖,但不过几日,便只剩下街头巷尾的一点白。
写完已是深夜,云泥弄了个热水袋丢在被窝里,躺下时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到零点。
她握着手机,反复息屏解锁,终于在零点将至的最后三十秒,点开消息栏最上方的一个聊天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生日快乐。
这好像是一条石沉大海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
云泥关掉手机放回桌子上,房间里悄然没了灯光,只剩下窗外朦胧路灯,天空好似又在飘雪,冷风呼啸。
她在深睡前想起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眼皮颤了颤,终究还是阖上了。
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风好像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呼呼作响的动静宛若哭泣声,带着些惊悚之意。
她被噩梦缠身,被看不见的黑影追逐着逼到万丈悬崖边,万念俱灭之下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的心惊胆战,让她从梦里陡然惊醒。
屋外冷风依旧呼啸低鸣,云泥抹了抹脸,抬手开了床头的壁灯,看了眼时间,才刚凌晨四点。
梦里让人恐惧的一切好似还历历在目,她弓着身,脑袋轻轻磕在膝盖上,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突然作响的手机将这片刻的安静打破。
凌晨、午夜的来电总归带了些不好的暗示,云泥伸手拿过手机,看见是之前认识的民警号码。
她接通。
对方在电话里说疑似抓到了上次袭击她的那伙人,想让她来一趟派出所,他们的人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结束通话,云泥没停顿,立马起身下床换衣服洗漱,匆忙之间,她想起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心头涌上一层不安。
派出所的车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来接她的还是上次处理案件的那两位民警,云泥坐进车里。
保安室值班的大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
警鸣声穿透凌晨的夜空。
车里。
上次陪着云泥去急诊部的女警小齐问道:“你认不认识李清潭?”
云泥愣了下,点头说:“认识。”
“他今晚在西宁路那边被几个职高的学生和社会人员袭击了。”小齐看着她:“他说那些人是恶意报复,因为你们之前在学校门口见义勇为,害那些人进了派出所,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是。”云泥想问李清潭的情况,但小齐没给她机会。
“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们说这个事情?”
“我以为他们不知道是我报的警。”云泥觉得嗓子有点干,咽了咽才说:“而且事情已经过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会是他们回来报复。”
小齐没再纠结这个,温声说:“今晚被抓的那一伙人有几个女生,有两个和你之前给我们提供的画像有六成相似,我们现在先带你过去指证。”
“好。”云泥,抿了下唇角,又问:“那李清潭他怎么样了?”
“他受了点轻伤,现在在派出所录口供。”小齐说:“他之前应该学过防身术,对方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他打得不轻,而且事发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年轻人路过,所以情况不是很严重。”
云泥点点头,脑袋里一团乱麻。
西宁路派出所离得较远,好在凌晨路上没什么车,只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一下车,云泥就被带过去指证嫌疑人。
隔着一层单向玻璃,她一眼看见那个站在角落的女生,抬手指了下,说:“四号。”
关灯,开灯,换了第二轮。
她又指:“三号。”
连着来了几次,警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个女生就是之前恶意袭击案里的犯罪嫌疑人之二。
云泥被小齐带出房间,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小齐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我们会尽快抓住剩下的那几个人。”
她点点:“谢谢。”
小齐笑笑:“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起身往大厅走,云泥坐在那儿没动,旁边两个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过了会,有人从里出来。
云泥抬起头,看见李清潭站在一个青年男人身后,他还没看见她,皱着眉听青年男人和警察沟通。
目光无意间往旁边一瞥,他看见了坐在那儿的女生。
云泥也看见了他右边额头上贴着的纱布和有些青肿的嘴角,如果说他那张脸漂亮得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那现在,这块美玉就好像被人打碎了,是有了瑕疵的漂亮。
李清潭没打扰何楚文的谈话,走到她面前,低垂着脑袋,还是以前那副乖乖的模样,轻轻喊了声:“学姐。”
云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里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酸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头,眼泪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云泥觉得自己的眼泪真奇怪,疼的时候能忍住,累的时候能忍住,可偏偏这个时候,怎么忍都忍不住。
李清潭半蹲在她面前,看她哭红的眼睛,喉结上下滑动着,安慰的话卡在嘴边。
他抹掉她手上的泪水,扯了扯唇,露出一个配上那张有瑕疵的脸却依旧好看的笑:“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第17章 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清潭早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消息, 说是吴征最近在找人跟着他,想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他索性将计就计,表面上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已经和蒋予商量好了对策。
蒋予查到吴征他们平常喜欢来西宁路这家KTV玩, 他便提前一个星期放了消息出去,说是平安夜那天要在那儿办生日宴, 为的就是把吴征引出来。
凌晨两点。
李清潭结束聚会, 和蒋予送走最后一波朋友, 站在街角抽烟。
冬夜冷风萧瑟, 青白的烟雾顺着风盘旋而上, 晕出层层形状,最后又散于风里。
这片地方白日里看过来就是一片老破街区, 低矮连绵的楼, 灰白的墙, 贴满广告的电线杆, 来往的人都不曾停留。但等到了夜晚, 霓虹的光芒堆叠着, 灯红酒绿的繁华宛若一座不夜城。
蒋予吐完最后一口烟, 将烟头掐灭, 侧身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原地跺了两下脚,说:“那我先走了?”
李清潭跟着也掐灭了烟,烟头无意间烫到指腹,他用食指碾了下被烫到的地方,点头说:“行。”
“那你……?”蒋予意有所指:“一个人行吗?”
他“嗯”了声。
蒋予装作不经意往四周看了眼,又收回视线看着他:“那我走了。”说完,他很快靠过来, 压低了声音:“随时保持联系。”
李清潭点点头,拍了下他肩膀:“走吧。”
路边都是等着带客的出租,蒋予随便坐进一辆,降下车窗,晃了晃手机,“等你消息。”
“知道了。”
李清潭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扭头看了看附近,最后迈步朝着马路对面的一条巷子走去。
那是条废巷,直径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往里走到深处,左右都不通,要想出去只能原地返回。
李清潭走进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交叠且快速地脚步声靠近,但他仍旧继续往里走,恍若未闻。
很快,巷子走到头,堵在面前的是一面高墙,上面爬满了藤蔓荆棘,角落垃圾成堆。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来。
李清潭转过身,眼前站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巷子口的光亮远远照不到这里。
他轻挑着眉,借着昏暗的光影看着他们,语气淡淡的:“有事?”
“不然呢。”为首的男生耸了耸肩,往前走近了两步,样貌逐渐清晰,是一张不算难看的脸,颧骨上还有未褪的淤青,身上带着刺鼻的酒味和烟味。
“李、清、潭。”他一字一句:“是你吗?”
李清潭敛眸看着他没有说话,手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快速摁了五次电源键,拨出一通电话。
而后,他冷不丁笑了下,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倏地抬腿狠踹了一脚过去。
男生没有防备,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直接倒在垃圾堆里,嘴里咒骂着:“我草/你妈!”
其他人很快围了上来,剩下四个女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有说有笑的看着单枪匹马的李清潭。
既惊艳于他的好皮囊,又惋惜他接下来即将要遭遇的一切。
吴征从地上站起来,接过同伴递来的指虎套在手上,语气轻蔑:“你他妈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是什么。”
他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男生抄着棍子围过来。
李清潭收紧了衣领,冷眼看着眼前几人,心里不仅没有恐惧和慌张,反而还因为事情即将可以得到解决而长松了一口气。
冷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雪花飘落在地上,很快又被混乱的脚印所掩盖。
李清潭之前学过自由搏击,应付这几个不算什么难事,但对方带了家伙,免不了会磕碰到。
他额角挨了吴征一拳,破了道口子,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慢慢滑落下来,渗透进深色的衣服,不见踪影。
后背挨了一棍,也好似毫无知觉。
他大口喘着气,想到云泥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出拳落脚的力度愈发狠厉。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雄狮。
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警鸣声,吴征几人见一直落不到什么好处,又怕再像上次把人折进去,收手想要走。
一伙人跑到巷子口,却被带人赶过来的蒋予堵了个正着,他们又想往回走,李清潭拎起地上的棍棒站在那儿。
吴征见逃跑无望,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中计了,抬脚往墙上踹了一脚,骂了个脏字:“草!”
警察很快赶来带走了这一伙人。
李清潭卸了力,人靠着墙,木棍从手中滑落掉在脚边,雪花淅淅簌簌从天空中落下来。
他抬起手,接了一片在手心里,看着它很快化成一小滴水。
蒋予跑过来,看到他额头上血/糊糊的伤口,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我他妈刚刚怎么没想起来给那孙子一拳。”
李清潭背抵着墙轻笑,喉咙忽然窜进冷风,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蒋予立马凑过去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他吞咽了下,搭着蒋予的肩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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