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墨发,风度翩翩,这么远远一看与慕君尧更是像了十足十。
没有她料想中的干柴烈火与抵死缠·绵,纪语凝不声不响跪在殷祇足边,一身端庄华服黯淡得似乎褪了颜色。
殷祇幽淡的嗓音低低响起:“公主不必如此轻视自己,你若想见周王等到明日宴席散后孤会安排,不需要你此刻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孤心中有数,公主请回。”
他停顿少顷,掀起眼皮又看向谢嫣:“皇贵妃不听劝闯进孤的寝殿乃以下犯上之举,皇贵妃如何自请领罚?”
谢嫣定了定神,复换上一副虚情假意的笑容,命灵未捧出药盅搁到殷祇手边。
“虽然陛下与纪贵妃惦记男女之事,但诚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谢嫣递上瓷勺横了纪语凝一眼,“贵妃娘娘这般急着投怀送抱倒叫臣妾觉着她心机深沉。”
纪语凝张口就要争辩:“贱妾仰慕陛下威仪怎敢谋害陛下?”
“本宫不过一时兴起之言,贵妃对周国的东西耿耿于怀甚至不惜拿自己来换,才叫本宫生疑。在你眼里陛下就是仇人,你却还说这种仰慕他的笑话,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宣人的脑子就是蠢些?”
纪语凝哑口无言,陆嫣然每每都能戳中她痛脚,若由得她再这样下去,她只怕自己尽心的伪装终有一日会露陷。
眼泪凄楚地在眼眶里打着转,纪语凝委屈抬眼望住殷祇期盼他能为自己出这个头。
殷祇似是极难忍受谢嫣口不择言的刁蛮模样,抬手打翻药碗高声唤来束喜:“送皇贵妃回宫。”
谢嫣毫不留念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系统:“攻略对象冲冠一怒为红颜,此举提高原女主的好感,任务完成度升至3%,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谢嫣微笑:“你试试被人天天怼,就能理解我有多么不容易……”
L-007无所谓道:“由于宿主强调过多次,所以我只能理解你抄合同一百遍是有多么不易。”
谢嫣:“……”L-007你不提抄合同难道会系统故障啊?!
根据面板上的剧情提示,谢嫣发现殷祇的帝星之运就是从宴席这日开始陨落的。
这场宴席堪比鸿门宴,殷祇不是念佛的僧人,他既一朝令周国覆灭日后亦绝不容许它卷土重来。
而聂尘的谋划则更为直接,他从纪语凝的宫女楚楚那里得知殷祇要将他软禁在大宣皇宫中,心高气傲如他怎能甘心从太子之身沦为阶下囚,便下了决心要在宴会上刺杀殷祇。
赵余此番出使大宣,明里钦佩殷祇的治国之道,其实暗藏祸心早已得宋帝叮咛要教唆周王刺杀扳倒宣帝。
而他们宋国只需要在一边耍耍嘴皮子看他们二人斗得死去活来,在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来个渔翁得利,就此天下便全数属于宋国。
聂尘和赵余合谋安排死士混入献舞的舞姬里,待殷祇微醉再趁此机会一举击杀。
宴席文武百官皆正服列坐,文官自持身份不与聂尘一个亡国奴来往,有几个胆大的武官借着酒劲举起酒樽上前:“听闻殿下尚未过门的太子妃容貌不输贵妃娘娘,敢问可是谣传?”
他这句不怕死的话硬生生踩到老虎尾巴上,谢嫣坐在上席都忍不住为这群武将捏了把汗。
太子妃容貌的确不输纪语凝,因为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聂尘捏着酒樽的手指一紧,他仔细端详几位武将的相貌,然后五指一松苦笑叹道:“自然是谬误,小王发妻不比娘娘貌美且在战乱中香消玉殒,不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谢嫣觑了身边一直闷闷往肚里灌酒的殷祇一眼,他眉心凝着一团戾气,表情极其不耐,仿佛恨不得下一刻转身就走。
殷祇不爱热闹的性子谢嫣是知晓的,她这时候还不忘嘲他:“难得一见的美人就这样被陛下拢入怀中,陛下真是艳福不浅!”
他一向懂得收敛心思,今夜不知是不是纪语凝不爱搭理他,心中苦闷无处宣泄却狠狠瞪了谢嫣一眼。
谢嫣匪夷所思,她又没给他戴绿帽子,朝她发什么火。
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空子,舞姬挥着水袖踏着凌波步娇俏跳入殿中。
被簇拥在中间的红衣少女手里挽了一朵荷花,双颊上的霞色娇艳欲滴,清亮目光穿过人海慢慢汇到殷祇身上。
她手里握住的花枝诡异地闪出一道寒光,突然越过众人朝殷祇直直冲来。
殿中霎时乱成一团,束喜尖细高亢的“护驾”声淹没在嘈杂人声里,细不可闻。
等侍卫大臣们前来救驾已然来不及,谢嫣下意识起身护住殷祇,她奋力将他推至一边自己对着刀子迎了上去。
谢嫣培训时练过基本的防身术,她一手掐住舞姬手腕酸穴,一脚踹上她膝盖踢翻她手中薄刃,匆忙中拎起一个酒壶照着她的额角就是一击。
舞姬在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里双眼一翻昏死过去,谢嫣喘着气扭头去看殷祇伤势,却见纪语凝腰腹处沾染了血迹,谢嫣方才踢翻的匕首不知何时落入她手里。
纪语凝捂住腹部伤口,抱住被她推开的殷祇哭道:“陛下龙体可有恙?臣妾、臣妾……”话音未落便双目一闭倒入殷祇怀里。
谢嫣对她这卑鄙无耻的行为无话可说,闻讯赶来的太后心急如焚指使灵未和束喜:“快将陛下和皇贵妃扶到偏殿!再宣御医问诊!”
宫中暗卫封锁了整个大殿,聂尘和赵余举起酒盏相视一笑一口饮尽,而后坐在殿中待命。
殷祇被她推得撞到了颈子,宫女搀扶他入内殿歇息待御医前来切脉,谢嫣坐在另一头寻思接下来的对策。
宫女们纷纷去端水取涑帛,整个大殿唯有他们二人无所事事。
谢嫣俯身将他脖颈处的凉帕子翻了个面,殷祇却突然握住她的手。
下一刻天旋地转,谢嫣再回神时已经被他翻身压住。
瓷枕被他睡得滚烫,殷祇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细细瞧她,谢嫣推他起来他却纹丝不动,高深莫测地在上方俯视她。
他不关心自己脖子处的伤,收紧束缚在她腰处的左手,右手穿过谢嫣发丝撑在她耳畔道:“嫣嫣,孤是不知晓那周王有什么好看的,竟让你盯了他一个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这一章,然后明天三章合一更个大章。
最后一点来了个小小的甜,吃醋·尬宠·挖墙角模式开启
祝小天使们周末愉快(端庄脸)
第25章 暴君偷心攻略(七)
这样的鼻息交缠仍没叫谢嫣丧失理智,她掰开殷祇箍在她腰上的手掌, 如同洞房花烛夜的那晚一样拼了命要将他从她身上踹下去。
“陛下瞧仔细了, 臣妾不是纪贵妃, 没有那闲功夫跟你耗在这里卿卿我我, 刺客的身份还没查清楚, 陛下还是清醒点为妙。”
宫里窖藏多年的花里浓乃酒中上品, 酒液是澄澈的淡红色, 入口甘冽清香过喉却烧得人五脏肺腑俱是熊熊烈火。
在外行军为了御寒鼓舞士气, 殷祇只偶尔开过几坛。
上次出征周国开封的那坛花里浓还剩下两口, 殷祇记得他只在封妃那日饮过一次,然后就是今日。
他感觉自己手里依稀攥着个冰凉的事物,触感光滑且温凉就似他寝殿后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不多时就已抚平他浑身的烦躁不安。
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 或许是他的错觉,与他平日里针锋相对的陆嫣然如今竟安安分分躺在他怀里,未再一气之下朝他扔来棋子。
她一张容色摄人的脸上了浓重的妆,眼睛亮如黑夜里悬在他宫门前的宫灯,乌黑如檀木的眼珠愤愤瞪他, 口中硬是不肯告饶。
她这样明艳照人年纪轻轻的姑娘就该是张扬跋扈、与旁人不同的,什么时候也学起太后画这种故作老成的妆容。
再瞧瞧周国那位……叫什么……城来着……的公主,虽看起来举止矫揉造作些,但是脸上却干干净净, 哪似她这般不要命地折腾自己。
……不对, 殷祇觉得自己隐隐触犯了她某种禁忌……不能提周国公主, 她自打进宫来就厌恶那位周国公主,再提他一准又要惹他的皇贵妃生气。
他越看她的脸越是感觉别扭,抬起自己的袖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胡乱揉弄。
谢嫣猝不及防被殷祇糊了一脸,挣扎间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对于一个喝多了耍酒疯的人来说,他的力气并不大,甚至算得上轻柔。
谢嫣当时看面板介绍时只道殷祇是个暴君,却不想暴君酒量太浅,她还没喝醉发疯把他和原女主关在一起,暴君就已经先她一步耍起赖。
“你还是只是个不大的姑娘,以后脸上别涂这么厚,”他放下袖子将下巴搁到她颈窝里,闷声哼道:“还有,是谁在太后那里大言不惭说孤身子有隐疾?以后不许再送汤药……孤有没有隐疾,你怎会不清楚?”
殷祇喋喋不休吵得谢嫣头疼欲裂,全然没了暴君该有的样子,她耐着性子哄:“臣妾谨遵陛下旨意……宫人们不一会就要回来,陛下还是赶紧起来莫遭旁人口舌。”
再叫他几声都不见他应答,耳边却响起缓缓他平稳的呼吸声,谢嫣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趁着他酒酣不省人事之际,她抬脚终于成功将殷祇往小榻里踹了进去。
谢嫣方理好发髻衣襟,灵未便带着数十位宫女御医入了偏殿。
骤然瞥到谢嫣的脸,灵未欲言又止:“娘娘这脸……”
“被陛下擦的,”谢嫣没好气接过灵未手上的汗巾净了净脸,“陛下嫌本宫脸上的妆太丑太老,借着酒劲一通乱抹给擦了。”
灵未听到此处顿然有点自责,她当初想着娘娘比安城公主年纪还要轻些,担心她镇不住她,才自作主张择了同太后相似的妆面。结果不但没镇得了安城公主,反倒叫陛下先看不过眼。
御医通禀说是殷祇身体暂无大碍,只是酒喝得多了才昏睡不醒。
谢嫣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身轻便衣裙,命灵未去催促御膳房赶快熬一碗醒酒的汤。
醒酒汤端到谢嫣手上时还是滚烫的,谢嫣舀起最后一勺汤正要往殷祇嘴里送,殿门外却传来争执吵闹的声音。
殷祇闭紧双眼躺在榻上,因这喧闹声隐隐有醒来之势。
谢嫣卷起帷幔横目责备:“陛下正在殿中歇息,是何人在外喧哗?”
束喜为难道:“回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在殿外一直跪着,说是要求见陛下。”
“哟!她怎么来了?不是只爱待在她的朝阳殿死活也不肯出来的吗?陛下天天赏赐她的那段日子,也不见她这么焦急巴望着过来。”
谢嫣恨恨道:“若不是接她兄长的尘,陛下怎会被歹人行刺?今日这事由本宫做主,不许她见陛下!”
束喜苦口婆心试图打消她满腔怒火:“娘娘有所不知,虽然行刺一事是借着周王进京的机遇发生,但多亏纪娘娘她舍生忘死替陛下挡了一刀,否则陛下眼下可不能这般安生。”
谢嫣:“……”
头一回对上一个将仁义道德抛却在脑后,只替自己谋利的原女主,谢嫣既是欣慰又是憋屈。
但终归都是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她最后都是要脱离这个世界。
殷祇在大婚之夜曾对她说过,他们两看相厌,不必假惺惺说什么白头偕老的空话。
他说的不无道理,作为扶正殷祇的业务员,谢嫣一个人躺在梧桐殿的凤榻上,回忆起殷祇很多与慕君尧相似的举止,其实她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将他与慕君尧混淆成一个人。
但谢嫣还是清醒的,她与慕君尧没有过去,也与殷祇等不到未来。
等她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纪语凝会与聂尘形同陌路,转而陪伴殷祇一生一世,这对于原世界下场惨烈的殷祇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这也是谢嫣身为一个鬼魂唯一能为他做的。
纪语凝扎自己的那一刀极其巧妙,再往肉里深一分会鲜血流尽而死,再浅一寸则达不到骇人的效果。
谢嫣沉默地引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纪语凝进了内殿,方行到殷祇床前,纪语凝却突然跪下梨花带雨道:“臣妾今日哪怕是死了也并不后悔,能令陛下活下去,臣妾万死不辞。”
谢嫣气定神闲坐在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对着殷祇说起情话,纪语凝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殷祇醒转。
夜已见深,谢嫣困到不行,俯视兀自连哭都要反复掂量拿捏分寸的纪语凝打着呵欠:“贵妃今夜请回,若明天陛下还未醒来,你再接着来清安殿哭也不迟。”
纪语凝脸色乍青乍白,止了泪水积淀着异样情绪的眼瞳定在谢嫣身上,忽然又诡异地弯出一个笑:“娘娘可否借一步允贱妾说几句话?”
谢嫣从她身边目不斜视经过,翘起戴着玳瑁护甲的兰花指掸去肩上灰尘:“本宫也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贵妃娘娘倒是反客为主真把自己当宠妃了……”
纪语凝被她堵了一通也未表露出过多不满,十分执着紧跟谢嫣一路迈出清安殿。
谢嫣见状只得屏退左右宫女,在灵未顾忌的眼神里她不以为意问:“贵妃究竟意欲何为?”
“娘娘难道不气是贱妾占了娘娘对陛下的救命之恩?”远离了众人视线的纪语凝才是真正的纪语凝,她卸下往日楚楚可怜又故作清高的伪装,目光阴郁而怨毒,与谢嫣一字一句说着她自入宣国以来一直不曾对外人道也的心里话。
谢嫣只觉好笑:“为何要气?你想夺了就尽管夺了去,我陆嫣然不是什么没有君王的宠爱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本宫位至皇贵妃何须以争宠的手段来麻痹自己?”
纪语凝是生平第一次想要嫉妒一个人,当年聂尘挑选太子妃时,她也未如今夜这般对其他女子动过嫉妒的念头。
若她还是当日的丞相之女,恐怕也不及陆嫣然的一根毫毛。
她与陆嫣然一样是凭借高贵出身,一样披荆斩棘才终于得以入宫。
可无论殷祇宠爱谁,陆嫣然都能做到洒脱和释怀。而她在周宫中还需费神关心聂尘今日宿在哪个昭训宫里,明日又宠幸了哪个宫的宫女。
陆嫣然不曾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家破人亡、痛失爱子,不曾经历过被心上人拱手赠予他人的痛楚,她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如此趾高气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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